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養王妹 第14節
到底叫什么好呢? 忽的,她想到了一個絕好的名字,當即開心道:“我要叫月月!” 郗珣:“......” 如此這般,兄妹二人間每日總生許多叫人啼笑皆非的趣事。 日復一日,夏日里兩人案間隔著冰鑒,冬日便是一爐炭火。 在承政臺之后,亦有一處書房。 水晶珠簾逶迤傾泄,霞光灑滿織金地衣。 后殿擺放著許多頗為低矮的椅凳書桌。 諸位藩臣門客皆知,那是燕王幼妹讀書習字的地方。 偶爾一群人氣急敗壞商討政務之際,便依稀聽簾后傳來的童言童語。 奶聲奶氣念著人之初,性本善。 那是小孩兒最早啟蒙的讀物,伴隨著小兒懵懂稚嫩的青澀口吻,與前殿諸位官員口中爭爭不休的鉤深致遠,仿若兩個世間。 那上座的主上,清冷了一日的眉眼這時總會泛出些許柔和來,每每這時,燕王便會對著吵鬧的臣子們道:“你們接著?!?/br> 自己則是去后殿檢查meimei的功課來。 每當他們前頭吵出了一個結論來,主上這才步履從容回來接著處理政務。 以至于藩臣們都有了一種親眼目睹那位小郡主讀書習字,一點點長大的錯覺。 等有朝一日,旁人再議起那位名動京都的安樂郡主,他們都能有榮與焉的來上一句。 “當年還是我看著她長大的,聽著她讀的書?!?/br> 而瓏月,似乎也明白了,只要前朝一吵,兄長必然是要去后殿檢查她的功課。 是以,瓏月每每見到那幾個嗓門大愛吵架的臣子,就心驚膽戰,委屈至極,瘋狂的開始補抄作業。 * 時光荏苒,轉眼便是貞寧八年。 這些年中,燕王開始頻繁參與軍事,政務,開始學習著郗氏的每一位先祖,往邊境北地游走巡查,賑災犒賞,入了戰場。 任由晉陵長公主勸說,他仍是踏上了那條君上少走的風險道路。 中州之東,河間流民數年動亂。 便有大臣諫言,望能引渡流民來燕地。 一來能救人一命,二來朔州地廣,引來外州民眾于朔地而言也是東壁余光,有利無害。 卻又唯恐此舉有招兵買馬之嫌疑,恐惹來中州天子猜忌。 老丞相素來保守 ,自然不支持此等風險做法:“我朔北雖兵強馬壯,可略襄助一二,奈何君王初登王位,正是風口浪尖之際,更遑論那河間離朔州遙遠,群狼環伺在側,謝氏尚不插手,我王也別擔了那逆臣賊子之名?!?/br> 大將劉輝卻道:“若放任發展,終有一日燒及朔州,皆時時局已成,只怕更是難辦。照我來說,這也是叫君王收攏人心的好時機?!?/br> 師老丞相堅持:“此事該從長計議?!?/br> 郗珣從主位上站了起來,心中已有決策,無論如何總要邁出這一步,他不愿同他父親一般,一生隱忍,仍英年早逝。 “本王孝期早過,下月將啟乘返中州拜見天子,屆時返程再議?!?/br> 郗珣走的那一天,小姑娘哭的眼淚一把鼻涕一把。 她長這般大,還是頭一次要與兄長分離這般久,她哭光了眼淚也沒法子同意郗珣帶她入京。 “京都長什么樣?阿兄帶奉清哥哥赤松哥哥去也不帶我去?!?/br> 郗珣往日溺愛的孩子,這日無論小姑娘如何哭,都不動搖半分。 惹得一群隨行的王衛只能去安慰瓏月:“姑娘若是想去玩便叫長汲幾個帶著姑娘去府外逛,京城有的咱們天水也未必少,姑娘可千萬別哭?!?/br> 如今世道哪里都亂,只他們朔州最是安定不過了。 瓏月大眼睛被眼淚浸濕,濃密卷曲的睫毛都一縷縷的浸上了淚水,顯得無辜可憐。 “不嘛,我要睡阿兄的大馬車,我也要去京城?!?/br> 郗珣低下頭,撫摸小孩兒烏黑柔軟的發,細數起來:“嬌兒從未風餐露宿,春困夏乏,長到如今還日日需人抱,布置的課業總無法完成,瓏月你還太小,此去不能帶小孩兒.......” 如今時局動蕩不安,他并不想他的小孩兒沾了那些。 他一日是她的兄長,便要護她一日無憂無慮。 作者有話說: 男主權傾朝野進行中。 女主無憂無慮長大中—— 第13章 上京—— 巍峨禁庭,寶華萬道,富麗堂皇。 冗長宮道上傳來一陣窸窣腳步踏響。 內侍躬身小心翼翼入內,聽見殿內有女子嬌聲軟語,他目不斜視。 “陛下,燕王至——” 案上文書堆積如山,梁帝卻并未處理,正在與后妃飲酒。 梁帝約莫四十余歲,并不如往常歷代威嚴的天子,他生的有幾分清瘦,一雙凌厲的眸略顯深凹??慈藭r像是一只站在高處凝視的隼。 帝雖好老莊,卻不禁錮自身□□,便是近年身子漸差,身邊也總離不開后妃伺候。 梁帝聽完稟報,端著酒盞的手頓了頓,嘴間念了句,“燕王......燕王......” 很快面上便浮現出點點激動,不似作假。 他斥退身側正替他揉腿的妃嬪,“下去?!?/br> 麗夫人入宮才不過兩年,正是容顏嬌美新鮮欲滴的時候,她模樣天真性子嬌憨,歲數不再的皇帝總是喜歡她這副模樣,是以近來頗為寵她。 天真的娘子總是半分不懂時務,只以為還是以前面見朝臣的時候,自己一撒嬌皇帝必然要妥協,她仍嬌嗔著嘴里呼著不依。 便是她也曾聽聞那位小燕王的美名,如何也忍不住想要見上一見那位據傳年僅十二便入朝聽政,連陛下也屢次稱贊其姿容卓絕,芝蘭玉樹的小燕王。 “陛下,妾也想留在此處見一見,太后前些時日還念叨著說她壽辰將近,擔憂燕王今年是來不及趕上了,如今燕王入京,倒正是趕巧了......” 麗夫人嬌嗔不依地說著,卻猛地瞥見天子幽深發寒的眸光。 “下去!” 頓時叫她心中狂跳,她顫抖著手重披起半褪的云裳,小手在梁帝腰間玉帶上勾了勾,這才扭著婀娜身姿告退了去。 “一晃竟是四載,那孩子這些年在封地聽說馭下倒是有模有樣,好孩子,倒是沒辱沒他父親的名聲???、快叫那孩子進來......” 郗珣入內時便聽到天子對自己的一番毫不吝嗇的夸贊,這往常倒是十分罕見。 若說郗珣對自己生身父親的回憶,便僅僅停留在十多年來聊聊幾面。父子間連尋常百姓也不如,連話也沒談過幾句的陌生情感。 可他對這位九五之尊,他的皇舅,卻是十分熟悉的。 他不過將將滿歲便被父母送入這禁庭之中,那時這龍椅上坐著的天子還是郗珣的皇外祖父。 光武皇帝龍威尤甚,年輕時候開疆辟土,一度將世家權柄削弱,設立里諸多節度使,鞏固了中央皇權。 一代天驕,卻也逃不過晚年昏庸無道偏聽偏信的下場。 光武皇帝并不輕易親近他們這些晚輩。 面前這位如今消瘦的厲害的皇帝,當年也是身姿偉岸容貌俊美的,天子是郗珣的三舅舅。 郗珣記得年幼時,這位三舅也時常抱起自己,在幼年時的郗珣心中,他對父親的情感,都歸結與這位天子身上。 那時他想著,父親是何模樣? 許是如同舅父這般慈善仁和的模樣吧。 后來,三舅做了皇帝,便也漸漸嚴肅不茍言笑起來,言行中愈發的深似外祖。 郗珣回憶完往事,見那玉階上的帝王竟親自走下玉階來。 “陛下?!臂懟仔卸Y。 梁帝上去扶起郗珣,眼中泛著慈愛。 “身量竟是比朕都高這些了。如今騎射功夫如何?朕記得你幼時喜文墨,總不喜騎射?!?/br> 郗珣低垂著眼眸,溫煦道:“以往得陛下庇護,還能有幾分少年心性,如今臣便是再不喜,也避無可避?!?/br> 梁帝見郗珣仍如曾經那般,對自己半分不見外,頓時笑意深了深,他慈愛的拍了拍比他都高出好些的外甥肩頭,“自然避無可避,你如今掌著三州百萬兵馬,可不能再如以前一般。聽說西羌數次來犯,朔州兵馬將其殲滅數千人,珣兒小小年紀竟有這番功勞,豈非要做朕的冠軍侯大將軍?” 郗珣面色不見半分遲疑,只謙辭道:“去歲那場寒霜,才叫朔北險贏?!?/br> 梁帝一聽,當即撫掌道:“這是老天襄助!來年等河間郡平息了,沒了內亂,朕定要封你為大將軍,珣兒替朕將被西羌奪走的城池皆奪回來。好叫這全天下的世家都瞧瞧,朕的外甥可不比他們差!” 說道最后,梁帝那張青白瘦削的臉上都泛起了紅光,儼然忘卻他口中不屑的世家,這其中之一便是這天水郗氏。 郗氏......如今站在他面前隱約身量比他還挺拔幾分的小燕王,今年還未曾弱冠,便已然立下如此功績。 那豐神俊朗身姿飄逸的少年郎君金冠束發,迎著室光端立,姿容光華,是一副得天獨厚的好相貌。 一時之間梁帝竟覺室光竟有幾分刺眼,似能灼傷他的雙眸。 * 自小燕王入京,之后幾日便是太后壽宴。 近些年國庫空虛,太后體貼黎民未曾大肆cao辦,可內務府的人卻也不敢耽擱。 將壽宴擺出了足足千余筵席,邀三品女眷入場。 輿輪徐動,王公隨行,女眷在后殿設宴,梁帝也將筵席設在武英殿。 環階放眼望去皆是鳳樂歌舞,玳席珍饈延綿百余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