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養王妹 第80節
她低聲問:“您是為元娘之事來的?” 常老夫人聞言,冷笑道:“好你個李氏,如今倒是光明磊落,不與老身裝瘋賣傻了?你親自瞧著元娘被你那寶貴疙瘩罰跪,當庭當著婢子的面被掌嘴也不攔著?堂堂世家貴女,副相千金遭當庭掌嘴,哪些膽敢掌嘴她的婢子?一個個給我拖出去打死!一個不留!” 李氏聞言看了眼窗外瓏月院落的方向,聲音柔和的有幾分輕飄飄的,似云霧飄散在空中。 “時辰也晚了,不如母親先回去,等晚上常岱來,我親自與他說清楚?!?/br> 李氏生性溫和,有事兒也不愿朝著老人發作。 常老夫人卻不肯如此輕易離去,想命人將瓏月叫來,李氏聞言不由得冷冷道:“母親,菡萏才睡下,您還是別擾了她?!?/br> 常老夫人一雙渾濁的眼也不禁仔細端量著李氏,便是李鸞也有幾分驚愕,不想她往日柔順從不忤逆老夫人的婆母今日竟如此? 這可......當真是......當真是...... 李氏話音方落,只聽廊下已經傳來腳步聲。 常岱才一回府,連官袍都未曾換下,聽聞此事匆匆而來。 他身量瘦高,脊背直挺,倒是不像四十有余的男子身型,其實若是不留胡須,常岱倒是生的與年輕時候差別不大。 他年輕時生的俊朗白皙,總被同僚打趣成日傅粉,后來隨著常岱官位越做越高,便也不茍言笑威嚴起來,倒是少了許多年輕時的模樣。 常岱一來便眉心蹙緊,冷肅著一張臉,沖著李氏道:“不必等晚上了,有什么話現在就說,正好我也要來找她!” 李氏還未曾開口,反倒是常老夫人拐杖狠狠一跺地面,“老大?你也聽見你這媳婦兒對我如何態度了?且瞧瞧她如今成了什么模樣?都是你的親閨女,一個反了天要去如此作踐另一個!元娘什么性子你不懂?對弟妹再是溫和不過,就她偏偏覺得我的元娘礙了她位置?自她一回府邸,常府成日雞犬不寧不得一日安息!” 常老夫人語罷,續而又狠狠盯著李氏:“你這個做母親的倒是好得很,不罰她便罷了,反倒是聽說你藏著掖著?還派人去元娘院子里攔著不準元娘告訴我?好你個李氏,不是自己肚子里生出來的姑娘就如此作踐?” 這話說的著實難聽,縱然對常令婉徹底冷了心,李氏聽此不由得心中發寒。 猜到常令婉是如何與老夫人說的了。 李氏本想著叫此事大事化小,叫令婉吃了虧也不冤枉她,叫她日后也不敢來招惹菡萏,日后叫二人遠著些,不再叫自己的菡萏受委屈...... 可如今看來,果真不是自己生的,如何也養不熟,且那孩子只怕手段多著呢。 便是連常岱也心下不由得反感起來。 他陰下臉,低聲朝常老夫人道:“母親一大把年紀的,為了這等小事別成日跑來跑去,此事我自會處理,您便先回去歇息罷?!?/br> 常岱轉身吩咐婢女:“去將六姑娘請來,我來親自問問?!?/br> 請字格外加重,倒是叫李氏房間的婢女們聽出了幾分風雨欲來的味道。 李鸞面容嚇得蒼白,此刻還不見常禎回來,只曉得他那禁衛處往日忙得很,今日必然是有時耽擱下來了。 她倉促起身站起,想要從中替姑母說情。 “父親母親,此事倒也該有個首尾,到底是如何,能叫六meimei如此惱怒,總該問清楚緣由......” 李氏卻只沖著李鸞擺手。 她見老夫人并未有離去的意思,便也渾不在意,幽幽將眸光移到常岱面上,“你若是有事與我說便是?!?/br> 常岱被妻子這副溺愛女兒的舉措惹得心中怒起,更何況近段時日他也是親眼看著李氏是如何溺愛女兒的,成日睡到三竿起,不懂請安,更不得孝悌,如今連規矩也不懂!將老夫人氣成這般模樣。 常岱罵她道:“慈母多敗兒!你看看你如今這副模樣德行,還有沒有半分主母的樣子?聽說元娘被罰跪了一個時辰?是誰準她在府邸里對著姐妹如此為非作歹的?” 李氏微微瞇起眼睛來,嘆息起來:“是啊,慈母多敗兒,論這些大道理你是懂得比我多。你是尚書副相,曾經也是從州牧、太守升上來的,想必也知國家禮法律令,這便是審問犯人也不能只審問一個是不是?你的母親素來寵愛令婉,她說什么你就偏聽偏信?常岱,你有弄清事情緣由來去么?你有想弄清楚的意思?是不是在你心中,錯的就永遠是菡萏?” 老夫人見兒子被罵,當即幾乎就要罵李氏,李氏卻冷冷瞥了她一眼,繼續道:“你真是愧為人父,這般愚蠢的做派,又有什么臉面罵我慈母多敗兒?我慈母多敗兒,可我兒禎兒懂事明禮,襟懷坦蕩,便是菡萏從未受我一日教養,也是極好的,至少懂什么叫錯落分明,恣意開朗。反倒是令婉,果真不是我所出,就是養不好,縱然這些年我也仔細教導,許是你母親說得對,我不將她當自己孩子隨意作踐才養成她這般年紀輕輕就面苦心毒的德行,真是可嘆我傻的很總被蒙在鼓里,如今叫菡萏傷透了心才明白過來.......” 常岱聽李氏這般,心中便也知曉此事不簡單,但如今令婉如何能起身?他只冷著臉再令女婢,“請六姑娘來!” 那女婢是李氏房內的女婢,躊躇許久,終歸總是害怕尚書大人權威,轉身欲走,卻聽她的女主子涼薄的嗓音。 “常岱,我實話與你說,我女兒受了天大的委屈她離開了,若是她不愿回來了,你說我該如何?”李氏慘白著一張臉,身形似有些搖搖欲墜。 常岱微怔,似乎沒明白李氏的意思。 “你......你是什么意思?她離府?她一個姑娘她離得什么府?她莫不是回燕王府了???” 李氏悲哀的閉上雙眸,她再無以往的溫和,只用冷漠至極的腔調道:“你母親說的對,是我陰險歹毒,我陰險歹毒了十幾載,對待庶女沒辦法視若己出,甚至再沒法子叫她在我面前晃蕩。令婉我自認沒有教導好她,叫她生出如此陰毒的心腸,逼走了我的菡萏,我原諒不了她.......” 常岱面色由青泛白,他緩緩坐會了椅上,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語氣已經隱隱有了退讓:“今日...今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氏不想與常岱過多解釋,只道:“你如今想弄明白,想來也是晚了?!?/br> “我不是令婉的母親,當年將她記在名下也非我本意,明日你就想法子將她從我名下移出去——”李氏嘆了口氣,有些無力道。 常老夫人聽聞此話,目眥欲裂,她臉上泛著陰森敵對,如今看李氏的眸光不像是看待兒媳,反倒是像看待一個恨之入骨的仇人。 她對著常岱嚷嚷道:“你敢聽她這個心肝都偏了的胡言亂語!老身活了六十余載還沒聽說過動族譜的話!李氏!茲事體大,為了你的妒忌不能容人之心便妄想動我們常氏的族譜?簡直滑天下之大稽,我看你動族譜是假,你這是想逼著元娘去死!好給你生的那個騰位置!” “誰逼著元娘去死了?!”常禎跨步從廊下走來,他走的極快,三兩步便踏入母親房內。 想必是一路走的極了,發鬢都生出了細汗來。 李鸞一見他來,幾乎都欲哭了,實在是今日這陣仗可怕,府上幾尊大佛全擠來了一個院子里。 一個個都氣急敗壞,兇神惡煞,連容她插嘴的地兒都沒有。 她真的好怕丈夫晚來了片刻,姑母就要頂不住了。 好在常禎雖遲但還是到了,他給李鸞一個平靜而沉穩的眼神,拍了拍妻子的手,示意她不用管這些。 他方才聽了祖母的話幾乎被氣的打顫,但終歸忍下來。 常禎眉眼發寒,一字一句道:“當年菡萏走丟,祖母逼著我母親記下元娘,給出的緣由是可憐我母親喪女,為撫平她喪女之痛。如今我meimei也回來了,母親不再有什么喪女之痛。她有我meimei承歡膝下便夠了,既如此,往日的事自不再作數?!?/br> 老夫人往日疼愛常禎,今日卻是被大孫子的話氣的險些猝死,她捂著心口哀叫:“你這傻孩子說的什么話!元娘是與你一同長大的妹子??!如今六丫頭回來你就不認她了?你這是什么心腸誰教你的?” 常岱也朝常禎罵道:“你母親氣昏了頭你也隨著起哄?這等記在族譜上的事,說不作數就不作數的?簡直胡鬧?!?/br> 嫡女,那是耗費多少心血培養出來的,豈能說移出族譜就移出去的? 如今朝廷世家門閥,便是那些寒門庶族,也是重嫡庶,素來都有不成文的規矩,嫡出庶出間互不婚配,若是一個庶女自然只能相配庶子! 庶子是什么? 家族中嫡子身邊侍奉終身,親近些的侍從罷了!得不到半點人脈。 要是將元娘充作庶女,損失的將是一個日后封侯拜相的郎子。 李氏卻沒這群人想的這般多,她只淡漠的看著常岱。 似想從他眉眼間尋找出當年那個少年郎的身影。 十八歲的常岱,風姿特秀,爽朗清舉。青絲玉帶,不遠千里,隨他父親往她家府上提親。 他一路騎馬穿梭在冰天雪地,連眉睫上都染上了白霜。 他劍眉之下是一雙濃的化不開的墨,望向她時,笑著露出一口白牙,問她:“惠風阿妹,愿不愿意嫁去上京?” 直到成婚那日,面對父母的痛哭流涕,李氏也哭不出來,她滿心沉浸在情愛里,這般過了十年,忽然有一天她的夢徹底醒了。 如今,她想解脫了。 “若你沒法子將她移出來,那我倒是有一法子。常岱,你我和離吧?!?/br> 作者有話說: 瓏月去找阿兄了,這回不拖延讓他們感情大跨越!下章讓兄妹二人捅破窗戶紙! 第59章 吻上 仲秋, 寒涼漸濃。 燕王京中遇刺,可謂是整個皇城也隨之動蕩難安,朝廷炸開了鍋。 梁帝大怒之下, 命京兆尹、金吾衛去徹查此事。 奈何朝廷的本事眾人心中清楚,這大梁朝廷, 外不掌兵, 內不掌權,早已是世家共治, 刺殺一事虎頭蛇尾,查了半月才查到了一京中世族身上。 那世族姓馮, 這些年眼見府中敗落, 在上京世族間地位更是一落千丈。 然而馮家卻與長樂公府有遠房姻親關系,如此, 實在叫人忍不住將懷疑窺測的眸光落在了朝前長樂公二皇子一派身上。 只是這刺殺燕王, 對二皇子一派究竟有何好處? 馮府面對此等證據自是死活不認。 此事叫梁帝大為火光, 命人褫奪馮氏一族的爵位官位,將滿府上下百余口人下獄。 后甚至遷怒去了齊鏡斂身上,命其充當持節使,隨著和親部隊往西羌而去。 朝廷亂,后宮更是亂。 齊后娘家唯一能干的侄子被派去了西羌, 此去路程遙遠只怕沒有一年半載也回不來, 齊后只覺后位不保,一下子急的生了病, 太后也是沒好去哪兒。 如今□□, 能病的竟都病了。 梁帝有意安撫燕王, 朝廷重任, 權利交接, 郗珣近日屢次留宿禁中,難得空閑。 這日,郗珣方一回府,長汲便跑來告狀。 “主子爺,姑娘昨兒個下午也不知在常府里受了委屈,哭哭啼啼從常府跑了回來,跑去您屋子里等了您一個晚上不見您回來?!?/br> 郗珣打算去小姑娘院子里,卻聽長汲喘了口氣又繼續狀告,“今兒早上姑娘不知聽文茵說了什么,怒氣沖沖的走了,還不準我們跟著?!?/br> 要說最心疼的還是長汲了,姑娘在常府過得如何,那都是日日有專人盯著,專人負責報回來的。 可那些女侍又能知曉什么內情?每次報回來的無非就是什么姑娘幾時睡,幾時起,吃了什么。 可這高門深宅,豈是表面那般和睦的? 長汲就說自己往常府去時,總感覺姑娘笑起來不如在王府時那般歡喜呢。 晉陵長公主那邊近來也是鬧騰,時常將潯陽公主叫出宮來,姑侄二人一聊便是一個白日。 什么心思長汲哪還能不知,如今又不知叫文茵說了什么,將姑娘竟惹哭了。 說到此處,長汲心中也只能嘆氣。 既然如今姑娘認回了常氏,便與主子爺早不是名義上的兄妹了。 還不如早些將好事辦下來,也省得晉陵長公主來回折騰,雖說有人盯著長公主院子,折騰不出什么大事來,如此也總惹人厭煩。 說不準早些將姑娘娶回王府,明年小主子都出世了。 可主子爺不發話,他自然不敢多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