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過問對方回來的原因，也不打算猜度對方的小心思，但是堅決地拒絕了這個要求：“當然不行！”

    “張峋，現在是公司的關鍵時期，你在江城是唯一一個從京城過去的人，你在那里代表的就是公司，代表我們三個，如果你一走江城才叫立馬崩盤！”

    “現在你必須老老實實在那里呆著，把江城的事情管好。我們都還在想辦法，事情還沒有走到那一步?！?/br>
    “放心，我不會不管你的?！?/br>
    對面又沉默了一兩秒，然后傳來一個勉強的笑聲：“哥你這么說我就放心了，沒事兒我掛了啊?！?/br>
    掛斷電話之后林一搖了搖頭：“張峋這小子還真是……”

    他沒再繼續說下去，師姐則評價道：“當時我把張峋留在江城的時候，他還覺得公司的情況一片大好，現在稍微有點困難就一驚一乍的?！?/br>
    林一知道隨便外賣網現在的情況不能說是“稍微有點困難”，所以也沒有多批評什么。

    “不怪下面人心浮動啊，郭師兄走了這個消息是瞞不住人的，張峋從京城出去的肯定收到風了?！?/br>
    “雖然我們都知道郭師兄他不是臨陣脫逃，但此時此刻發生這種事，難免會有人胡思亂想?！?/br>
    他們往宿舍方向走著，林一抬頭看著黑沉沉的夜色，西邊天空亮著一輪皎潔的上弦月。

    “今晚月缺啊?！?/br>
    林一沒有留意到，走在旁邊的師姐好像有所觸動，腳步略微停滯了一下。

    他還在想著明天的計劃：“明天我們再去找一趟劉簡妮吧，不過我感覺她好像都不太抱希望了……”

    一聲呼喚打斷了他。

    “林一?！?/br>
    “嗯？”

    林一覺得師姐的語氣有些異樣，于是轉頭看向她，但是夜色中朦朦朧朧地看不真切，只能分辨出那雙明亮的眼睛。

    “明天不要去找劉簡妮了，去找一趟王惠文吧?！?/br>
    林一的腳步停住了。

    師姐當然也跟著停下，兩個人在黑暗中相互對視。

    “師姐，你……能接受這樣的結果了嗎？”

    李莫言回答：“這段時間以來都是我跟你一起跑的投資人，我很清楚現在的情況，再像無頭蒼蠅一樣跑下去也毫無意義?！?/br>
    “反而真的等到油盡燈枯之后再回頭去找王惠文，那恐怕也只能夠忍他宰割了吧？”

    “而且林一?！?/br>
    她停頓了一下，“那天你說要接下潘總的500萬美元然后和餓了嗎繼續較量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自己之前有一個誤會?！?/br>
    “什么誤會？”

    師姐用她標志性的金石之音鏗鏘有力地說道：“林一，其實你才是那個最不愿意賣掉隨便的人吧？”

    “我跟建國非常珍惜我們在隨便上面耗費的心血，但是，你才是那個投入心血最多的人?！?/br>
    “所以我想，你也不愿意賣掉隨便，這對你來說一定也是一個艱難的決定吧？”

    “哈……”

    從師姐嘴里聽到了這樣幾句話，林一的眼眶瞬間就發紅了，幾乎有要落淚的沖動，一種難言的情緒涌上心頭。

    我何嘗想要賣掉隨便呢？

    張旭濠口口聲聲把公司當作自己的孩子，難道我林一會是那種見錢眼開的人嗎？

    “師姐……”

    在黑暗的夜幕下，兩個人明明都看不清彼此，但好像已經從他略帶顫抖的語氣里明白了各自的心意。

    林一略微沉淀了一下情緒，才沉聲說道：“我當然不愿意賣！”

    “但是師姐，我也要跟你直言相告。我不會眼睜睜看著這艘船沉掉的，真到了那一天我會下定決心?！?/br>
    “師姐，如果是以前，嗯……我是指很久以前，也許我會像你和建國一樣，寧可高傲地失敗也不愿意委屈自己?！?/br>
    “但是我已經經歷了許許多多的事情，我知道通往成功的路上必定會有艱難的取舍，很可能還不止一次?！?/br>
    “但我并不是一味地追求功利的成功，曾經有人提醒過我，要去到更高更遠的地方才能做更多想做的事?！?/br>
    “師姐，你相信嗎？”

    借著月光下若隱若現的輪廓，林一不太確定看到對面的師姐似乎笑了一下：

    “我當然相信?！?/br>
    第340章 各取所需

    當林一和李莫言把他們準備去見王惠文的決定告訴李建國的時候，他在那頭沉默了半晌，只說了一句：

    “我知道了?！?/br>
    可能是覺得這樣表態過于含糊，他很快又補充了一句：“姐、林一，我還是一如既往地相信你們兩個的決定，你們放手去做吧?！?/br>
    得到了建國的支持之后，林一和李莫言還是沒有通知劉簡妮，不過他們也沒有去找王惠文，林一告訴師姐：

    “我們不能主動去找他，這樣的話對我們來說就太被動了，我們的底牌不多不能被他拿捏?！?/br>
    李莫言只問了一句：“你能肯定王惠文一定會再來找我們嗎？”

    林一點頭：“當然，我們把每團當成一條后路，每團何嘗不是把我們當成一個機會，他一定會再來的?！?/br>
    猜得沒錯。

    度過艱難的兩天之后，林一和李莫言還是在地下的小活動室里面見到了每團的重要人物王惠文。

    雙方落座之后，王惠文先是打量了一下這個地方，然后很隨意地聊起了過去：

    “以前我跟王星在海豐園創業的時候，連你們這么個地下室都沒有，客廳三張辦公桌，臥室三張行軍床。關鍵是房間里沒有暖氣，大家都冷得受不了?！?/br>
    林一知道他們那時候是三個人，還有一位是王星的高中同學，他也沒有著急談正事兒，就陪他聊起來：“你們不是在華清嘉園創業的嗎？”

    王惠文得意一笑：“看來你真的關注過我們啊?！?/br>
    “王星是03年的年底回國，到04年的3月份我們三個人湊了30萬然后一起創業，開始的時候是在海豐園?！?/br>
    “我們最早搞過兩個失敗的產品，直到做了校內網才算搞出點名堂，為了方便推廣搬到了離t大更近的華清嘉園，不過還是一樣，既是宿舍也是辦公室?！?/br>
    大佬們回憶崢嶸歲月的時候總是說，老子年輕的時候也是苦過來的，這話未必是假的。

    但外人為了神話他們，常常有意無意地忽略一些條件。

    眼前這位還有他提到的王星都是t大畢業的天之驕子，他們推廣校內網的第一站就是自己的母校，忽悠來的第一個員工也是t大的師弟。

    在他們搞出校內網的年代，像林一的父母這樣的普通家長只知道網吧是跟游戲廳差不多的地方，如果小孩子偷偷跑去上網回家是要挨打的。

    不過王惠文一直在提校內網，不排除是在給林一心理暗示，就是他跟王星也曾經賣過自己的項目，這沒什么大不了的。

    林一陪這個興致大發的家伙扯了幾句閑篇，然后王惠文才開口說道：“你們今天肯見我，我猜最近融資應該不太順利吧？”

    這個瞬間林一再次回憶起之前對每團從中作梗的懷疑，但是并沒有當面質問，這種想法是很離奇的。

    而且毫無意義，就算真是他干的林一現在能把他怎么樣呢？

    林一雖然接受了現實，但此時不能夠輕易示弱：“我們的融資確實還在談，但是公司目前尚可支撐，并不急于一時?！?/br>
    隨便的資金狀況其實只夠支撐到月底的，但這件事情是核心機密，只有林一他們三個還有劉簡妮知道，并不怕被他當場拆穿。

    王惠文沒有質疑，只是微微一笑：“你說并不急于一時，但是餓了嗎現在可是踩了地板油在發布狂奔啊，一步落后步步落后，這個道理你應該明白?！?/br>
    林一當然明白，他從創業之初就在不停提醒自己和身邊的人。

    “王總說一步落后步步落后，我非常同意這個觀點。但是如果每團要做外賣的話，從現在算起似乎落后了不是一天兩天了啊?！?/br>
    王惠文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否則就不會出現在這里。

    “所以這次合作對我們來說是一次各取所需的雙贏，你大可不必擔心我占你便宜?！?/br>
    “我和王星都不是小氣的人，你很快就能體會到這一點，我們一定會給一個滿意的價格?！?/br>
    聽到這里，林一和師姐對視了一眼，從她的目光中讀到了信任和支持。

    于是他拿出了當時王惠文留下的那份收購計劃書，上面還明晃晃地寫著餓了嗎的名字，但此時雙方都沒覺得有什么突兀。

    “上次王總的提議我們確實看了，但是這份方案其實還是框架性的內容，我們認為還有很多值得探討的地方?！?/br>
    外人對于一場收購最關心的是價格，這當然是最核心的但常常也是最后才定下來的東西，在此之前雙方需要彼此了解，以及提前商議的細節還有很多。

    所以那份每團原本遞給餓了嗎的收購書上應該寫了不少東西，唯獨沒有寫一個金額。

    王惠文志得意滿地笑了，他今天來的目的已經達到。

    “如果你們有這個意向，我可以派一個收購團隊來跟你們接洽，很快會拿到一份比這個更詳細更具體的收購方案?！?/br>
    林一告訴他：“我們這邊由我、李莫言師姐和劉簡妮女士與你們聯系?！?/br>
    事情到了這一步就不能不告訴劉簡妮了，而且融資和收購這種事情她才是行家，林一是必須要倚重她的。

    劉簡妮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深深地看了眼林一，但是并沒有質疑為什么不提前告訴她，也沒有過問他們到底是什么時候和每團聯系上的。

    過去的事情都不重要，她一直很務實。

    基于雙方的意向都很明確，而且一邊是由王惠文這個級別的高層出面，一邊干脆就是所有的合伙人和投資人一起出面，所以大家的效率都很高，直接進入了實質性階段。

    收購完成之前林一他們當然也不會把全部的底透露出去，但是必要的信息還是會給的。

    雙方也會討論一些具體問題，比如說隨便外賣網的運營主體，這家公司有mbb公司30萬的借款，這是去年冬天林一他們在創業大賽上拿到的，為此林一三人還承擔了30萬的擔保義務。

    在收購案中這種債務通常是由買方，也就是每團那邊承擔的，理論上還需要把擔保過給他們，但是這么點錢財大氣粗的每團才不會費那勁，打算直接清償掉。

    還有一些問題比如說管理層的留任，王惠文是希望至少林一本人可以繼續任職一段時間。

    但林一只能保證不折不扣地配合他們做好網站的交接工作，堅決拒絕了他在收購完成之后留任的要求。

    總之，把這些七七八八的事情談完之后，雙方只有一件事需要確定了，那就是這次交易的價格。

    第341章 最后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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