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養王妹 第79節
其實,她對常岱的失望,便是從他接納旁人的那一刻開始的。 從那一日起,她只是一個想著維護兒子的體面,維護家族的體面,將這份尊榮持續下去的世家夫人。 后來,她又生了菡萏,才覺得自己苦難的人生有了一點光芒。 那時候,李氏就想著,從小便該教會她的女兒,不要輕信男子的話......不要做自己不喜歡做的事。 而如今,好不容易盼得女兒回來了,她卻被這層夫妻和睦,闔府平安喜樂的虛假表象迷昏了頭,反倒叫自己的親生孩子傷了心。 菡萏......她這段時日該多傷心啊。 “是阿娘想錯了,阿娘對不起阿娘的菡萏......” 作者有話說: 第58章 嫡庶 “大姑娘, 您這膝傷用奴婢這藥油揉上一揉,沒兩日準就好了?!?/br> 常令婉躺在床上面色青白,閉著眸子一語不發, 叫人瞧著可憐。 李氏特意派來的懂藥理的嬤嬤瞧見她的雙膝,不由得牙齒一酸。 她也算是府上女醫了, 往日常給府中人瞧治那些跌傷、扭傷, 奈何這還是頭一回瞧見如此紅腫的雙腿。 精細嬌養才能養出的白皙細瘦的雙腿,如今膝蓋處腫脹的可怖。 如今該是穩住這大姑娘的時候。 嬤嬤將特質藥油在掌心揉熱, 往常令婉那雙紫紅腫脹的老高的膝蓋上反復搓揉,為使皮下淤血早些散去, 任憑常令婉如何疼的掙扎, 請求嬤嬤放開自己,嬤嬤也充耳未聞。 只沉聲道:“大姑娘且忍著些, 將淤血推散, 過兩日便可下床行走了?!?/br> 否則照著這副樣子, 只怕明日腫的更厲害。 常令婉躺在床榻之上,渾身被冷汗浸透,雙眸赤紅一片,只死死盯著床幔上的精繡。 其實最叫她疼的不是雙膝,而是面頰。 明明面容上只微微有幾分腫脹, 不紅不紫, 內里卻疼的她嘴也張不開,想叫喊也沒了力。 李氏院子里的倒是實在, 未曾叫她跪上許久, 在傍晚前給她派了轎子將她抬回去。 春鴛如今還被她好meimei的人扣在院子里問話, 說的什么問話? 常令婉聰慧的緊, 此事不需想便也知曉, 哪兒是那蠢笨的六meimei扣的人? 只怕是春鴛滿身皆是嚇人的傷,李氏不想遭人瞧見,替她的心肝女兒親閨女收拾殘局罷了! 常令婉只覺得可笑可悲至極,她肺腑胸腔間都充滿了不甘與憤恨,恨自己喚了十幾年的阿娘,到頭來便是這般下場??? 恨李氏如此薄情?這般冷薄待她?這般偏心那位六meimei?! 憑什么?! 春鴛不在,只常令婉的另一個丫鬟伺候在床前,見床榻之上姑娘雙眸血紅,陰惻惻地不聲不響的模樣,心中害怕,她顫顫巍巍的端來藥碗上前。 “姑娘可是又不舒服了?夫人記掛著您呢,方才又使人來問您的身子,說您要是不舒服便再去給您請個疾醫來仔細看著......” 給常令婉推拿的嬤嬤耗了許久才推揉完,也不知是藥油有效還是這位嬤嬤的手法嫻熟得當,只見原先腫脹老高顏色紅紫的膝蓋,如今竟也消了腫,只看著還有幾分青紅罷了。 常令婉瞧見,面色更是陰翳。 嬤嬤給推拿完,倒也沒急著走,在一旁不由得勸起常令婉來。 “說句逾越身份的話,老奴也是親眼看著大姑娘您一點點大的,您是長姊,總該多擔待些六姑娘,六姑娘是好不容易才尋回來,夫人這么些年對您視如親生,但六姑娘總歸是她親生,她心中總會覺得有幾分虧欠,您何必與六姑娘爭長短呢?若是將此事鬧大了,六姑娘挨罰,只怕會叫夫人心里難過。大姑娘,此事您便忍忍罷了......” 這位嬤嬤話里話外都偏著李氏與瓏月,卻也有幾分真心為這個從小看著長大的大姑娘著想。 試問若是再去告狀,到時候叫六姑娘受了懲罰,手心手背都是rou,李氏心里能舒坦?會不會因此怨恨上大姑娘? 常令婉本來還算平靜,她深知此事便是告去老夫人處,老夫人她不管府多年,又能做什么主? 頂多是罰罵幾句,嚴重些便是能叫她跪下,將自己今日受的屈辱跪回來。 可那位六meimei身后如今有李氏護著,李氏雖也早不沾府務,奈何府務都緊攥在李鸞手里。 自己若是只有老夫人幫助,如何能以牙還牙? 可這又如何?常令婉從小便知,追根究底府上常岱才是最具威嚴的,也是最疼愛她的阿父。 她如今這副模樣,李氏還想安穩住她?使她不去告狀? 簡直癡人說夢! 常令婉眼瞧著快到了傍晚,精力也緩過來一些,是父親該回府的時辰,這才將手邊的藥碗摔往地面。 瓷碗磕碎在地板上,湯藥崩裂一地。 常令婉發了狠,竟翻身去抓地上的藥碗碎片,扭頭就往自己手腕割去。 嬤嬤們嚇得哭喊著使她住手,連忙使眼色想將這一幕傳給李氏院里,卻猛然瞥見長廊上迎面怒氣匆匆拄著拐杖而來的老夫人。 常令婉一瞥見門前來人,當即下了狠心,眼睛一閉真下狠手。 她是真狠,手腕很快就被碗片抵著,被割出了一縷殷紅。 傷口不深,奈何她卻穿了一身潔白的衣裙,每一滴血都在衣袖上都要滲出一顆刺目血花。 聞訊趕來的老夫人見到這一幕,當即被嚇得面色蒼白,不顧老邁的身子,上前抱著常令婉。 “大丫頭!你這是要做什么!你是傻了不成!” 常令婉見來人,更是尋死覓活,想要將碎瓷往自己脖子上劃去。 “祖母,元娘......此等羞辱,恕元娘不能侍奉您了,就叫元娘去了好了,府上就都能安寧了.......” 李鸞連忙命幾個丫鬟幫忙錮著常令婉,她也上前制著她,幾人一通忙活,才算是將人制服下來。 手上碎瓷被李鸞搶了下來,常令婉仍在侍女的禁錮下邊掙扎邊哭,面色慘白,語氣斷斷續續,虛弱的仿佛即將離去。 “我知六meimei看不慣我、我搶了她的位置......” 她口齒不清,卻仍斷斷續續喊著:“六meimei這般折辱與我......我就該去死了給她騰位置來......” 李鸞四顧,見滿地的狼藉,潑灑了一地的湯藥,又聽這等殺人誅心的話語,面上漸漸泛起了寒意。 晌午婆母院子里發生的事實在太多熱鬧,便是李氏院里被三緘其口,總有經過的仆人聽到了,這才傳去了老夫人耳里。 李鸞只能在一旁規勸著老夫人,唯恐再出什么大事,可如今一見元娘這副要尋死覓活的模樣...... 好歹也是彼此做了一年多的小姑子與嫂子,她豈會不知常令婉心性? 小姑子生性高傲,聰慧的緊,以往她并不討厭這等極會看人眼色的小娘子,畢竟她二人沒什么利益沖突,且常令婉品行規矩,待人接物皆是不差—— 只是如今,總歸是變了。 聽聽這位meimei話是如何說的? 這是要拿著自己的命,來叫老夫人罰六meimei了?更是言外之意,府上如今鬧騰都是由于六meimei,六meimei要她讓位置...... 李鸞向來厭惡這等要挾旁人之事,更何況是拿損害自身來要挾別人的? 她眼皮子直跳,不由得對于這位小姑子升起幾分厭惡來。 李鸞生長在漢中,倒是頗為精通騎射,幼時調皮搗蛋的很,從小到大受過不少傷,對傷口也算是頗有研究。 若真是想尋死,該往脖子上抹,只怕早該血濺當場。還能如此恰巧叫幾人撞見? 且見那拿碎瓷劃破的手腕處,一道細薄的傷口,零星幾滴血漬,只怕是明日就要愈合了去...... 想割腕卻又怕留疤,李鸞心中下了定論。 以往她倒是沒看出來,這位待人和善,心性高傲的大meimei也會做出這等丟人現世的事兒? 老夫人對著親自看著長大的大孫女的疼愛半分做不得假。 一見到床榻上躺著的幾乎去了半條命的大孫女,那可真是心如刀割,恨不得拄著拐杖就去那孽障的院中拿人。 “我們府上真真是造孽!怎生就來了個這般心腸歹毒,如此刻薄親姐的孽障來!” 見常令婉一張面容有幾分腫,倒是不嚴重,那雙腿卻青紫一片,老夫人當即哀嘆連連:“真是了不得了,她女兒犯事她這個做母親的不想著教導,反倒是替著遮掩起來?!如今還想著不叫老身知曉?” 老夫人止不住將怒火發在李鸞身上:“你且去將你姑母,連帶著那孽障一同叫來!既是管不好女兒,便叫老身來好好教教她何為規矩!” 又轉頭對常令婉溫聲道:“我可憐的大丫頭,你放心,那孽障如何待你的,祖母定然也要罰她回來!定不叫我孫女兒受的半分委屈?!?/br> 常令婉只埋頭在老夫人懷里,斷斷續續的抽泣著,好不可憐。 李鸞聽聞微蹙著眉眼,心里感慨這老太太真是老了糊涂了。 “祖母,這處是大姑娘的院子,若是吵鬧起來只怕不好......” 老夫人方才聽了常令婉一番哭訴的話,又見她傷的如此可憐,正是肝腸寸斷的時候,一聽這孫媳婦潑她涼水的話,自然更是動怒。 “我還喊不得你了是不是?怪不得你婆母非要叫禎兒娶你!好一對感情深厚的姑侄!合起伙來欺負起我這個老婆子來了?” 李鸞聽這般不留情面的責罵,眉眼亦是紋絲未動,只平和道:“孫媳婦不敢不聽祖母吩咐。只是這處到底是大姑娘的院落,萬萬沒有叫當朝郡主與誥命夫人來大姑娘院中聽訓的道理。若是傳出去,往輕里說是我們常府亂了尊卑,往重里說只怕是恥笑我們常氏一族以下犯上,不敬貴主。祖母,我們女眷不出門倒是無所謂,郎君們在前朝為官,得了這等名聲,只怕日后連官路都不好走......” 李氏乃是楊國郡夫人,菡萏更是當朝正一品的安樂郡主,這二人不僅身上有誥命,李氏更是常令婉嫡母,常府當家主母。 將人叫來小輩院外挨罵,日后只怕真是叫上京都連著恥笑了。 說話落在常令婉耳中,只覺話里話外是諷刺她身份低賤,不配李氏與瓏月移步她這處低賤院落。 像是一巴掌打在了她面上,絲毫不比她今日在瓏月那處挨得耳光輕。 她聽在耳里,恨入骨髓,神色都陰冷幾分。 老夫人一怔,才后知后覺她是被氣的糊涂了,險些忘了規矩。 遭李鸞這般不經意提醒,才恍惚憶起來,她口中恨不得打殺了的孽障是陛下親封的安樂郡主,而那位常年柔順的大兒媳婦,早已是當朝的二品誥命夫人...... 半晌,老夫人一張衰敗的面容由紅轉白,怒道:“好好好!那就由老身親自去,親自去問問......” ...... 常老夫人拄著拐杖,滿面怒氣趕到時,李氏才從瓏月房中出來。 她甫一邁入室中,便見老夫人一張幾近墨色的臉,眼神盯著她。 “母親?!崩钍先允悄歉睖睾腿犴樀拿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