上京春 第42節
她又在他耳旁催促道:“你能不能快些呀,天都……” 快亮了。 言間似乎恨不滿意他的遲緩。 可話未道盡,便被吞音喉間。 只因裴時行故態復萌,又垂首舔咬上她的肩膀。 五暈羅銀紅抹胸因她的抽氣而顫顫繃緊,自外頭蟬翼般的窄袖衫里半隱若見。 她終于忍不住惱怒。 余光瞥見裴時行的手,又不是很敢造次。 面上欲怒而不敢怒。 自敞軒邊的雕花窗里半窺而去,花光柳色眩人眼處,書案上的女子輕輕翹起蓮足,半套在足上的繡鞋啪嗒一聲落了地,卻無人在意。 她面前寬肩窄背的高大男人完全將女子的身形遮蔽,只能窺見她終究忍不住探出雪白藕臂,摟低那男人脖頸,甚至輕輕摩挲他的后頸,仿佛意在安撫。 男人也的確順從地為她俯首稱臣。 卻在下一刻,一男一女,兩人先后發出低低的痛呼。 仿佛被對方咬下一塊皮rou。 塘中芙蓉方才在急潮春雨中被打的欹斜無定,異常辛苦。此刻天光雨霽,在清爽旦風中抖落一身甘露,終是風平浪靜。 聽雪昨夜被雨聲纏擾,夜闌方得片刻安眠,此刻稍稍起遲。卻見殿下正在金枝鎏銀盆里打了桂花胰子,一遍復一遍地凈手。 那身新換的榴紅羅裙也皺作一團,被扔在殿角的地毯上。 她啟口欲問,卻被聽云掐了個激靈。 頭腦昏然的小丫頭終于望出殿下的心情不佳,識趣地閉口,揉著腰走開了。 自那夜后,裴時行便收拾行裝住到了衙署中。 聽雪后知后覺,是裴氏子惹了殿下生氣,這便輕易地被逐出家門了。 就該如此,她心中忍不住更愛殿下些! 可聽云卻覺兩位主子是在互相置氣,可這對生來尊貴的男女一個骨氣硬過一個,高高揚起脖頸,誰也不肯向誰低頭。 她暗暗焦急,可望著殿下愜意如往日的模樣,又不敢出言。 這般內情乃是到了兩日之后,辛盈袖來府上請脈方才得以一探究竟。 長公主素日身骨極佳,如今懷相也好,辛盈袖并無憂慮,亦無多少話語須得囑咐。 卻是長公主先開口問她要了消淤化痕的藥膏。 “殿下恕罪,臣今日思慮不周,身上并未置此物。殿下如今用藥需多加小心,容臣下晌回署中為殿下親自配制?!?/br> 她一雙清眸忽閃,乍然望見長公主耳骨紅痕。 復又不著痕跡將目光下移至她點染了嫣紅口脂的唇邊。 依稀可見細小傷口。 及至成年方自樸俗鄉野入得繁華上京的辛醫正心頭暗嘶一聲,嘖嘆不已。 連忙垂眼,不敢再看。 只她思及崔恪,又忍不住在心頭腹誹: 是否如他們這般外表清雋冷情的男子,實則背地里都是如此放浪? 同一時刻,元承繹已同裴時行閉殿議事兩個多時辰,此刻正事談罷,矚目于這位近臣兼妹婿唇上的傷口,笑意難忍。 皇帝故意詢言:“含光這是怎的了,怎在唇間破了這么大一塊皮,嘖?!?/br> 言間似乎憾極這位謫仙郎君形貌有損,成了塊微瑕白璧。 雖這口子方才結痂,可裴時行近兩日已被眾同僚或直或曲地詢問過數遍。 是以此刻,他眉目不動,口中熟練地說出早已講過千百遍的托辭:“謝陛下關懷。不過是前日夜雨,臣騎馬時不慎被道旁枝葉劃了面?!?/br> “哦,竟是如此。那這枝葉可真是跋扈刁蠻?!?/br> 可見皇帝其人并無絲毫心照不宣的美德,此刻硬要點出。 但長身玉立的裴時行卻有了思量。 他唇上痛意隱隱,心中念及家中的“跋扈”明珠,終于拱手陳言。 “陛下,臣心有一事,為此困擾多時,心懷俱亂,愿同陛下商議?!?/br> 作者有話說: 《禮記·表記》:不失足于人,不失色于人,不失口于人。 《漂粟手牘》:娥皇夜寢,夢升于天。無日而明,光芒射目。 《狼來了》:有個放羊娃叫貍貍,她經常騙裴時行,后來她被狼吃了(bushi) 請大家放心,裴時行用的是自己的手 第24章 上章不錯 “哦?” 元承繹龍驤虎目, 一雙精光內蘊的眼定定望住面前蕭肅清舉的如玉郎君。 眉眼仍是冷淡的,微抿的紅唇間卻破了一塊皮。 好似是謫仙自甘墮落陷紅塵,疏狂放縱的罪證。 皇帝意味深長道:“含光穎悟多謀, 竟也有困擾一日,是何事?” 他近日聽得不少這位駙馬爺的軼聞。 裴時行在上京一向聲名藉甚, 被傳名于茶寮酒肆, 亦是香閨繡閣中最盛名的心上人。 這些都算不得什么大的事體。 可若如此次一般,傳到了皇帝的龍耳朵里,便是頭一遭了。 首先說的是,晉陽長公主與裴御史夫婦不和,裴時行自前日天未明時便憤而離府, 更就此在衙署居住。 雖以這二人的情狀看來, 元承繹更傾向于認定,是裴時行單方面被meimei逐出家門。 再便是素來豐神儼然的裴御史那點曖昧的傷痕。 再兼今日, 裴時行于御溝橋外候放時, 反常地對著崔恪刻薄諷言。 彼時正是百官戊夜趨朝,于殿庭等候大朝入覲之際, 這二位的小風波倒是引來周圍不少官員側目。 可裴御史如此罕然一怒的起因, 居然是因崔少卿于金泥蹀躞上佩了他家夫人親手繡的荷包。 崔恪彼時身在大理寺的隊伍里, 四圍俱是同僚, 寺中眾人都是知曉裴駙馬俸祿一事的內情的。 此刻相互擠擠眼, 目光來回游移于崔裴二人之間。 二位俱是成了婚的男子,一個神采奕然,連身上的緋紅官服似都比旁人板正些。 一個卻是被逐出家門, 夜間亦只能容膝于公署硬臥之中。 再望一望裴御史唇上傷口, 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這場大慶宮門外的風波自然傳到了元承繹耳朵里。 可他此刻望著妹婿唇上破痕, 倒的確有些不明白。 “是因你同晉陽鬧了矛盾?” 大約是八九不離十。 皇帝嘆聲:“你瞧瞧你, 晉陽都未曾到朕面前哭訴,可見這并非什么大事,等她過兩天消了氣便是?!?/br> 裴時行沉默,他自然知長公主為何不入宮求旨。 只因她唇上也被他咬了個破痕,眼下卻是不好示人。 若他當真老實等下去,過兩天等來的約莫不是她的消氣。 而是一封和離書。 裴時行回憶起彼時情狀。 她雪脯顫顫抽氣,只因他一意舔咬在她香肩上,再兼揉弄。 裴時行彼時神魂俱為她一人而動,她明明怕他亦手觸她,卻忽又探手撫在他后頸。 甚至輕輕摩挲,仿佛意在安撫。 他滿心憐寵地為她俯下首。 可下一刻,她大力勾下他的脖頸,趁勢仰面湊到他唇上,狠狠咬下一口。 他正在緊要關頭,已無甚神智可言,竟也重重回擊,在她嬌艷紅唇上留了血口。 直到云收雨歇,方才兇獸般肆虐的理智全部回籠。 裴時行垂眸望著元承晚滿眼淚光,眼尾濕紅迷蒙。 仿佛經了一場春雨。 他也一樣。 約莫是疼的。 “臣的確同殿下起了爭執,”裴時行定下心神,繼續道:“眼下亦不知如何是好?!?/br> 天際將泛魚肚白時,他將她抱回主殿。 她方才一直試圖躲避他沾染污穢的手,可裴時行先是污了她的絲帕,而后更是惡意地在她的榴紅羅裙上擦拭雙手。 長公主心如死灰。 即便后來被他以斗篷裹抱在懷里,一路走回曲曲廊檐,繞過洞門,拂開珠簾,將她安置在榻上。 她都肢體僵硬,殊無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