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我每天睡覺之前都在做題，睡醒之后一睜眼還是有無數的題要做，我的生活里沒有第二件事?！?/br>
    “我的父母對我很嚴厲，考試成績稍有波動他們就會大發雷霆，對我大呼小叫，搞得我壓力很大?！?/br>
    “學校的老師也很看重我，因為我是尖子生，背負著全校的升學希望，是一級保護動物?！?/br>
    “你別看我長得很普通，那時候但凡男生敢跟我多說一句話，老師就得把他抓去教訓了，說別干擾我復習?！?/br>
    “有一天晚上我開著小臺燈做題，遇到一道數學題我做不出來，當時我已經很困了，但是學習任務沒完成，我不敢去睡?！?/br>
    “我突然覺得好委屈，好難啊，我不想要高考了?！?/br>
    “那種情緒就是一瞬間涌上心頭，就把我自己淹沒了，我趴在桌子上放聲大哭，把卷子哭得一塌糊涂?！?/br>
    “但我很快意識到，我不能放棄，我的父母和老師也不允許我放棄，我只有堅持下去?！?/br>
    “我甚至不敢哭太久，怕把已經睡著的室友吵醒?！?/br>
    “就是那個時候我想到一首歌，你們未必聽過了，因為年紀比你們還大，就是張雨生的《我的未來不是夢》?！?/br>
    “我就是在腦海里一遍遍循環播放著這首歌，我告訴自己宇琛你要加油，上了大學一切都會好起來的?！?/br>
    “我就是這樣挺過來的?！?/br>
    “那個時候，張雨生帶給我的力量遠遠超過牛頓和愛因斯坦，超過蘇格拉底和亞里士多德，甚至超過我的父母?！?/br>
    “他就是我的偶像?！?/br>
    彭宇琛這次沒有故作感性，她是真的想起往事十分感慨，意外地讓兩個小聽眾頗為動容。

    顧采薇已經有所感悟：“你的意思就說，就算只是安慰劑，但偶像的作用也是不可替代的對吧？”

    “沒錯，這就是我們這些人存在的意義?！?/br>
    彭宇琛今天這場談話格外投入，最后還不得不拿自己的往事舉了一個走心的例子，可謂前所未有。

    往常她忽悠小女孩的時候，像她自己說的那樣只用兩個法寶：

    錢，還有虛榮心。

    實際上很多藝術生并非是容易被騙，而是很清楚自己除了唱歌跳舞之外一無所長，只能一條路走到黑。

    而顧采薇明顯有更多的選擇。

    想到這里，彭宇琛回味了一下前后兩次見面，于是提醒道：

    “小顧同學，或許你可以考慮考慮，如果你不走這條路，你的生活會是什么樣，你向往那樣的生活嗎？”

    第127章 平凡不是一種罪過

    “我……”

    這個問題讓顧采薇遲疑了，因為她發現自己也沒有考慮過，一直以來都是mama在謀劃自己的前途。

    可能連林一想的都比自己多。

    這讓她感到些許挫敗，想聽聽彭宇琛的說法。

    “我之前，本來是打算去國外留學的，不過因為林一的關系我決定留下來在國內升學?！?/br>
    彭宇琛不動聲色，但是心里又上調了對他們感情的評估。

    “那你升學之后打算學習什么，畢業之后打算從事什么工作呢？”

    “我其實，沒有太具體的想法?！?/br>
    彭宇琛笑了，果然不出所料。

    “既然這樣的話，小顧同學不妨聽聽我的看法，如果有不妥的地方你可以隨時指出來?！?/br>
    “上次我聽你們說，你們學校的重點大學上線率很高，這說明你們都是很優秀的孩子?！?/br>
    “但是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最近一次的調查數據，即使是t大和p大畢業的天之驕子，平均月薪仍不足一萬元?！?/br>
    “他們在高考的時候，應該是前千分之幾乃至萬分之幾的分段，還沒算高考之前就淘汰掉的同齡人?！?/br>
    “這已經是最高一檔，其他的重點大學還要等而下之?！?/br>
    “可是，你們知道嗎？用不著拿那些天王天后出來比，娛樂圈里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十八線小咖收入都遠遠，遠遠，遠遠超過這個數?！?/br>
    “小顧同學，請你相信我的專業眼光，這對你來說不難做到?！?/br>
    張家琪眉頭緊鎖，這段話聽起來很像“讀書無用論”，讓她非常反感，忍不住反駁道：

    “人的價值不是用金錢來衡量的?！?/br>
    “沒錯，我完全贊同?！?/br>
    彭宇琛順著她的話說下去：“但是我們的社會把一部分東西商品化和貨幣化了，另一部分還停在原地?！?/br>
    “如果說人們的社會評價，和經濟的分配方式發生了背離，那一定是哪里出了問題?！?/br>
    這里面的原因很復雜，彭宇琛沒打算跟她們在這兒憂國憂民。

    “我想說的是，在商品化和貨幣化的環境下，除了錢之外我們沒有更客觀的標準來衡量和體現萬物的價值?！?/br>
    “包括，人的價值?！?/br>
    顧采薇無動于衷：“你的意思是說，我可以掙很多錢？”

    “不僅僅是這樣?！?/br>
    彭宇琛發現了她的不感興趣：“我知道對于你這樣的女孩兒來說，無論生存還是生活都不是問題?！?/br>
    她想了想，先前最好的效果就是講真情實感的故事，所以她決定再犧牲一下自己。

    “你們知道我為什么一直沒有結婚嗎？”

    這個問題來得有點突然，兩人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張家琪的視線從她的指間掃過，確實連個戒痕都沒有。

    “其實我年輕的時候特別羨慕，甚至有一點嫉妒像你們這樣的漂亮女生?！?/br>
    張家琪并不妄自菲薄，在街上聽到有人叫“美女”也敢回頭，但跟顧采薇并列總感覺有點怪怪的。

    “你們只要隨便笑一笑，揮一揮手，穿著好看的裙子轉個身，就會被當作男孩子的青春?！?/br>
    “而對于我這樣相貌平凡的女生來說，我無論花多大的努力，最多得到男生的欣賞而不是愛慕?！?/br>
    “拜托，誰稀罕你們的欣賞？”

    這話讓兩個少女都笑了，也有些不好意思。

    “因為根本沒有男人向我獻過殷勤，所以我很早就明白這個道理，那就是他們靠不住?！?/br>
    “再說說我的父母，剛才你們也許聽得出來，他們是那種特別傳統的人，可以稱得上是封建?！?/br>
    “他們認為女人最大的社會價值就是家庭貢獻，催我上學只是為了能嫁一個更好的男人而已?！?/br>
    “但我不同意?！?/br>
    “我也不是沒有嘗試過，但總之經過了一系列不必細說的老套故事，到現在還是孑然一身?！?/br>
    “我并不敵視男人，我們在工作上合作很順利?！?/br>
    “我也不抗拒我的家庭，只不過到了這個年紀，他們已經放棄把自己的觀念強加給我的想法?！?/br>
    “其實，我想告訴你們的事情特別簡單?！?/br>
    “那就是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跑，萬事只有靠自己?！?/br>
    “我為什么在這個年紀，辭掉了原本那份還算體面的工作，選擇了自己從頭開始創辦一家企業？”

    “因為只有事業，帶給了我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和安全感，這是其他任何人都無法帶給我的?！?/br>
    這番話很得張家琪的心，她贊同道：“沒錯，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女人一定要有自己的事業?！?/br>
    彭宇琛一直在觀察顧采薇的反應，發現她反應平淡，并不太吃這套“獨立女性”的人設。

    看來她是個安全感很充分的人。

    真是幸運兒啊。

    彭宇琛還有后手：“小顧同學，我看得出來你被保護得很好，即使什么都不做，你也不擔心沒有人愛你?！?/br>
    “但是我想，你應該也有自己想要保護的人吧？”

    想要保護的人……

    這幾個字，讓顧采薇微微動容。

    彭宇琛心中大定：“我剛才說，事業帶給我的安全感，不僅是對我自己，還包括我所在乎的人?！?/br>
    “小顧同學，現在我所給你指出的，應該是你依靠自己的才能所可以觸及最光華燦爛的未來?！?/br>
    “我不想假設有多少不幸會降臨在你身上，但我們無法預料生活它會跟我們開什么玩笑?！?/br>
    “如果將來的某一天，你所在意的人遭遇了生活的挑戰，只能孤獨地反抗命運的不公正?！?/br>
    “你心急如焚，但是愛莫能助?！?/br>
    “那個時候你是否會后悔，自己本有機會變得更加強大，卻選擇了僅僅成為一個平凡的人？”

    “平凡，不是一種罪過?！?/br>
    “但我們也要承認，接受平凡，就等于接受自己永遠會有力不從心、無可奈何的時刻?！?/br>
    “也許你并不渴望那份榮光，也許愛你的人對你也沒有那份期許?！?/br>
    “但我不知道你是否真的做好了準備，一輩子躲在別人的身后，一輩子心安理得地享受別人的保護？”

    別人的……身后嗎？

    顧采薇想起，從高一的時候齊一鳴那次開始，到李洋，到方怡，到錢嘉豪，到上官櫻子……

    自己好像已經很習慣，每一次林一都會擋在身前。

    那個背影如此讓人安心。

    她也沒有懷疑，以后林一還是會一如既往地保護自己。

    但是……

    “不?！?/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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