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女的科舉拜官路 第60節
臨安郡主在京城中還沒離開,她整日住在皇宮德禧殿里照顧公主,許清元正想找個什么方法見她一面的時候,臨安像是與她有心靈感應般,第二天就找上了她。 臨安郡主非常知道輕重,根本沒有問許清元本案的細節,反倒一臉沉重:“兇手應該不是黃嘉年?!?/br> “郡主明見,不過現在有不少人指認當日在御花園見過他,從他的位置和時間推算,即便不是他自己動手,也有很大嫌疑?!痹S清元道出困境,“我雖然想私下調查本案,可很多東西不是我一個小小翰林能看到的?!?/br> “我知道你是指什么?!迸R安顯然思路清晰,早就跟她想到了一處,“皇上既然已經下了這樣的決定,各處內官必定已受上令,不會將相關證物輕易示人,只能從側面打探?!?/br> 許清元也是這個意思,不過經過昨天托付王內官那一遭來看,顯然難度不低。臨安見她沒有頭緒的樣子,抬起手掩住嘴唇,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如意館?!?/br> 窗外一陣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地下的陰影斑駁搖動。這兩天忙的見不到人的董學士忽然現身翰林院,沒多停留片刻就又離開了。而在這短暫的露面過程中,他唯一安排的公事就是給許清元布置任務。 “將前朝的十二部農醫書勘校一遍,下月本官來查驗?!倍瓕W士的任務與以前有過之而無不及,這工作量就是把許清元劈成兩半,也決計完不成。 真是柿子挑軟的捏,許清元的忍讓沒有換來他的見好就收,反而變本加厲,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再委屈自己。 許清元直截了當地說:“稟學士大人,前朝農醫書十二部合計一百二十一卷,九百七十四篇,工作繁重,僅憑下官一人之力,恐無法按時訂誤完畢,下官懇請請大人增派人手?!?/br> 董學士根本不接她的話茬,有些不耐煩地說:“堂堂狀元,連這些都做不完?本官不是來聽你這些推辭的,下月如果見不到成本,本官自會將事實一一稟報上去,你好自為之!” 待他走后,安鄲主動伸手想要拿過一本幫忙:“史書的修訂已經進入尾聲,我幫大人勘校一本吧?!?/br> “不必?!痹S清元按住桌面上厚厚一摞書本,沒有一點被繁重的公務纏身的憂愁,“我可以解決?!?/br> 見當事人都這么說,安鄲也不好再多言,但是據他所觀察,許清元卻并不象以前那樣埋頭苦干,忙的食水都顧不上吃喝。雖然現在的她仍舊認真勘校,但一日三頓一頓不少,每天按時上下值,絕不加點。這副樣子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根本完不成,安鄲提醒過,對方卻沒有改變的意思,他也無可奈何。 許清元勘訂農書的時候專門挑出幾十張插圖,認真比對后,還真發現了一些錯漏,比如有一本醫書中的大薊、小薊的配圖便十分相似,幾乎難以區別。她抱著農書跨出翰林院大門,侍衛詢問時她坦然答道:“學士大人吩咐我勘校農書,上面繪制的大薊、小薊看不出分別,我也不太懂,所以想去如意館找畫師問問,拜托他們畫一副區別大些的來?!?/br> 既然是有公務,侍衛們也未作為難。她來到畫師云集的如意館,小半數畫師們正在閑的裱畫,見有人上門,忙湊上來問有什么事情。 許清元把官方說法表露出來后,一個姓孫的畫師自告奮勇要接下這活,據其他人說,孫畫師自小生在田野,對植物繪畫頗有心得。 “仙佛鬼神、人物傳寫、山水林石、花竹翎毛、畜獸蟲魚、蔬果藥草等,這是繪畫中的門類,畫什么就要用哪一門的技巧,比如說這個大薊、小薊,就分屬蔬果藥草,所以應該……”[注] 孫畫師說的頭頭是道,許清元嘴上答對個不停,身體和眼睛早就在如意館內四處搜尋起來。 其實不用她太費勁,就已經在館中央發現了一幅巨型重絹,四五個畫師正拿著各式著色筆繪制著,許清元從他們的身影縫隙中發現,那幅圖正是她要找的萬壽節當天的盛宴圖。 如意館畫師平日事情本就不多,他們每年只有固定幾個節日會繪制大作,這一項是最費時間、最顯本事的,所以每次繪制這種圖畫都畫的的栩栩如生、纖毫畢現。 許清元只恨現在沒有相機,她只能純用眼看。 死死盯著畫看了半晌,許清元終于在上面找到當日宴會時承鄉侯的位置。上面畫的清清楚楚,站在張登背后確有一名侍女,她的衣著雖然與歹徒不同,可身形卻別無二致。 當晚,大理寺秘牢的獄卒晚間也需要值守,但瞌睡上來后,他們的眼皮子已經開始打架,手撐著的腦袋寸寸往下滑,最后終于趴在了桌面上。 一聲輕微的“咔噠”聲響起,秘牢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令人驚異的是那一把大銅鎖居然沒能阻止來人。 那人一身夜行衣,面覆黑紗,如同在黑夜中寂靜行走的夜行動物,沒有發出絲毫聲音。 他慢慢靠近獄卒,悄無聲息地從對方腰間取下牢房鑰匙,獄卒發出一道響亮的鼾聲,那人立刻躲到暗處,見獄卒沒有醒來的樣子,他才行至牢門前,小心將鑰匙插進縮口,輕輕扭動。 而被委以大任的鄧如玉動作也真是快,很快便將證據初步搜集完畢,雖然沒有確實的物證,可是卻有不止一個宮女內官指認見過黃嘉年,他與本案脫不了干系:“何況,當日為黃嘉年望風、見過兇犯的歲安竟然于昨日被歹人于牢內暗殺,難保不是黃嘉年想要殺人滅口,為己脫罪!” 這番話一出,朝堂上瞬間亂成一團,本應最為激動的黃老尚書卻絲毫沒有反應。少府少監作為黃嘉年的岳家,見黃尚書不急,自己為了女兒的未來可是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顧不得避嫌站出來跟鄧如玉打擂臺。 兩撥人馬吵得越來越兇,朝堂熱鬧的跟集市一般,皇帝忍無可忍般怒喝道:“朕的朝堂不是公堂,如此吵嚷成何體統!” 爭得面紅耳赤的官員這才住口。 “皇上,公主遇害,刺客犯謀逆之罪,如果我兒確有此行,老臣絕不姑息??煞讲培嚧笕怂f并不能證實黃嘉年即本案真兇,與此相反,據老臣所知,此案兇手的主使另有其人?!秉S老尚書盯著皇帝怒顏,上前一步,不急不徐地說出這話,立刻引起眾人側目。 “哦?”皇帝的臉被遮在毓冕之后,看不清神色,他的聲音卻還平靜,“老尚書疑心他人有何憑據?” “請陛下傳大理寺主簿晉晴波并犯人歲安?!秉S尚書面色坦然,胸有成竹。 眾官疑惑又驚訝,怎么聽黃老尚書的意思,這歲安竟然未死? 坐在龍椅上的皇帝卻一時沒有開口。他心中萬般盤算,本以為這次萬無一失,即便定不了黃家謀逆大罪,也能狠剝對方一層皮,但對方的態度卻讓他不得不有所防備。 田德明接收到皇上的指示,上前一步高聲道:“茲事體大,請黃尚書留后再議,其他百官,有事啟奏,無事退朝?!?/br> 作者有話說: 注:南宋鄧椿《畫繼》 第97章 御書房內, 晉晴波把許清元提前搜集好的證據一一列明后,黃嘉年的嫌疑幾乎完全轉移到張登身上。 皇帝表情平靜:“竟有此事, 田德明, 去調出入宮的名冊來?!?/br> 不久,田德明提溜著一個內官進來,他進門就摁著那內官一起磕頭請罪:“這不長眼的東西把茶水潑在冊上, 一直都沒發現,如今字跡模糊,已經難以辨認, 老奴監管不力,請皇上降罪?!?/br> 皇帝聲音隱含怒意:“田德明, 你的差事辦的是越發好了,這種紕漏也敢出!” 黃老尚書臉色分毫不改, 拱手稟道:“陛下息怒, 老臣還有其他證據,據老臣查證, 前不久承鄉侯府采買了十數個下人, 他們府上的仆役均可作證, 有位名叫春娘的丫鬟因得張世子看重故而在萬壽節當天被帶入宮中,可回去后這名叫做春娘的女子卻無故消失了。再者……” 黃老尚書眼神凌厲地抬起頭來,絲毫不帶懼意:“如意館中萬壽節的壽宴圖中亦有兇手樣貌,歲安見過,她之前差點被幕后主使所派刺客暗殺, 幸虧獄卒機敏及時發現,雖然沒能抓住刺客, 可好在保住了性命?!?/br> 將那內官革職查辦和給田德明罰俸半年, 皇帝又看過上述證據, 聽過歲安指認后,沉聲道:“傳承鄉侯及世子張登?!?/br> 急令傳詔之下,承鄉侯和張登不過片刻便已趕到,顯然他是聽到了什么風聲,皇帝一開口問,他便攜子拜倒,情緒飽滿地連聲喊冤,抬起頭來之時,臉上滿是縱橫老淚,他一張口就說:“老臣冤枉!老臣從窮鄉僻壤的錫南來到京城,候府是仆役仆役沒有,吃食吃食現缺,閃著一大家子沒得法子,只能現從人牙子手中買些丫鬟家丁,誰知這其中竟有包藏禍心之人,必定是其他人見陛下待侯府好,要陷害老臣一家。這是那女歹徒的身契、采買憑據,請皇上明察!” 皇帝看過,又讓田德明交給黃老尚書,黃老尚書不屑地一瞥眼,甚至都沒拿到手上:“承鄉侯準備的甚是充分?!?/br> 承鄉侯復又跪下,一副大老粗的模樣哭爹喊娘,連聲叫屈,又說他們最近采買的人剛帶到府上還沒有十天半個月,哪能這么快就教出一個女子一身功夫:“老臣要是有那個本事,也不當這什么勞什子承鄉侯,風刀霜劍地在南面率兵鎮守幾十年,不如去開武館教人習武,也省得一大把年紀了還遭人陷害?!?/br> 他這話粗中有細,既道明自己是鎮守邊防的有功之臣,又從邏輯上說明不可能是他安排的人手刺殺公主,一句話就把自己摘了個干凈。 而張登的表現就有些拉跨,終究是姜不如老的辣,他跪在地上瑟瑟發抖,情緒激動地陳情表明自己是無辜的,但卻言語混亂,叫人聽著煩躁。 最終,基于黃老尚書的態度和現有證據,皇帝妥協了,他下令釋放黃嘉年,但也沒有將承鄉侯一家定為謀逆罪。許清元對于這個結果不算十分意外,那些證據是可以洗脫黃嘉年的嫌疑,卻也無法直接證明承鄉侯為幕后主使,皇帝這或許是見目的達不成,也不愿損害自己看好的繼承人的折中辦法。 整個事件中,最受委屈的就是公主,為了補償她,皇帝流水一般的賞賜自不必說,還下令懲罰承鄉侯和黃尚書教子無方的過錯,讓他們兩家鄭重地向公主賠不是。 德禧殿中,許清元一進來就看見公主正捂著被子嗚嗚地哭:“殺女兇手,就這樣輕易放過了么?父皇真是好狠的心?!?/br> 許清元與臨安郡主勸了幾句,最后公主收起眼淚,木然著一張臉問兩人:“不該哭的,其實我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如果沒有辦法改變,我起碼應該學著堅強起來,好好利用這份憐惜,對不對?” “正是如此?!迸R安郡主大膽明示,許清元也點點頭肯定了她的想法。 清瓏公主含淚微笑,伸手攥住她們二人的手,帶著幾分依賴、感慨和信任:“有你們在身邊,本宮就放心了?!?/br> 這件案子最后以歹徒為仇恨皇室的兇惡之徒,借機混進宮中殺害皇室成員為由草草結案。承鄉侯管家不嚴,本應嚴懲不貸,但念及對方剛來京中人生地不熟,遭歹人蒙蔽,情有可原,罰俸一年,此后二十年不準入京。 據傳接到圣旨的當天,張登就嚇得大病一場,承鄉侯求到皇帝跟前,皇帝指派了太醫院院判過府診治。 萬壽節已過,各家宗室本應回到封地,可皇上突然下令說張登身體孱弱,承鄉侯勞苦功高,不忍見其唯一的子息受病痛之苦,特恩賜張登駐京修養,并又一封旨意送到觀陽伯府,請張聞庭作為張登的伴讀一同留下。 一石激起千層浪。能留在繁華的京城中,誰想回到窮山惡水的小地方熬日子,其他宗室們一夜之間“病倒”一大片。不是這個頭疼就是那個腰酸,還有莫名其妙感染風寒咳嗽地下不了床的,令人不禁懷疑他是如何在八月這個一年之中最為炎熱的時候受的風寒。 接受旨意的這兩家反應更大。觀陽伯府因虐待張聞庭一事被宗正寺狠狠收拾了一番,已經極度不受皇帝待見,而眼下把他們害的這么慘的張聞庭還能留在京中,怎么能不讓伯府眾人生氣,可是經過這么一遭,他們也不敢在天子腳下再犯同樣錯誤,只能用盡酸話擠兌張聞庭。 “同是宗室之后,怎么要你去給人家矮一頭做伴讀,這不是瞧不起人嗎,要是我我就不去?!?/br> “真以為宮里是那么好混的,一個行差踏錯,怕不是小命都保不住,還以為跟在咱們伯府上一樣安穩呢?!?/br> “他也不瞧瞧自己一個賤籍奴婢生的配不配?!?/br> 這些話張聞庭統統當成耳旁風,他拿著皇帝賞賜的金銀在外面租下一間屋舍,離開了伯府,這行為被伯府眾人知道后自然又是一片痛罵,可這些聲音現在已經與他沒有了任何關系。 與此同時,在承鄉侯府中,上上下下都是一派和樂融融的景象,就連下人臉上都滿是驕傲:他們家世子要留京生活了,這可是以往哪家宗室都沒有的待遇——至于觀陽伯府那個,不就是個沒娘不受疼的庶子嗎?留下來是為了照顧自家世子,那都不能算數。 接到旨意后,承鄉侯爽朗大笑,他從錫南帶來的所有謀士都說這是個好消息,他才最終下定決心讓張登留在京城。 “這樣的好事自然要留下,兒子不明白父親之前為何總是猶豫不決?!蓖饨鐐髀劇安∪酢钡膹埖菨M面紅光,正一派得意地靠在椅背上,語氣中全然如這是自己該得之物一般。 “你年輕氣盛,不懂得其中厲害?!背朽l侯雖然是個武將,平日中也全然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但其實心中有幾分謀算,“這圣旨上說是可以留人照顧你,可錫南那一攤子軍務難道為父舍得下?你看前幾日公主遇害那么大的事,雖然咱們確實是受人蒙騙陷害,可皇帝還替咱們遮掩了一番,這代表他心中多么看重你,為父才能放心將你留在這京城中?!?/br> 張登有些不舍:“京城如此便利繁華,父親母親為何還要回去錫南,等以后兒子榮登大寶,給父親比錫南軍務更安逸的差事豈不好,何必著眼那些蠅頭小利。父親母親都不在,留我一個人在京城,總是不慣?!?/br> 承鄉侯拍著兒子的肩膀道:“那是咱們起家立足的根本,我不回去,那軍務就要旁落到別人手上。好了,你是要擔天下大責的人,怎么能拘泥于這些小情。雖然來京時間不久,但為父相信你已經發現在京城中不是那么好混的,稍有疏忽就會闖下大禍。為父知道你看不起臨安郡主、許翰林等一眾女官,可我還是要囑咐你一句,臨安郡主作為一個孤女能在宮中安穩活到現在,許翰林一個女官能沖破那幫子酸文人的規矩硬逼著黃老尚書點頭允她進入翰林院,她們就不是什么簡單的人物。論心計人脈你現在都無法與他們抗衡。你聽為父的,既然皇上重用女官,你與她們結交好關系不會有錯?!?/br> 張登只得不情不愿地點頭,雖然之前已經得罪過臨安一次,但他并不覺得對方如何厲害,也沒放在心上。 清霖書會的成員難得擠出時間在院子里聚頭,與以往不同的是,許清元這次把清瓏公主帶了過來,因此其他人有些拘謹。許清元介紹道:“郡主,這是大理寺主簿晉晴波,這位是工部水部司主事丁依霜,其他成員有些沒考中的已經回鄉,也有的被外派做官,目前只剩我們三個還在京中?!?/br> 說罷,許清元又介紹臨安:“臨安郡主,想必你們也認識?!?/br> 幾人見過禮,坐下后一直沒人說話,許清元想讓她們明白郡主是她們一邊的人,主動問:“近日承鄉侯府的事情你們聽說了嗎?” 丁依霜顯然正想說這個,她見許清元未避諱臨安郡主,便將自己的猜測道明:“皇上像是有意要對張登委以重任?!?/br> 話起了頭,接下去就好說許多,且此事很可能事關她們女官的未來,四人各抒己見,議論不休。 其他兩人幾乎確定皇帝是想把皇位傳給張登,但許清元總覺得哪里怪怪的。她翻來覆去地思考,突然想到一種可能性,嘴巴比腦子快,已經吐出了口:“承鄉侯顧及著錫南那邊的兵事,應當不會在京城逗留太久,若把皇上的態度這一層因素撇去,獨自留在京中修養學習的張登,那不就跟人質沒什么兩樣嗎?” 許清元并沒有忘了,直到現在,皇帝還沒有做過任何一件讓張登名正言順入主東宮的事,不知承鄉侯是被巨大的利益沖昏了頭腦還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想要搏一把大的,居然敢把兒子一個人留在京城。 作者有話說: 第98章 討論過后, 兩人開始逐漸認可許清元的想法確實有幾分道理。臨散場時,晉晴波說:“今日下值前, 大理寺卿托我傳達一句話:黃老尚書和他于下一休沐日在府中恭候?!?/br> 許清元連想都不用想果斷拒絕, 她雖然不想成為皇帝的走狗,但更不想與黃老尚書這種給女官使過無數絆子的老狐貍扯上什么關系,而且她萬一真的赴約, 起碼在現在這個階段,皇帝說不定會直接將她視為棄子,她沒有依仗, 怎么敢再跟黃老尚書那邊耍心機。不過:“宴請倒是不必,你跟他說我有一個請求, 希望他能準許?!?/br> 臨安郡主捎著許清元往回走,她們乘坐的是皇帝賞賜的一架馬車。這車從外面看已經是氣派不凡, 等到許清元進去才發現里面更是處處精致周到。車內不但寬敞無比, 座位上鋪著嶄新的蜀錦織金的軟墊,就算坐五六個人也很富裕, 而且馬車中間還擺放著一個精巧的案桌, 上面放著官窯的一套茶具。許清元仔細觀察后發現那案桌跟馬車底面有活扣機關, 一般不會輕易游晃,拆卸洗刷也比較方便。馬車角落里還有個利用了類似機巧的置物柜,上面留出一列小抽屜。等坐下后,許清元稍稍撩起簾子才發現車窗是玻璃做的。 跟這馬車一比,許清元家那輛比三輪車和最新款跑車的區別還要大。臨安郡主沒注意到她的小反應, 倒是對她方才在小院中的猜測給予了肯定:“其實我也早就覺得不解,皇上一向不輕易表露圣意, 為何這次做得這么明顯?!?/br> 而她以往最熟悉的如此明顯的態度, 就是皇上利用自己作為展現兄弟友愛的工具, 所以自然由己推人,猜測其中可能有內情。 臨安郡主倒好茶水,示意許清元自?。骸安痪们疤K乱呀洈M定下月的祭祖大典事宜,我打探到一個消息。尚衣局派人去給張登量身,準備新制衣服?!?/br> “宮內的尚衣局我記得只給帝后、后妃及皇嗣制衣吧?”許清元回想自己所學的禮儀知識,不解道,“這么說皇帝還真是想把皇位傳給張登?那郡主方才怎么又說我的猜測有道理?!?/br> “這便是那位使的障眼法,連我也差點被蒙蔽了去。尚衣局給他縫制的根本不是皇子祭祀穿用的冕服,而是世子穿的七章袞服?!迸R安郡主微微諷笑,“恐怕承鄉侯也是得知了前半截消息,所以才放心回鄉的吧?!?/br> “所以,皇帝是想收攏錫南的兵權?會不會在公主遇害這件事上黃尚書沒有咬死承鄉侯,也是怕扳倒了他,權力終歸會落在……”許清元沒有說完,但她知道郡主明白自己的意思,皇帝攏權之心日盛,恐怕不是一件好事。 臨安郡主點點頭:“不錯,看著吧,說不準當初指認張登的黃老尚書,以后還會幫他許多次呢?!?/br> 回到許府大門口的時候,天色已經不早,許清元本來想回房好好洗洗睡一覺,誰知道剛一邁上臺階,就看見兩個熟悉的身影正守在那邊等人。離的近了,許清元才認出眼前居然是大理寺秘牢中的兩個獄卒。那兩人看見許清元歸來,小跑上前“撲通”兩聲跪在她身前,納頭就拜:“多謝許翰林指點迷津,要不然我們哥倆的小命都保不住?!?/br> 見兩人磕頭不止,許清元忙讓門房把他們倆攙扶起來:“兩位快起來吧,是你們辦辦事得力,才救了自己,謝我做什么?!?/br> “要是沒有大人神機妙算,我們怎么知道會有這種怪事。上面一旦發現犯人有閃失,一定會拿我們開刀,我們一沒地位二沒關系三沒錢財,那才叫任人宰割。無論如何,多虧有大人,我們倆人家底單薄,沒有什么好東西孝敬您,這是我祖上傳下來的玉笛,請您千萬不要嫌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