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夫君他眼盲 第76節
書迷正在閱讀:朕的愛妃太能卷了、婚婚入睡、本色、偽裝Beta后我依然成為了萬人迷(np)、教具(1v2)、宿蘭(ABO)、分秒(舅甥1V1H)、養崽(1v2 父子)、偏向【偽骨科兄妹H 】、花與龍(雙子骨科1V1 H)
天空中陰沉沉的,沒有幾棵樹,也沒有什么人煙,狂風攜沙一陣陣地涌過來,吹的門板砰砰作響。 施玉兒揉了揉眼睛,她的眼睛早就不酸了,在這些天的奔波里,她滿心都只有快些見到沈臨川,看看他究竟是死是活,旁的都沒有了。 “又要冷了,指不定再過幾天就下雪嘍,”客棧老板見她孤零零蹲在樓梯角落里,一雙眼一瞇,湊近問道:“大人,添置厚衣服的么,五十文一套,夜里還可以當被子蓋在身上,暖和?!?/br> 客棧老板歲數也不小,看起來快有七十了,杵著一根拐棍就連走路都顫顫巍巍。 “買兩套,”施玉兒怕冷,更擔心自己在路上有什么意外被發現身份,干脆買了兩套,打算全穿在身上,“再買幾個包子幫我裝著?!?/br> 她從自己貼身的口袋里摸出一兩碎銀子,低聲囑咐道:“包子做的好一點,不要省著,還有什么能帶在路上吃的干糧都給我裝一些,剩下的就當是你的辛苦錢?!?/br> 客棧老板收了銀子,轉身又見到白陌,頓時仿佛看見了肥rou似的,將方才說的話又說了一遍,“這位大人,添衣裳么?厚實得很,都是新棉,五十文一件?!?/br> 這幾日的趕路之下,白陌更是顯得病弱,將身上的泥垢洗凈之后此時正縮在角落凍的瑟瑟發抖,此時聞言想也不想的便丟出一兩碎銀子,“做好的,快去,再給我拿點吃的過來!” 白陌縮成一團,止不住用哀怨的眼神睇施玉兒,但想起來自己好歹是個男人,何故為難她一個女子,于是又悶悶收了聲。 “這幾日在路上辛苦你了,”施玉兒將自己手里只有皮沒有rou的包子掰下來一半遞給他,笑道:“吃點補補?!?/br> “哼,”白陌冷哼了一聲,接過她的包子咬了一口,一邊說道:“算你有良心?!?/br> 剛咬了一口,他的臉黑了下來,吐出一口又黑又硬的面團,“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施玉兒攤手,“我可是好心,你不領情算了?!?/br> 白陌瞪了她一眼,覺得她實在是太氣人,一時間氣的唇都在哆嗦,忍不住嘟囔道:“等見到了沈相我一定要告你的狀!” 等到最后一行人出發時,她和白陌一人身上裹了一件厚棉服,還都背了一個大包裹,各站在隊伍的左右兩邊,誰也不理誰。 衙役里的人也都不欺負她這個瘦瘦小小的的人,也懶得理白陌那個病秧子,頂多嗤兩句,倒也沒什么旁的心思,領頭的衙役收了他們的銀子,更不會說什么,一行人便又出發。 到了夜間,這兒便更冷了,挑行李的瘸子餓得不行,走路時兩腿直打顫,啞巴見狀將自己藏的半塊饃饃分給了他,兩人都是可憐人,施玉兒背著一包裹的吃食卻權當未看見。 不是她心硬,是在這路上,會發生什么都不是她可以去猜到的,她也不敢去賭。 刺骨的寒風一陣陣的往人臉上刮,施玉兒臉疼,肩上疼,腳也疼。 所謂‘新棉’做出來的披風將她的身子裹住,外邊的舊棉被風吹的一會兒凹進去一會兒凸出來,施玉兒低著頭,咬著唇往前走,腳步緊緊跟在那群衙役的身后。 一直有人說著近了近了,她時時抬首望去,卻什么都看不見,前方仍舊是一片漆黑。 一輪月高高的冷冷的掛在天邊,施玉兒的手指通紅,唇上全是枯出來的裂,眼睛不一會兒又被迷了沙,淚水沾濕了面頰。 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大概她覺得這一夜再也走不完了的時候,前方才出現隱隱約約的火光。 一見著火,那群衙役終于不再步行,他們尋到了方向似的一躍上馬而去,被拋在身后的施玉兒也加快步子跑過去。 馬蹄揚起的灰塵被風卷起全撲到了施玉兒臉上,她跑到時氣喘吁吁,灰頭土臉。 這兒是一片樹林,擋了風,也擋了沙,可還是空蕩蕩的,刺骨的寒還是直直往人身子里鉆。 那群衙役都在交談著這段時間的事情,火光暖暖的照在人的身上,旅途之人疲態盡顯。 施玉兒左右張望著,在光能到達的地方卻沒能看見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一時間無措與茫然全都堆積在了她的心頭,她傻傻的站在原地,就連有人靠近都不知道。 啞巴拍了拍她的肩,手里拿著一個冷硬的窩窩頭,上面臟臟的,還沾著粗砂,遞到她的面前。 瘸子一瘸一拐的走過來,低聲說道:“那幾位大人要吃飯了,啞巴要去做飯,我又是個瘸子,所以想麻煩你給那位把晚飯送過去?!?/br> 瘸子說話時,啞巴在一旁咿咿呀呀附和著,他不會說話,只能胡亂比劃著手勢,身后那群衙役時不時往這邊望來,尖銳的目光中夾雜著許多不屑。 細細的雨絲飄落在面上,寒風緊貼著頸脖呼嘯而過,施玉兒接過粗糙又冷硬的窩窩頭,下意識縮了縮脖子,佯裝疑惑,“囚犯?在哪兒?我怎么沒看見?” 他們都站在火堆的附近汲取著暖意,只是分明炙熱的火焰卻照不亮更遠一步的角落,就連光都顯得陰惻惻的。 黏糊的枯葉被雨絲壓在地面上翻不起什么波瀾,柴火堆發出細細的炸裂聲,瘸子左右張望了一眼,有些不自在地往衣上搓了搓手,貼近些說道:“被綁了手丟在那后邊,要我說啊,他們太殘忍了,好歹那位以前也是丞相,他們怎么敢的啊?!?/br> “再風光也是以前的事情了,”施玉兒嘆了口氣,望向他指的方向,那兒黑漆漆的一片,就連陰慘慘的月都照不進來半分,答道:“我去給他送飯,你們倆去給衙役大人做飯吧?!?/br> 她從踏上來路時就已經想好沈臨川現在該是十分狼狽的模樣,無論什么樣,她都不意外,只要人還活著,她都能接受。 一日夫妻百日恩,沈臨川未曾嫌棄過她,她自然也要在這一段路上好好陪著沈臨川。 身上的行囊有些重,施玉兒將裝衣裳的包裹放在一顆粗壯的大樹之下,然后背著稍小一些裝著細軟和吃食的往前走。 瘸子的聲音又響起,“你把東西放在這兒我們替你看著?!?/br> “不用了?!笔┯駜罕硨χ麄儗⒀劢乔叱龅臏I痕擦干,一邊不動聲色將包裹抱到懷里來,從里面拿出兩個還熱乎的包子。 客棧老板收了銀子,吃食倒是做的用心,包子皮薄薄的,可以看見從里邊透出來的油水,施玉兒嘆了口氣,尋出一方干凈的帕子將包子包起來,又拿出自己的水壺,心中頗不是滋味。 那群衙役正吃著啞巴給他們熱好的熱乎東西,雖說沒什么金貴的,但也比沈臨川在這兒吃冷硬的干窩窩頭好。 有些事不能多想,越想施玉兒越覺得難受,心里面酸酸的,脹的厲害。 樹林深處偶爾傳來鳥類嘶啼之聲,伴隨著偶爾的,極其輕微的鐵鏈碰撞聲。 施玉兒慢慢踩著步子走過去,步子落在地面時將枯枝踩斷發出清脆的斷裂聲。 她又往前走了幾步,才終于在一塊有半人高的巨石后窺見一塊灰色衣角,不出意外的,她的渾身上下都開始緊繃起來,咬著唇往前走。 目光緩緩移動,才終于看見,那熟悉的側影。 沈臨川瘦了一些,天色太黑了,令人看不清他此時的神情,但他此時垂著首,手腕上捆著一圈有拇指粗的鐵鏈,衣擺上滿是泥濘,看起來落魄又蒼白。 施玉兒忍了一路的淚水在此時終于奪眶而出,她慌亂地躲到大石后邊,以免讓沈臨川發現異常。 她的身子細細地顫著,將自己的手咬出一排青紫的牙印來才極力控制著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待到平復好情緒,她深深吸入一口寒涼的空氣,然后寒聲道:“沈臨川,吃飯?!?/br> 她的聲音刻意壓過,聽不出是女子的聲音。 沈臨川似乎頓了頓,才低低地‘嗯’了一聲。 施玉兒將包子和水壺都放到他的身旁,不敢再看他一眼,她清楚自己太容易被發現端倪了,就連方才那一個‘嗯’字就險些讓她再次潰不成兵。 鐵鏈晃動的聲音入耳,施玉兒垂著目光去收拾自己的東西,由于她是走后門進來的,且悄悄給衙役領班塞過銀子,故而也沒人為難她,除了在路上苦些之外,她過的比啞巴和瘸子都要舒服很多。 她給出去的,比來這兒走一趟都賺的多得多。 啞巴和瘸子還在收拾衙役吃完飯后的鍋碗,白陌不知道去哪兒了,沒人喊她,施玉兒便靠在樹干之上,裹緊了自己身上的披風,然后開始吃些東西。 她從小包裹里拿出一個rou包子,趁著還沒冷下來兩三口便塞進了肚里,然后拿出另一個水壺灌了幾口涼水,才覺得空蕩蕩的肚子里好受些。 只是許是喝水太涼了的緣故,她的腹中隱隱作痛,反胃的感覺又起,差點將方才吃進去的東西全都吐出來。 “啞巴,給我點熱水?!?/br> 施玉兒有些難受地捂住肚子,把水壺丟了過去,啞巴不知道說了些什么,然后遞給她斟了一壺guntang的熱水過來,又背著那群衙役給她塞了半個白面饅頭。 壓囚犯的路上生火不易,他們一路走來,啞巴雖然拿的是做飯的銀子可是卻和瘸子一樣干的是苦力的活計,反觀他們之中唯一一個還算正常的‘男人’,施玉兒卻是自己擠一輛牛車,一個人每天背著自己的包裹跟在隊伍最后面就行,哪怕是干活,也遠比他們要輕松許多。 施玉兒將水壺貼在自己肚子上,手捏了捏那還蓬松的白面饅頭,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她明白,自己的加入讓啞巴和瘸子在不知不覺中多分擔了一個人的活,干的更多,也更苦了一些。 白陌不知從哪個疙瘩角給躥了出來,也裹著自己的破披風縮在她的身邊,見她面上神情不對,問道:“在想什么?見到了?” 他雖然不知曉眼前這位女子和沈臨川是什么關系,但是他就算是猜,也可以猜得到一些,不是紅顏便是仰慕者,總該是其中一個。 “嗯,見到了,”施玉兒不太愿意同他談論這個話題,她抬額點了點啞巴和瘸子的方向,說道:“沒想什么,就是覺得他們很累很可憐,我們兩個、應該說是我,他們替我分擔了一個人的活?!?/br> “嗯,但是這世上哪有人不可憐的,”白陌從兜里掏出一個紅薯干,一邊咬著,一邊說道:“你看我啊,我做生意也累,每天和那幫人猜來猜去,煩得要死,你再看,沈相,他不累嗎?就算是皇上也累,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想做好,那必須要付出代價的?!?/br> “你也沒有什么對不起他們的,他們現在對你好,你以后再對他們好就行了?!?/br> “你倒是懂得多?!笔┯駜捍瓜马硬辉俣嘌?。 白陌窺了窺她面上的神色,忽然說道:“其實方才啞巴他們也找了我,但我沒去,我想把這個機會留給你,你說的對……我不想看見沈相落魄的模樣,還有,其實我在想你們是什么關系,你對他的擔憂肯定比我多,所以,還是讓你去更合適……” 他的目光落在那塊大石之上,“不過明天就得讓我去了,我也買了好多吃的?!?/br> 施玉兒嘆口氣轉過身去,“你想去便去吧?!?/br> 此時已經夜深,他們奔波了一路,衙役們已經兩兩三三的睡下了,幾個值夜的也沒什么精神頭,正在頭一點一點的打著瞌睡。 啞巴和瘸子將兩床破破爛爛的被子蓋在一起,擠了一個被窩,小聲招呼他倆道:“你們來不來?人多一起睡暖和?!?/br> 施玉兒搖了搖頭,裹著自己的那個披風不動,白陌卻是猶豫了一下,然后帶著自己的兩條破披風過去了。 施玉兒坐的地方還能汲取到一絲熱意,面上是暖的,手足卻是冰涼,小腹上被熱水貼著也生了些暖意,只是這風卻是依舊從四面八方鉆來,堵住了一處還有另一處冷的發顫。 她從包裹里掏出來一包油紙包包著的綠豆糕,吃了一塊咽下去卻又全險些吐了出來,只能喝兩口熱水稍微壓一壓。 也不知是不是在路上奔波太久了的緣故,她現在吃東西總是下意識的反胃,只能趁著吃食剛進肚里就喝水才能稍微壓周。 施玉兒嘆了口氣,趁著無人注意她,便將另一件在客棧老板那兒做的衣裳拿出來,說是衣裳,其實就是一件開了兩個口子的披風,難怪說可當被子蓋。 她悄悄走到沈臨川身邊,見他正闔著眸子小憩著,身上單薄的衣裳在寒風中似乎都颯颯作響,她將披風輕輕蓋到他的身上后轉身便走,或許是錯覺,她竟然覺得有什么東西從頸邊飛了過去,然后發出一聲清脆的響。 施玉兒搖了搖頭,只覺得是天太冷了有木枝凍裂的緣故,不再多想。 見到沈臨川著實不易,她靠在樹干之上,一時間失了睡意,躲在披風里悄悄擦著眼淚,她都不記得自己是什么一路跌跌撞撞過來的,好幾次她都險些命懸一線,應當是神明有眼,允她來陪沈臨川最后一段日子。 她在心里暗暗下定決心,等到沈臨川沒了,她回濟州后便剃了頭發去當姑子,就當是給沈臨川積福好了。 施玉兒又是嘆氣,不知是不是因為目的達到后,她覺得渾身上下都輕松了好多,甚至可以在心里開起自己的玩笑來。 她才不要當姑子呢。 白陌就躺在不遠處,他的目光在她的身上落了落,劃過一絲若有所思,然后又將臉埋進被子里。 等到后半夜,細細麻麻的雨絲停了,披風里頭也終于睡起來一絲熱氣,睡意還未攢起,施玉兒便在昏昏沉沉中被仿佛野獸從四周掠過的聲音鬧醒。 她睜開眼來,警惕的望向四周,卻發現值班的衙役并未發現任何異常。 她將自己又往披風里縮了縮,不禁往沈臨川的方向望去,卻又擔憂自己此時貿然起身會引得值班的衙役懷疑,只能將身子蜷縮著,望著那個方向起了些困意。 在野外露宿便是這般,整夜里都是提心吊膽,睡不安穩,更何況施玉兒如今覺總是睡的淺,沒一會兒便醒了,感覺好像睡飽了,但眼皮還是上下打著架。 快要天亮的時候,天邊飄過來一朵烏云,天色又暗下來了許多。 領頭的周衙役咬了一口干饃饃,往地上啐了一口,粗聲道:“要下雪了,如果不找個地方歇著,這個天氣非得凍死人不可?!?/br> 聽到‘歇著’兩個字,施玉兒也忙從披風里鉆出來,走近去撥弄火堆里的柴,一邊聽他們繼續說著。 “這荒郊野外去哪里找地方歇?”另一個衙役往肚里灌著黃酒,喝完后打了個酒嗝,答道:“昨日不是有兄弟去了么,怎么現在還沒回來,這個地方下雪下的早,現在才十月?反正每年不知凍死多少人,若是……” 他的話還未落便被喝止,施玉兒明白了過來,頓時也沒了再聽下去的心思,抱著柴火默默生火燒水。 啞巴不知什么時候走的,此時已經打了一大盆水回來,然后打算開始燒水再熱一熱手里的干糧,起碼吃進肚里不那么難受。 施玉兒跟在他的身后,討了一些水洗漱,打了一壺熱水又拿上自己和沈臨川今早的糧食后便離開了。 一個熱乎乎的粗面饅頭和一個沒那么冷硬的窩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