瞞著首輔生了崽 第74節
落針可聞。 院中一片靜默。 阿杏一口氣說完這些話,心中還是覺得不解氣, 原想著王楚麟定如那劉成濟般沉不住氣, 會氣急敗壞推開房門叫囂幾句, 屆時她自然還有千百句難聽的等著啐他! 誰知王楚麟竟只光閉在屋中不接招? 這無疑讓阿杏有種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之感,倒也不好再纏斗叫囂下去,只將這些金銀細軟全都扔在了院中,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云風怒目咋舌死盯著那遠去的背影,愈發覺得不忿。主上竟未表露出任何一絲嗔責之意?!這儼然就不像是他的行事作風! “撲通”一聲,云風單膝觸地直直跪在地上,埋頭拱手錚錚道, “主子,玲瓏娘子口出狂言, 實屬太過反骨!饒是她救過主上性命,得了幾分寵愛,也絕不該如此放肆!按規矩三十板子是斷少不了的! 只要主上一聲令下, 卑職立刻就將人綁了來行刑!定讓她知道教訓!” 無人回應。 鴉雀無聲。 這般的靜默,有種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可怕力量, 壓得院中的氣壓都低了幾分, 令人心窒不已, 春末夏初, 云風卻覺得仿若身在寒冬,冷汗直冒,不敢動彈,整個身子都變得僵直。 東西收拾好了? 不知過了多久,才由房內傳出來句低沉男聲音。 語調并無絲毫起伏,與往常并無二般。 可只有云風此等自小貼身隨伴的仆從才能知道,若是主上當場發作,將氣盡數撒了,那無論責罰得多重,都代表此事了了,從今往后都會揭過不會再提! 主上越是如此云淡風輕,心中才越發在意至極!現在只怕連那玲瓏娘子千刀萬剮了的心都有! 云風暫且按下心底的震動,埋首拱手道, “回主上,物件原本都已收掇齊全,只是這些搬來的這些金銀細軟數額之巨,還需……” 這番回稟,被冰冷的話語聲截然打斷,仿若利刃出鞘,寒光乍現,令聞者背脊發涼。 “即可回京,不得耽誤?!?/br> 隨著講壇的結束,由午時起,歸家心切的學子們陸陸續續離開天下樓,一直忙到酉時三刻才停歇。 既沒有了學子們挑燈夜讀的熒熒燈火,也沒有了辯論斗學的昂昂之聲……曾經熱鬧到鼎沸的場景已然消亡,隨著夜幕的降臨,天下樓逐漸恢復到了以往尋常寂靜的模樣。 高聳如云的樓宇之上,一個仙姿玉顏的女子,臨風而立,衣裙翩躚,正憑欄靜立在高出遠眺,好似那畫中的月下嫦娥。 阿杏緩步上前,將手中厚厚的銀羽鶴氅蓋在她瘦削的身形上,柔聲勸道, “姑娘常年累月的cao勞,身子本就不好,現如今又有孕在身,更應該千萬般仔細,何苦這么晚了,還要來此處吹冷風?” 阮瓏玲并未回答,只攏了攏披風,將掌心輕落在小腹上,眸光落在城門外那幾輛愈行愈遠的馬車上,幽幽道了句, “他竟是片刻都不等不及,就這般漏夜離開揚州了……” 阿杏幫她整理衣角的指尖一滯,心中不免有些噓唏。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尤其她家姑娘還是個尤其重情重義的,對于王楚麟,她確有存利用之心,可這般肌膚相親了月余,只怕在不知不覺中,也難免動了幾分情。 “那廝這般傷您,若是閣老得知,定會重重責罰!他擔心事情敗露,自然跑得飛快! 只是奴婢沒想到的是,不知道他是太蠢,還是太怕,那些送過去的金銀財寶,他竟連一文都未曾帶走,也不知道今后,會不會派人來取……” “不會了……那些財銀于他這種京城富庶子弟而言,不過是冰山一角?!?/br> “他倒不蠢,應也不怕……只是不想要再與我有任何牽扯了?!?/br> 在王楚麟的預想中,此時此刻,她應該會與他一同乘坐回京的馬車上,依偎在他懷中,溫柔小意,繾綣無限吧……可就在感情濃度達到最稠烈的時候,由她親手倒下冷水,生生澆滅了這段孽緣。 阿杏默了默,“其實奴婢有些想不通,既然姑娘分明與他恩斷義絕,狠話說盡了,為何偏偏還要讓奴婢去羞辱他一通?” 阮瓏玲聞言,烏羽般的眼睫顫了顫,只覺胸悶淤塞,面上卻未流露出絲毫不郁,反而輕揚了揚下巴… “阿杏,你可知應如何讓男人不再靠近,徹底遠離么?” 可這三分自苦,七分嘲弄的語調,到底顯露出幾分悲意。 “必要讓那人一想到就恨,一看到就煩,讓他徹底厭惡,徹底膩憎!成為他一世的污點! 但凡只要思及你,便后悔得想要時光倒流,不曾遇見?!?/br> 今日一見,就是二人今生今世的最后一見。 如今看來,成功生下孩子簡單。 可是萬一今后王楚麟留有余情,尋回揚州來找她,東窗事發,事情敗露,與她爭奪孩子怎么辦? 之所以命阿杏前去聽風閣鬧這么一通,就是為了去湮滅那最后一絲余情的。 那樣難聽的惡心羞辱,任憑世上的任何一個男人都受不住。 且王楚麟還是那般孤傲冷絕,自視甚高之人。 饒是再有余溫眷戀,也該消磨殆盡了。 若如此這般,他還能回頭,連阮瓏玲都會瞧不起他。 直到現在,這場戲才算是真真正正做圓滿了。 從今往后,她會與腹中孩兒相依為命,安心過活。 王楚麟,從此橋歸橋,路歸路,至此天涯陌路。 亦遙祝你今后前程似景,平安喜樂。 阮瓏玲輕撫了撫小腹,臉上盡是慈愛,唇角微揚,柔聲道了句, “回去吧,該喝安胎藥了?!?/br> 暗夜中,四匹溜光水滑的純黑駿馬,拉著輛黑檀木所制的古樸車架,似箭般疾馳在揚州城外寬闊的官道上,所過之處,塵土飛揚…… 云風坐在車前,手中拉緊了韁繩控馬,時不時揚起手中的鞭子抽打馬腚……他神情凝重,蹙緊了眉頭,微微出神,將眸光落在了車架上的雕花扶手上。 以往主上出行,總是怎么便捷怎么來,從不會在出行器具此等細枝末節上有諸多要求,可這次回京卻不一樣,特意囑咐他準備了許多女子喜歡的器具。 比如這雕花扶手、浮光金幔窗帷、桃花團云軟墊……甚至還額外添購了許多酸甜口的零嘴吃食、至異話本… 這些心思,自然都是為了那玲瓏娘子花的! 回京快馬加鞭也需十五日,路上難免會覺得疲憊無聊,他們這些出行慣了的男人倒也罷了,嬌香軟玉的姑娘怎么受的了?這些物件兒,即使為了能讓她在路上更舒適愜意,才著急忙慌在臨行前去添購的! 偏偏主上暗地里花的這些心思,那個玲瓏娘子卻還被蒙在鼓里全然不知,沒有隨同上路也就罷了,甚至還做出如此逾矩的行為? 云風不知內情,所以著實有些想不明白,為何昨日還你儂我儂的二人,怎么就鬧到了要惡語相向的這般地步? 其實玲瓏娘子若是沒有恃寵而驕,讓阿杏來這么鬧一通,她合該陪著主上一同入京,扶搖直上,由一屆商女搖身變為京中貴眷的! 她錯失如此良機倒也罷了,云風只是心疼自己主上…… 他家主上三歲啟蒙,五歲上國子監,七歲得先帝嘉獎,十三歲中狀元,十七歲入內閣,二十歲任首輔,二十二歲就幫輔幼帝、鏟盡逆黨藩王、扶大廈之將傾……他為朝堂嘔心瀝血,哪兒有松懈過一日?從來都是殫精竭慮,勤勉盡責,未得過多少歡愉的時光,更莫說親近女子,享受情愛之歡。 可來揚州的這些時日,是云風自小隨侍在側以來,見過他臉上出現過最多笑容的時光了。 主上身為首輔,周圍群狼環伺,向來是防備心甚重的。 若不是喬裝成了商戶子弟,主上豈會放下戒備,任由那商女近身,還逾制與她有了肌膚相親? 這一回京城,主上事務繁忙,身份貴重,立于那等凌頂孤寒的位置,又要等多久才能得一個可心人呢? 那玲瓏娘子是???矯情造作了些,可也到底是能讓主上歡顏之人,入京之后只需宮中的嬤嬤多加調教,脾性定能更溫婉柔順些。 既然主上聽了那些惡言惡語,都還沒能下狠手殺了她,那說不定二人之間還能有些轉圜余地呢? 思及此處,云風將手中的韁繩緊拉了拉,垂頭朝車架內低聲勸道, “主上,民間女子桀驁不馴,性情難免急躁了些,您莫因此太過介懷,其實要讓她安分守己倒也簡單,入京之后……” “入京?她也配?” 厚重翻騰的門簾后,傳來男人低沉且沙啞的聲音,語調冰冷堅硬,如暴風襲來,使聞者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命人去抹除我在揚州的一切行跡! 但凡是接觸過的所有東西,無論是書稿丹青、還是筆墨器具……所有一切,全部悄無聲息處理掉!” 云風心頭一驚! 主上想要銷毀的哪兒是那些死物?! 分明是想要將與玲瓏娘子相處的這段時光,徹底抹除和埋葬! “從今往后,若再提及一個阮字……殺無赦!” 真香永不遲到。 現在鬧得這么僵……我已經在期待你們以后重遇、大眼瞪小眼的畫面了!感謝在2022-11-22 13:36:28~2022-12-03 23:52:1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砂 819瓶;隨緣吧 50瓶;魏籃、夜光 10瓶; 第57章 按常理講, 女子受孕之后,至少需等懷胎三月胎像穩定了之后,才能公之于眾。 更莫提阮瓏玲這種去父留子的情況了。 阮瓏玲不得不先將此事按下, 一面好好調理身子, 一面獨自為即將到來的生產做準備。 巾帕、嬰衣、尿布……這些出生嬰孩的物件, 大可以緩緩添置,最要緊的, 是要提前將產婆與乳母定下來。 女子生產, 猶如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有許多已經生養過的婦人, 都夭折在了產床上,更別提初孕之人了。阮瓏玲曉得其中的兇險,所以在得知有孕的那一天起,就囑咐阿杏暗暗尋找起產婆來。 產婆尚且還算是好找的,可合格的乳母,就算是有錢都難尋。 但凡有些生養經驗的,早早都被揚州城內的豪門世家看中簽了死契,都是貼身跟著主母娘子服侍公侯世子從小到大, 現下饒是派人去細細探尋,一時也未能尋到稱心如意的, 只能先慢慢去找…… 對于腹中孩兒,阮瓏玲可以說是千萬般小心謹慎,也是千萬般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