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里

    洛里！

    「你怎么解題解到一半就睡著了」

    我渾渾噩噩的睜開眼，就看進一副湛藍的眼眸中，我急忙與對方拉開距離，才發覺高度好像不太對勁，我變矮了？

    玻璃桌上擺著鉛筆、擦子跟作業本，里頭都是難以理解的數學和自然科學題目，藍斯拿著書本坐在我旁邊。

    「藍斯？」

    「嗯？還是解不出一千五除以二十五等于多少嗎？」近看，藍斯睜著陶瓷娃娃般的大眼，在他的注視下我有些困窘。

    「沒有，我只是腦袋有點轉不過來」

    我剛剛是想干嘛來著？

    「今天的數學也學習夠了，那我們換別的來玩吧」

    藍斯從沙發后的書柜拿出一盒奇幻風格的桌上游戲，綠底的盒子上畫著各種人物和巨龍，上頭燙有金色的標題大字。

    曾經和他玩過桌游的我知道這款游戲的特色，在游戲里能扮成各種職業，除了劍士、魔法師、弓箭手等戰斗職業外，還能玩商人、鐵匠、麵包師傅等職業賺錢經營自己的奇幻團隊。

    「我記得上次的進度是在巨魔關卡吧，希望卡蘿他們別發現我們偷跑」

    隨著藍色的職業卡在玻璃桌上展開，彷彿又回到當年跟一群天真懵懂的孩子在玩桌游的時候。

    我怎么會冒出這種想法？

    藍斯抽出一張魔法師的卡牌，然后把職業卡的選擇權交到我手上。

    「洛里你有想過你以后要當什么職業嗎？我是說現實」藍斯執了一次紅色的八面骰，讓自己的魔法師角色用冰刀卡片將攔路的巨怪打死。

    「我嗎？我想跟藍斯在一起就好了，有這種可以一直在你身邊保護你的職業嗎？」

    畫面中的我從牌堆里抽出一張卡，牌面的人物身穿銀色盔甲騎在高大的駿馬上:「對了騎士，像是追隨主人的騎士就很棒，很有浪漫俠義的感覺」

    藍斯聽到我說的話后，骰子停在他的掌心中。

    我詢問藍斯是否繼續骰骰子，笑容再度在他的臉上展露，只是笑容里帶著些許苦澀，然而當時的我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桌戲上，并未注意到他的臉色?，F在我明白了他笑容所代表的意思。

    他是吸血鬼，擁有漫長的壽命，而我終究只是個普通人。

    「洛里你想當騎士？…我的騎士？」

    「嗯，如果當騎士可以永遠跟藍斯在一起的話」

    「…」

    骰子落下，三枚骰子其中有兩枚撞到桌角，掉到地板上。我彎腰下去撿骰子時，那瞬間，我看見藍斯彷彿是充滿了愧疚，欲言又止的臉孔。

    其實我一直都懂的，我懂即使我能夠了解到藍斯的一切，理解藍斯的所作所為，但我卻無法活得跟他一樣長久，我是人類，而他是吸血鬼，即使再怎么努力都無法改變既定的事實，藍斯也絕對不愿意讓我成為吸血鬼。

    我懂的。也想起來了。

    我是被藍斯撿回來的孩子，我來到奧羅拉想當上圣騎士的目地，是為了查清楚為什么圣神教庭會想消滅吸血鬼；為什么教庭不惜一切代價想查出吸血鬼的始祖。所以在看到藍斯跑來瑪斯卡波，才會一直想讓他回去。

    我也想起來藍斯的弟弟在我出發來到奧羅拉前，洗掉了我記憶中大部分關于吸血鬼與無日夜城的情報，洗掉了少數我能與藍斯產生連結的事情。

    假使知道這一切都是白費工夫，我還是不想放棄尋找真相，我還是想幫上藍斯的忙，因為他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了。

    「洛里？」

    藍斯手拿著卡牌歪頭，我前方的他逐漸變成一粒粒沙子所構成的畫面，沙子隨著飄散，露出底下的黑暗。

    黑暗中傳來悠悠的嘆息聲。

    畫面隨即跳轉。

    我眼前的畫面變成黑色的天空，天空彷彿被一層濃重的黑霧所遮蓋，我試著動了動身體，毫無反應，只有一種流失的感覺，還有隨之而來的冰冷，流失的不是我的體溫就是我的血。

    一名黑發男子用哀傷的神情低頭看著我，他所穿的深藍色貴族服似曾相似，他捧起我的右手將額頭靠在上面。

    藍斯…？

    下意識的我想起了藍斯，想起了之前夢中的那名男子，他也是藍斯。

    此時，透明的液體從眼前藍斯的眼角滴落，那是眼淚，藍斯的眼淚。

    看著他掉淚的臉孔，莫名的令人心痛。

    「洛里，不要死好嗎？」

    溫暖的光芒從我腳的地方傳來，伴隨而來的還有女子的聲音，但是現在的我無法坐起身去看對方到底是誰。

    「藍斯，放手吧，他已經死了」

    「不，母親，他還有救的」

    藍斯的聲音帶著些許顫抖與恐懼，他的雙眼好像在看我又好像在透過我來看向其他地方。我的心中升起一絲害怕與興奮，彷若終于要知道藍斯的過去，卻又害怕自己真的如其他吸血鬼所說:「我們這些孩子只是代替品」。

    藍斯似乎下定了決心，用自己的指甲劃開了他的右手腕，殷紅鮮血從蒼白的手腕上流出，一滴血珠，滴上我的嘴唇，鮮血的味道在嘴中擴散。

    此時我想大叫著讓藍斯別那么做，我深知他的力量已經快要枯竭，但被困在這具身體內的我無能為力，血還在持續滴落。

    「你這么做他可能會變成吸血鬼，百分之六十的機率，也有百分之二十的機率會救不回來」女子的聲音溫柔甜美，話語異常殘酷。

    「沒關係的，我賭救回來還是人類的百分之二十」

    藍斯的話語中帶著他的信念與決心。

    「傻孩子」

    溫暖的光芒漸漸擴大，從腳的方向蔓延過來，浸透我的全身上下，就像是泡在溫水池般，所有的疲勞與寒冷都被驅散了。

    「我已經對他使用細胞再生修復他受損的內臟與傷口，并且將圣力注入到他的體內，根據檢測資料和我的計算，這樣可以增加百分之三十的治療機率，在圣力抵銷血族血液的影響后，他現在有一半的機率能變回人類」

    藍斯望著我躺著的前方，對未露面的神祕女子充滿感激:「足夠了，感謝您，母親大人」

    「不是說稱呼我時別加上大人嘛，這里就交給你跟齊利那孩子了，我去看看你父親的狀況」

    「好的，麻煩您了」

    在溫暖的光芒下我的意識開始變得混濁，在失去意識前，我看見了三對金屬般的金色翅膀。

    男人低沉而悠遠的聲音從虛空中傳來：「這是你第二次的死亡」

    是誰？

    睜開眼睛，大口大口吸氣，我還在侯爵家的庭院中，低頭打量自身傷勢，除了脖子還有點痠疼外沒有受傷，也不知是幸運還是僥倖，四周沒有怪物靠近。

    一只漆黑的羽毛掉落在身旁的草地里，黑色的羽毛有一只手臂那么長，不似普通的鳥羽，當我拾起它時腦中響起昏迷時的低沉男音。

    「切記，如果你現在為了真相繼續前進，你將面臨第三次的死亡，你的靈魂將會回歸冥府」

    第三次，是什么意思？

    「吼~」

    還未等我思考腦中聲音的意涵，梵希爾的臉出現在我鼻子前面，一整隻黑豹高興得跳到我身上，不停地舔著我的臉。

    「梵希爾！」我像小時候一樣抱住梵希爾。好險他沒事，不然我會因此自責一輩子。

    有夠重。

    后頭的光芒逐漸擴大，在梵希爾之后出現了一個強烈的發光物，由無數的光元素堆積環繞而成，強烈到就像是正午的太陽。

    光芒漸漸減弱，我才發現原來強光是來自于圣光護體，刺眼的光芒內出現了我意料之外的人物，對方正用很不爽的表情看我。

    達尼特？

    金發碧眼的男人一手插著腰，滿臉高傲從上往下俯瞰我，他靠近時我才注意到他在后頭拖著一頭暈過去的怪物，他單手抓住對方衣服的領結，將壯碩的怪物放在地上拖。

    「洛里，你小子怎么會在這里睡覺？」

    不是，你沒看到墻壁的凹陷跟我身上的血嗎？我不是在睡覺??！

    「達尼特大人，您又是怎么來宅邸的？」

    「當然是跟蹤你們兩個來的，我去仔細查了你跟亞斯蘭德所接的任務，發現任務中的黑暗生物很奇怪，總覺得案情不單純，最近又有很多同事消失，教廷也沒有相關的報告或動作，所以我就跟來了」

    想起來宅邸的路上，路邊樹林一閃而過的黑影，原來黑影不是奧斯麥派來的鐵十字圣紋士，而是達尼特啊。

    「侯爵宅邸的僕人顯然沒被主人教好，連一點應對教廷神職人員該有的教養都沒有，知道我是跟來圣紋士后就想把我給趕回去，剛好后院傳來爆炸聲響，我想趕過去查看就被一群動作詭異的僕人給圍住」

    「有個僕人還變成這種怪物，所以我就把他打昏拿來研究一下，之后遇到你家亂跑亂撞的黑豹」

    他似乎發現自己的徒弟不在便問我:「所以我徒弟亞斯蘭德呢？」

    我將情況快速跟他說明一遍。

    「哈？你說侯爵被邪神控制，殺了前任女僕的人居然就是三小姐梅芙，她被邪神控制的侯爵當成黑魔法研究對象變成怪物」

    「可惡的異端份子，黑魔法玩出的花樣倒是層出不窮」達尼特的臉上并沒有任何懼怕，反而是對黑魔法的鄙視。

    「狀況我大概能理解，只要找到魔法陣的陣眼破壞掉就能結束這場鬧劇了吧？」達尼特摸著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

    「對」

    「那還在等什么？看我不把那個膽敢踩在圣神光芒籠罩的地盤上亂來的骯臟渾蛋給弄死！」

    不知為何，多了達尼特的參與，我就有種行動會往奇怪方向發展的預感…

    【待續】

    2020.9.21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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