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養王妹 第5節
自己這段時日怨懟于她,可這孩子還總是日日來給自己請安,噓寒問暖...... 自己當真是糊了心智。 李氏不聲不響將心里的遺憾作罷,沒拒絕常令婉孩童柔軟的身軀,將她摟入懷中靜哭,再沒做聲。 常岱見此也明白了些,他看著憔悴不堪的妻子,心下也有幾分后悔自己方才對她的指責。 失了女兒,他做丈夫的怎還能與妻子吵鬧?總該讓著她些。 日后...便叫乖巧懂事的大女兒在妻子身旁多陪陪她,她總能走出傷痛。 常岱眼中壓著罕見的輕松。 “惠風,難得元娘懂事,今夜便叫元娘睡你房里,你們娘兩兒好好說說話?!?/br> 時隔整整七個月,在這一片秋風蕭瑟中,李氏流干了淚,心底里終歸接受了幼女已經夭折的噩耗。 作者有話說: 第4章 朔州,天水—— 常言道秋日勝春朝,秋日里便是連旭日都多了幾分璀璨。 天水城中矗立著規模宏偉,高大巍峨的燕王府邸,無疑是整個朔州眾人最為引目的存在。 在這朔州,百姓尚不知有天子。 燕王府正門五間,繚以崇垣,翼樓各九間,前墀護以石闌。 府門往后,處處錯落有致飛甍相連的金闕樓閣,可這璀璨艷陽里,如今卻掛滿白幡,哀聲切切。 喪樂已止,凄切哀哭之聲卻仍不絕于耳。 廳堂內皆是燕王手下官員家眷,以及燕王遺孀女眷。 高堂之上端坐一年輕婦人,一身孝衣,滿頭黑亮烏發只做垂髻,簪以一素白銀簪。 她面容蒼冷,難掩憔悴之色。 此人正是先王王妃,新王生母,更是天家的長公主。 旁邊哀哭不止的幾位皆是先燕王的另幾位側室,兩相一對比起來,倒是襯的正妃冷漠異常。 眾人見此不敢言語卻也是心有所思。 都說先王與這位王妃間的事..... 世人皆知—— 士族門閥枝同葉脈同出一氣,壟斷朝廷,皇權旁落。 皇族女兒莫說是公主,便是宗室貴女也難以幸免,政治聯姻數不勝數。 這位先王王妃便是當今天子胞妹,太后膝下獨女,晉陵長公主。 奈何再是出身尊崇,也逃不脫皇室女兒的使命。 成年后被賜婚給了先王。 夫妻二人感情算不得不和睦,礙于皇室顏面才得以和平相處,生了世子來。 如今燕王薨逝,靈柩本早該安置入葬,奈何王妃壓著只說等世子回來方才入葬。 眾人正想著,便有小廝繞過前廳匆匆來報:“世子爺回來了!正往前廳焚香祭拜王爺?!?/br> 一直沉默的晉陵長公主聽聞,面上泛起一絲激動來,連忙吩咐小廝去前院請人。 前廳吊唁的眾人大多是先燕王的下屬,面對新王不曾了解半分。 待見到這位只曾聽聞不曾面見的新王歸府,獨身一人緩步登室祭拜時,眾人皆是大為震撼。 新王一身白衣,發戴素冠,周身青白無一絲裝飾,言行舉止卻是神姿高徹,日月光華。 卻又因面容太過俊美皙白,像一個不染風霜的公子。 有些官員互相打量一眼,心中擔憂這位新王怕是個徒有光華外表,年輕吃不得苦的。亦或是學了皇都那副腐朽的做派,被皇帝老兒刻意養廢了去。 這朔州,可不是一個錦繡堆里長出的孩子能擔起來的—— 但這話自然無人敢說。 ... 待到日頭將正殿曬出明晃晃的光,門柱上五□□云龍紋反射起璀璨光華。 郗珣與晉陵長公主這對分離多年的母子終得相見。 郗珣邁入正堂朝著母親稽首行禮,“孩兒回來晚了,請母親節哀?!?/br> 晉陵長公主眼中閃過傷感與懷念。想上前將人仔細摟進懷里,如同當年送他出去時那般...... 奈何孩子早已長大了。 她的兒子,生來便是有著與尋常孩子不一般的人生,那般幼小需要父母的年紀,為了能叫皇兄安心,她便也只能狠心不去管孩子,將孩子送往吃人的深宮。 這么些年了,她的孩兒身量竟已比自己高了......那般的清瘦,眉下眼眸似一雙化不開的漆墨。 生的竟是這般的俊朗。 晉陵公主只覺眼眶酸澀,她溫聲叫起他來,“珣兒回來了便好。路程遙遠,你也是勞累,你父親他的病來勢洶洶,誰又能料到竟會是如此......” 母子二人難得的訴說思念之情,周遭女眷們皆是掩面掩住哀苦聲,半點不敢打擾這對母子。 “這些年珣兒在禁庭之中,一切可還好?” 縱然時常有宮中人傳信回來,長公主仍不住的要再問一遍,聽她兒子仔細的說。 “一切尚好,兒拜宋公為師,老師為兒傳道解惑,陛下許孩兒入朝聽政,皇外祖疼愛孩兒,時常念起母親......” 旁的一切晉陵長公主都尚且能冷心冷情,一聽自己的老母親,只覺面上酸澀難忍,她連忙將頭偏開才將將忍住了淚意。 這般一偏頭,晉陵長公主便瞥見有個穿著一身粉襖的三寸丁站在屋外。 生的白凈,團子一般的小姑娘,腮上是兩團嬰孩兒般的粉紅。 正往里頭探頭探腦的模樣,十分憨態可掬。 小姑娘大大的眼睛好奇的瞧著四周,rou手抓著門框,不停的在人群中尋找著什么。 可她太矮了,廳堂里又都圍滿了人。 往常她知曉她的阿兄穿的是白衣,如今這屋子里一群人皆是白衣,她怎么也找不出她的阿兄來。 找了許久都找不到,小姑娘面上不經泛起了委屈驚慌失措的神色。 以為是她不乖,又被阿兄丟掉了。 這般可憐模樣叫晉陵長公主心里的那點子悲戚一下子去了大半。 公主低聲問身側女官:“那是誰家的孩子?” 女官們平日里自以為見得多了官員家的小姑娘,也未曾見過生的這般好看的孩子。 且今日先王喪禮,又有哪家會將這般小的孩兒帶來? 屋內眾人也有些疑惑扭頭過來打量這孩子。 女官紛紛上前,蹲在小孩兒身前問她:“你是誰家的孩子?怎么跑到這里來了?” “你家大人呢?” 小孩兒忍著哭腔:“我......我找我家阿兄?!?/br> 郗珣聽到這聲音,匆匆從內室走出來。 “在這?!?/br> 他嗓音溫潤,含著點點無奈。 小姑娘總算是見到了阿兄,頓時小炮彈一般奮力爬過門檻,跑到了郗珣腿邊。 奮力的仰頭,小胖手臂抱著他的腿,阿兄阿兄叫個不停。 這段時日的相處,他早已十分懂得孩子的需求,知道她這是想要人抱。 自從前幾日被他稀罕的抱過了一回,自那之后便猶如見了骨頭的小狗兒,不得了了,一見面總要尋他的懷抱。 小孩兒明明是流浪日久的,卻處處透著從前嬌養的模樣。 嬌氣,且有些炮仗脾氣,時常與自己賭氣。 郗珣卻是不會依著她的,小小年紀自然不能嬌慣狠了,免得日后移了心性。 他只肯勉為其難地牽她伸出的小胖手,才不那般輕易的便抱她。 “阿兄?!?/br> 小姑娘經歷過走丟的事,最怕的就是阿兄人不見了。 那會叫她以為自己又被拋棄了。 “在這?!鄙倌赀€沒完全接受阿兄這個稱呼,尤其是當著許多人的面,他耳根有些紅,卻也含糊應下。 堂內一群人見到這一幕,皆是有些傻眼,本來吵鬧的正堂,忽的死一般的寂靜。 懷疑、驚嚇、猜測,各種目光在小姑娘身上穿梭。 阿兄? 新王竟也應下了? 這小姑娘竟是王府的姑娘??? 燕王早年守著君臣之禮,多年來僅納了兩位妾室,有寵妾庶子,也越不過晉陵長公主去。 比如這其中一條,妾氏庶出皆避著長公主的眼,雖同居住在王府內,卻住的是府中內園。十余間庭樓,另有一道門通往王府角門,等閑都不出入王府內宅場所,也算是半全了天家的名聲。 為此在這一眾駙馬里,倒是燕王做的最叫人無可指摘。 由于王府子息少,是以這個消息無異于晴天霹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