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堂春(重生) 第21節
在一聲聲祝賀中,跨過門檻,趙韞將背上的表妹交到來迎親的陸瑾沉手中,低聲道:“你可別欺負表妹,不然要你好看?!?/br> 陸瑾沉失笑道:“豈敢呀,不說有姑姑姑父撐腰,就是你表妹自個,也不是個泥捏的人呀,她不欺負我就不錯了?!?/br> 說罷,接過新娘子來,倒退一步,拱手作揖拜別,又將人送入轎中,起轎離開。 裴紅英看的傷感,扭頭入丈夫懷中,小聲啜泣起來。 送人回來的趙韞見狀,竟平白覺得自己有些多余… 一路吹吹打打,到了地方,跨火盆,拜了堂,入洞房…此刻種種,裴歆都茫然的很,只跟著身旁人的動作,或是銀瓶上來攙扶時,小聲提醒著走,跪,拜,起… 好不容易走完過場,進了洞房,陸瑾沉掀起蓋頭,兩人對視片刻,竟雙雙笑了起來。 “你的額頭?!?/br> “你的嘴?!?/br> 兩人同時開口。 “我的額頭?” “我的嘴?” 又是同時。 一旁的銀瓶見狀解惑道:“姑爺你方才磕頭觸地,沾了些灰漬,姑娘你嘴上的胭脂花了?!?/br> 裴歆尷尬地捂了嘴,陸瑾沉也是,用袖口擦了擦額頭,又問還有沒有? 裴歆捂著嘴搖了搖頭。 這時,外面有喜婆進來,身后跟著個小丫鬟,手里端著個盤子,上面有兩杯酒。 喜婆笑瞇了眼,催促新人喝交杯酒。 裴歆只能暫時先放下手,端了酒杯,跟陸瑾沉胳膊交纏著喝了一杯,又聽喜婆照例說完吉利話,才讓丫鬟送人離開。 這人一走,屋子里剩下裴歆和陸瑾沉,兩人都不知該說什么才好,正沉默著,聽外面有人靠近,像是要鬧洞房的架勢,裴歆想起自己嘴上花掉的胭脂,心里一慌,忙將陸瑾沉往外推,讓他去打發了那些人,不許他們進來。 陸瑾沉無奈,只能照辦,將來洞房的人悉數都攔在了外面,卻漏了meimei陸云湘。 她是來鬧洞房的人中唯一一個進了新房的人。 當然,她深知哥哥放自己過來,可不是來鬧新嫂子的。 第32章 成親(二) 陸云湘一進門,在梳妝鏡前的裴歆就聽到動靜扭過頭來,與人對個正著。 “嫂子?!?/br> 十四歲的少女性子素來溫順,露出一抹羞澀的笑意,輕輕叫了一聲,遂又低下頭去,雙手低垂交握,此刻倒是比裴歆這個新娘子還緊張幾分。 裴歆早聽姑姑和陸瑾沉分別提起過,知道她年紀不大,這些年卻一直幫著cao持家務,婆婆身子不好,許多事情都由她一個小姑娘擔著,也屬實不易。 “你是云湘?” “嗯?!标懺葡纥c了點頭,腳尖隨之一動,像是要湊上前來,又沒了動靜。 嫂子真好看!這是她這會兒唯一的念頭,以至于不敢上前驚擾,唯恐裴歆像那些話本仙子一樣,飛走了! 裴歆好奇,將人拉過來一問,頓時笑出了聲,“我若真是仙子,才不會這么嫁給你哥,也斷不至于不辭而別呀?!?/br> 陸云湘知道是自己想岔了,稍稍紅了臉頰,也好在新房里此刻紅燭高照,看不分明。 兩人坐下一交談,裴歆才得知她是陸瑾沉放進來特意陪著自己的,一來是怕自己一個人無聊,可以說說閑話打發時間,二來是擔心等會兒會有其他人來,怕她應付不過。 可陸瑾沉怎知,兩世為人,她對陸家的一切都是再清楚不過的了,只是這一番好意,她沒理由推拒,索性就跟陸云湘閑聊起來,問起三房的許多事。 陸云湘也知道家里的事務很快會交到新進門的嫂子手上,當下回得仔細。 兩姑嫂正說著話,外面忽然傳來丫鬟的聲音,“二夫人、四夫人安,二姑太太安?!?/br> 說罷,就見門外進來三位穿著華貴、各有特色的婦人,帶著一群丫鬟婆子,趾高氣昂地闖了進來。 裴歆和陸云湘見狀起身。 陸云湘又小聲在她耳邊簡單介紹了一遍。 雖不詳實,但上輩子在陸家的記憶一一略過腦海,她又怎會不記得眼前幾位打交道多年的“長輩”呢! 打頭的二夫人秦氏,家里武將起家,其父是西北邊防營的一個統領,職位不高,但與陸家有舊,當年是陸老太爺親自拍板替陸二爺娶進門的,因此夫妻多年貌合神離,是整個陸家都心照不宣的事。 但好在秦氏一進門,就接連生下了二公子陸明文與五公子陸明武,站穩了腳跟,人性子又潑辣蠻混,慣會做一副無賴模樣,倒讓陸家上下都不愿怎么招惹了。 與她相比,一旁四夫人楊氏的夫妻生活就和美多了,出身大家庶出,與□□爺是自小的青梅竹馬情誼,長大后也理所當然地嫁了過來,生有一女陸云嫣,素來性子溫和大氣,很得下人稱贊,但裴歆一直對此保持懷疑。 一來楊氏無子,后來迫于子嗣壓力,□□爺接連納了好幾房姨娘進門,竟都一無所出,這其中若說沒有楊氏的手筆,裴歆是不怎么相信的,二來當初陸明修納進門且寵愛的林姨娘,就是楊氏遠房來的所謂“族妹”,就憑這點兒,她也一直心里隔應著對方。 至于二姑太太陸琪芳,早年嫁去了京城,后來夫君亡故,無兒無女,成了孤寡,就被接回陸家,這么一直住著,素日不愛走動,只和楊氏親近些。 按理她一個寡婦,新房什么是該避諱的,可畢竟是長輩,又跟著秦氏和楊氏一塊兒過來,裴歆也不好多說什么,只能羞澀地問了聲好。 “喲…瞧瞧這周身的氣度舉止,不比咱們府上嬌養的姑娘差呢,模樣也好,難怪老七惦記,這么迫不及待地就娶進門了?!睏钍舷乳_口調侃道。 她作為弟媳,卻在秦氏前面出聲,倒讓裴歆有些詫異,更難得的是秦氏輕哼了一聲,也不曾計較什么,這和她素日的做派可不大一樣。 裴歆不由得心里警惕起來。 可楊氏幾人似乎就真是來看望她這個新進門的侄媳婦,沒別的事,只跟她寥寥說了幾句,其中大部分還是楊氏開口,秦氏和姑太太陸琪芳除了應付著“嗯”、“哼”幾次,再無其他。 東拉西扯了一會兒,楊氏就提出告辭,“好了,今兒就是好奇來看看你,老七這個時辰也該回來了,就不打擾你們小兩口洞房花燭了?!?/br> 裴歆這下是真的羞臉了,低頭不語。 陸云湘倒是懂事的起身,將三人送出了門,復又讓丫鬟回來說了一聲,自己也沒再回來。 沒多久,喝個半醉的陸瑾沉被扶著回了新房。 裴歆忙叫丫鬟搭手,自己迎上去,聞得一股刺鼻的酒味,柳眉微皺,正要嫌棄幾句,又見小廝和丫鬟都在,到底給人留了臉面。 這時,忽覺袖口一緊,就見陸瑾沉背對著門的方向,悄悄睜眼,向她示意。 “你們先下去吧?!迸犰С晃葑拥难诀咝P吩咐道。 “是?!?/br> 當下除了銀瓶,其他人都退出了房間,銀瓶雖然在里面,卻很識趣地去了隔間的盥房收拾著,依她對姑娘的了解,姑爺最終還是得被趕進來清洗一次,才能上的了床。 待屋子里清凈了,裴歆直接撤開香肩,沒了支撐的陸瑾沉毫無意外地沒有倒下,反而笑著睜開雙眼,眼底一陣清明。 他根本沒有喝醉。 “你倒是會喝酒的,連衣裳都不落下?!迸犰О琢巳艘谎?,又嫌棄地看了看他袖口的位置,隱蔽處濕潤一片。 陸瑾沉對此毫不心虛,“這可沒辦法,我若不這樣,就真的得躺著回來了?!?/br> 裴歆撇了撇嘴,轉身去箱籠里找了件淺色衣裳,又朝盥洗的地方努了努嘴,意思再明顯不過。 可陸瑾沉卻道:“只換了便可?” “當然不是,你去洗一下,把身上的酒味洗干凈,否則不許上床?!迸犰в憛捑频臍馕?,尤其討厭喝了酒的男人,會讓她想起一些不好的記憶。 陸瑾沉只以為她是愛干凈,并不做它想,便拿過衣裳進了盥房,見裴歆的丫鬟在里面,還有些驚訝。 銀瓶指了指一旁放置好的香脂,并道:“這是姑娘喜歡的味道,姑爺可以用此掩蓋一下身上的酒味,奴婢去替您叫熱水進來?!?/br> 說罷就要離開,卻被陸瑾沉喊住了,“等一下?!?/br> “姑爺有何吩咐?”銀瓶不解地回頭。 “你剛才說是誰喜歡的味道?” “姑娘呀!” “嗯?” 銀瓶恍然,立即改口道:“奴婢明白了,是少夫人?!?/br> 陸瑾沉滿意的頷首,這才放人離開。 外面,裴歆正在清理床上的東西,什么桂圓花生棗子,還有一方白手帕,通通掃到一邊,眼不見為凈。 見銀瓶出來要往外走,忙將人叫住,問出去做什么。 “奴婢去叫熱水進來,不然姑爺怎么洗漱呢?” “哦,也對,那你去吧?!迸犰н@會兒是有些走神的,但銀瓶沒有發現,只屈身回了個“是”字,又叫了一聲少夫人,這才出去。 少夫人! 聽到這三個字,裴歆本能覺得有些冷,屋子里的紅燭喜事總讓她回憶起上輩子和陸明修洞房的那天。 是他讓自己明白,有些人喝了酒,就會像變了一個人,或者褪了層皮,暴露出一些不堪的本性。 … 待陸瑾沉換好衣裳出來時,就見銀瓶站在床邊,一臉為難的望了他一眼,又低頭去瞧已經卸好妝容打扮,鉆進被褥,捂得嚴嚴實實的少夫人。 這眼瞅著是不愿意洞房的架勢,都到這一步了,姑娘怎么…銀瓶心里慌的不行,都不敢去看陸瑾沉的臉色,只能悄悄拉了拉被子一角,叫了聲“姑爺”,又小聲喚了一句“少夫人?!?/br> 可裴歆仿佛將自己鉆進了烏龜殼,竟是半點也沒反應。 正當銀瓶的腦袋快聳拉到胸口之際,才聽陸瑾沉開口吩咐道:“行了,你先下去吧?!?/br> “???”銀瓶抬頭,說實話,她這會兒又有些不放心少夫人了。 “出去吧,我又不會吃了她?!?/br> “那不一定?!便y瓶只敢小聲嘟囔。 陸瑾沉沒聽清,還問了一句,“什么?” 銀瓶只能擺了擺手,表示沒什么,隨即擔憂地退下了。 待丫鬟一走,陸瑾沉便上了床,欲將床上唯一的一床被子拉過來一些,卻沒成功, 他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想著今兒晚上哪怕是為了自己這床被子,他也得將裴歆這“烏龜殼”給敲開。 “別裝睡了,起來咱們聊聊吧?!?/br> 裴歆還是沒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