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 第109節
因他知道沈寶用始終忌憚著他的勢,所以從不讓阿感他們出現在她身邊,他總覺得她的身旁有他,有還算知道上進正跟阿感請教的護衛長,應該不會有問題。 但顯然,危險總是在你松懈的時候找上門來。 來人武功很高,目標明確,護衛長及幾名護衛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薄且一下看明白了,這些是海盜,應該是那十二名海盜的同伙。 這很奇怪,海盜一向買單失敗不會再跟進,怎么這一撥海盜違反了海盜的那套規則,竟敢二次上岸。 現下想不了這么多,薄且終于沖到了對面。 雷石斯一驚,眼前腿腳有恙的男人不容小覷,他怎么之前沒發現這女人身邊還有這樣的高手。 雷石斯吹了個意味不明的口哨,顯然只有他的人可以聽懂。不好,他們要速戰速決,目標是沈寶用與立兒。 沈寶用見薄且來后也沒能轉變局勢,她感覺到了危機,她一把拉住立兒,對布旺道:“記住,不管發生什么,你的任務就是護住你的主子?!?/br> 家主早就告訴過他,他的主子只有沈立一人,布旺一臉堅定:“是,家主?!?/br> 終于還是沒有攔住這些海盜,他們接近沈寶用與立兒,薄且大喊:“璽兒!” 沒有人現身,其實他早已想到,都打成這樣了,璽兒若在早該出來迎敵了。薄且的心沉了沉,這些人不僅武功高還是有備而來,熟知沈寶用今日要做什么,身邊帶了多少人,還查到了璽兒的存在,提前解決了她。 薄且眼神變得凌厲,周圍散發著不要命的氣勢,在那領頭人去抓沈寶用的時候,他沖過去救她,沈寶用明白了他的意圖,她瞪著薄且道:“你敢拋下他,我跟你拼命?!?/br> 她把自己看得透透的,薄且打的就是這個主意,沈寶用與立兒他只能救一個,他一點都沒猶豫地選擇救下沈寶用,而立兒還有布旺,再說這些人雖殺起護衛不留情,但顯然并沒打算殺目標人物,立兒最多被他們捋走。 但沈寶用這一聲喝喊醒了薄且,別人不知道他是知道的,沈思時那個孩子是怎么沒的命,是陳松選了帶沈寶用走放棄了那個孩子所致。 若是他也這樣做,他知道沈寶用生生世世都不會原諒他,雖然她現在也沒原諒他,但那不一樣,薄且知道的。 意識到這一點薄且冷汗都要下來了,他馬上改變了心意,一把推向立兒與布旺,然后沖二人道:“跑!去叫人,這是救爹娘唯一的辦法!快去!” 立兒一向信任薄且并聽他的話,布旺更是明白他們唯一的機會就是跑,去叫了人來才能更快地救人。 兩個孩子撒開腿腳跑向混亂的人群,身后有人欲追他們,被一聲哨聲叫停了腳步。 他們已耽誤太長時間,如今已捋到目標,一個小孩子跑了也就跑了。 薄且抱住沈寶用不撒手,他身上已被砍了一刀,但他還是不松手,沈寶用不想薄且死在這,若她出事了立兒怎么辦,立兒需要他這個爹。 “松手!” 薄且不理她,只對上雷石斯的眼,道:“我這里才有你要的東西?!?/br> 眼看致命的一劍就要落下,雷石斯一抬手,那人改砍殺為暴擊,薄且暈了過去。 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綁著,還好身上只有并不致命的一刀,想到沈寶用他心里狂跳。 “你醒了?”他聽到熟悉的聲音,馬上去看,見沈寶用坐在離他不遠的地方,身上也綁了繩子。 薄且馬上問:“有沒有受傷?” 沈寶用搖頭。 薄且明顯渾身一松,然后他開始打量周圍。 他們在船上,但, “這船沒有動,它是停著的?”薄且問向沈寶用。 沈寶用:“以我出海的經驗,應該是。我一直全程清醒著,距離我們被綁到這里來時間不長,按理他們若只是捋人,這會兒該是已經出港了,但他們只是用小船把我們運到這艘船上,卻不急于出港?!?/br> 說到這兒,沈寶用想到什么,她問薄且:“他們要什么?” 薄且以眼神示意她噤聲,然后豎起耳朵聽外面的動靜,聽了會兒他道:“他們要那十二名海盜同伙?!?/br> “怎么可能?海盜向來買單不成不會二次上岸的?!?/br> “什么事能沒有絕對,這不是讓我們遇上了?!?/br> 沈寶用知道,那十二名海盜早就被薄且殺了,如今他們想用自己去換回同伙是不可能的,這也就意味此行兇險萬分,有可能她就回不去了。 沈寶用想到此,忍不住訓斥薄且:“若我們死在這兒,立兒怎么辦,明明你有機會帶著他一起跑的?!?/br> 薄且:“你就是罵死我,怨死我,我也不可能松開你,讓你在我眼前被人捋走,除非我死?!?/br> 沈寶用知道跟他說不通,他能聽進去她的話,改讓立兒逃走,她已知足,至少她的立兒無事。胡大宇、元管事,布旺,雅衣這些人都可以信任,都可以幫她看顧立兒,待他長大繼承家業,好好生活就是了。 薄且看沈寶用表情,就知她在想什么,他道:“怎么,這么快就認輸了,是時間太久了,讓你忘了當年是怎么殺人自救的嗎?!?/br> 以前薄且提起此事,是在警告她,她那不堪的過去他都知道,如今他說出來卻是在認同鼓勵她。沈寶用有些恍惚,但薄且說得對,她一定要活著回去。 此時,薄且也正好說道:“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你一定會平安回到立兒身邊的?!?/br> 沈寶用這時才想起,他挨了一劍,她問:“你的傷怎么樣了?” 薄且:“不礙事,沒傷到要害?!彼砩喜囟倘械姆椒?,一般人是找不出來的,現在他發現東西沒了,被搜走了,可見那個領頭的海盜不是一般人。 薄且說著移動了下位置,沈寶用看到他身下的血痕,怎么會沒事,那傷口可是一直在滲血啊。 沈寶用收回視線,看了一下四周,朝薄且移過去,她對上薄且的眼神,然后做了個朝外瞥的動作,薄且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道:“外面沒有人?!?/br> 沈寶用聞此,還是把聲音特意壓低道:“我身上有刀片,他們可能看我不會武功,沒有搜我的身?!?/br> 薄且點了下頭:“藏好了?!?/br> 沒過一會兒,門板被推開,雷石斯走了進來。 他手上拿著把小刀,是薄且的。他坐下,目光在薄且與沈寶用之間來回游移。 薄且盡力擋在了沈寶用的前面,他知道這樣做會把自己的弱點暴露給對方,但綁他們來時,他的不離不棄,拼命維護已被他們看在眼里,也不差這一下。 況薄且實在是不喜對方看沈寶用的眼神,他放在心尖上,捧在手心里的人,連他自己多看幾眼都怕她會不高興,怎么能容骯臟下作的海盜褻瀆。 雷石斯冷笑一聲,然后對薄且道:“我是雷石斯,查她的時候從沒見過你,你又是誰?” 他竟然說出口的是大弘語,薄且知他不是普通海盜,但沒想到他竟精通桂越大弘兩國語言,說明他不是只知打殺的蠻橫海盜,也許可以與他談一談。 薄且:“寶宇錢莊的伙計,似福山莊的家主,統領三十六陂暗衛的主上,這些都是我的身份?!?/br> 沈寶用聞言看了薄且一眼,原來似福山莊是他買下的。 雷石斯這時算是明白了,為什么那么多受過特訓的武宗高手會為一介家主效命,原來是效力她背后的男人,一個了不得的人物。 他當時查的時候這一點就是疑點,但他沒有時間細細探查,終是露掉了這么重要的一人,綁他來還真是麻煩。 雷石斯:“喲嚯,身份還挺多,一個比一個唬人?!闭f著他把薄且的短刃放在舌頭上舔了一下,“是把好刀?!?/br> 薄且覺得可惜了這把好刃,不能要了。他道:“你不也是一樣,恐怕不只是海盜那么簡單?!?/br> 雷石斯:“我就是海盜,以此為生,以后也打算一直干下去,所以,我的兄弟我得要回來,十二個人呢,不能說沒就沒?!?/br> 沈寶用心下想,他果然是為了換回那些海盜。 薄且:“你打算用我們來做交換?不過,可能你只能換回九人了?!?/br> 雷石斯臉色一變:“你竟然殺了我三個人?!?/br> 薄且看了眼沈寶用,他這對策是臨時想起的,怕沈寶用不知他要干什么而心慌,但對上沈寶用的目光后發現,她理解,她知道他要干什么。 薄且的心臟不合時宜地快速跳動著,其實他們才該是天生一對不是嗎,她一個眼神他就知道她的意思,而她會在他不提示的前提下,立刻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伴隨這種會心默契的是他的懊悔,如果他們最開始的相遇,他沒有高高在上,或是在覺察出對她感覺不同時能立刻正視自己早就被吸引的內心,他們也不會走到現在這步,根本不用跑到桂越這地方來受這一劫。 他們會在大弘富麗堂皇的宮殿中,帶著他們的孩子們,幸福安逸地生活著。 薄且收起心思,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他打起精神來對付雷石斯。 “打起來自然刀劍無眼,兩個人換九個人,于你不虧?!北∏抑哉f殺了他們三個人,是因為若他告訴對方他的十二個人都好好的,對方必定不信,但他說殺了三個,對方反倒會認為是真的,而不去懷疑十二個人有可能都已死掉。 再者薄且與阿感在戰場上就經歷過這種暗局,每次死掉的第一批敵人的數字就是要被后來除掉的,這種默契他們用過很多回了,相信若是走到所謂的換人一步,阿感一定會弄來九個人套上頭套來哄騙這群海盜。 雷石斯:“是不虧,但你們若想全須全影地回去可就不行了,我那三個人總不能白死?!?/br> 薄且:“那你想怎樣?” 雷石斯:“一人留下一只手,三個人兩只手,便宜了你們?!?/br> 薄且:“休想,我的人見不到我們是不會放你的人的,若是讓他們看到我受傷了,他們不會再信你,這場交易根本沒法進行下去。我勸你想清楚了再說話,我的身份是嚇人,不是唬人,你放我們走我把人還給你,若是惹到我,你跑到天涯海角都沒用,你這艘船還有你的大本營,以及你剩下的兄弟,一個都不剩,我的人都能給你滅了。雷石斯,你惹到了不該惹的人?!?/br> 雷石斯知道眼前男人說的話不假,他也在后悔不該綁了他來,但既然綁來了他就不會退縮,他們是海盜啊,他們怕過誰,這口氣他可咽不下。 “好,我不動你,我動她?!?/br> 他說著就讓手下去拉沈寶用,薄且想去攔,但他被綁著,還中了一劍,實在力不從心。沈寶用被拉到了雷石斯的身旁。 “你放開她!”薄且幾乎是咬碎了牙說道。 雷石斯拿刀背的一面在沈寶用臉上劃著,沈寶用看著他,毫無懼色。雷石斯一楞,可惜了,如果當時這單做成了,這個女人被擄上了船,他可能會讓她活得久一些,讓這樣的人低頭求饒該是別有一番滋味。 薄且看到雷石斯的眼神,就知是沈寶用勾起了他的征服欲,她自己可能不知,越到危難的時候,她越表現得倔強不屈,再加上她的美貌,是會讓強勢男人生出摧毀的玉望。 雷石斯手下越發的用力,沈寶用臉上被他弄出印子。薄且這時嚷道:“放了她,我的手給你,兩只?!?/br> 雷石斯放下了刀,沈寶用回頭看向薄且,薄且點著頭道:“要了我的兩只手就可以換人了嗎?” 雷石斯也點頭:“對,我說話算話,只要兩只手,你們一人一只或是一人兩只都可以,不再商量一下了?” 薄且:“不用,來吧。不過你得先把我身上的刀傷幫我處理一下,我怕失血太多,死在這里,你的九個人就換不回來了?!?/br> 雷石斯早就看到薄且的刀傷一直在滲血,他讓手下拿來藥與繃帶。薄且道:“讓她給我弄,老子的手是為她沒的,怎么的也要讓她最后侍候我一把?!?/br> 雷石斯來了一點興趣:“你這男人做得真窩囊,守著那么大的家業、勢力,卻為追個女人跑到她手下去做工,如今還要為她祭上兩只手,求得也只是讓她給你上回藥,你們大弘男人都這么賤的嗎?” 薄且不以為意,扯起一側嘴角道:“可不就是賤唄,但我愿意?!?/br> “哈哈哈哈,去,給他纏上?!崩资鼓玫栋焉驅氂玫睦K子劃開,然后推她到薄且身旁。 沈寶用走到薄且身邊,雷石斯的聲音響起:“不許給他解開,他武功高,我怕他?;ㄕ??!?/br> 沈寶用手下一頓,然后撕開薄且的衣擺,他的傷口露了出來,在腰側,不深但看著也挺觸目驚心。 沈寶用把藥瓶拿起來,她聞了聞,薄且沖她笑笑:“放心用,沒毒?!彼媸歉吲d才笑的,因為沈寶用肯關心他,怕對方給他下毒。 藥撒在傷口上,薄且腰間的神經一跳,但面上一點都沒看出他是否在疼。沈寶用問:“不疼嗎?” 薄且:“不疼,”他指著心臟的位置,“這里疼了很多年了,早疼習慣了?!?/br> 這都什么時候了,沈寶用無語。借機又多撒了一些,然后拿起崩帶不管輕重地給他綁了起來,怎么可能不疼,但此刻,她的眼神專注在他身上,她的手時不時地觸到他的腰,薄且痛并快樂著。 沈寶用雖沒特意輕手輕腳,但也盡力幫他把傷口綁到最后。 最后一下綁好后,就差把多余的崩布剪掉時,她抬眼看了薄且一眼,默契在這時候又起了作用,他知道沈寶用要做什么,幾不可查地他低了低下頜。 沈寶用手上一拉那塊崩布,薄且表現出吃痛痛苦的表情,不用表現,她是一點兒都沒手下留情,薄且是真疼到頭上冒汗。隨即沈寶用拿出藏在身上的刀片,抵在薄且的脖子上。 “別過來,你們恐怕并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在他告訴你們的那些身份之前,他是大弘的廢帝,如今的皇上是他的親叔叔,是一手養大他,情同父子的九皇叔,若是他死在你的手上,別說桂越要倒大霉,就是整個公海私海都會被攪得天翻地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