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潮 第74節
“姐,你說,我好看嗎?” 林小瑤貓兒狗兒似的與她湊得更近一些,干脆伏倒在她膝頭。 梁傾有一下沒一下梳著她的頭發,她記起她高中時候林小瑤老纏著讓她給編新潮的魚骨辮。 “怎么這么問?!绷簝A調侃:“你不是老說自己是頂級大美女么?!?/br> “說真的姐。我覺得我老了,我變丑了?!?/br> 梁傾輕笑出了聲,說:“你這個十八歲的人要氣死我這個快二十八的是不是?!彼D了頓,又說:“你從小到大誰見了不夸你。上學的時候男生喜歡你的也不少吧?!?/br> “可是... jiejiejiejie,你都不知道,我們學校有多少又漂亮又高挑的美女,她們好多人高中就開始化妝了,化得也很好看,也很會穿衣服... 我也不太會... 還有網上那些,一個比一個好看...” “瑤妹兒...” “嗯?” “你是不是喜歡上別人了?!?/br> 林小瑤雖是拿后腦勺對著她,仍僵了一僵。二十八歲的梁傾不可能看不穿十八歲的林小瑤 —— 倒不是基于對她的了解,而是她亦愛過人,當然明白,愛多少伴隨一種病態,讓人覺得卑微。 “你放心,除非你想,我肯定不會告訴舅舅舅媽的。喜歡別人,任何人,都是件好事,值得體驗。只是若你遇到了什么難題,至少能來找我傾訴?!?/br> “jiejiejiejie?!绷中‖幉洳渌?,說:“你真好哇?!?/br> “傻樣兒... 明星還對自己外貌不自信呢,何況普通人。但是作為你jiejie,我還是希望你找到的人能讓你覺得自己很美?!?/br> “那,萬一我找不到這樣的人呢?!绷中‖幯雒嫣稍谒壬?,一雙圓圓的眼睛亮閃閃的。 “那你就來找我哭唄。心碎也是一種體驗不是么?!?/br> “哈哈,姐,你可真酷?!?/br> 梁傾掐掐她的臉,說:“那我還得交代件不酷的事兒?!?/br> “啥?” “記得戴/套?!?/br> “... 姐,你在說啥??!” 林小瑤倒吸一口冷氣。 姐妹倆笑一陣。 忽然梁傾微信一響。 她點開。 竟是周嶺泉,他問:“在江城過年?” 她覺得這信息簡直如同午夜兇鈴一樣讓人心驚。 夜更深了,窗外風聲低旋,人間至寒的節氣,舊光陰里熾熱過的都被封凍。 “是。預祝周總新年快樂?!彼?。 那邊再沒有回應。大概見她客套,也是無話可說。 林小瑤忽地伸手摸摸她鎖骨處的紋身說:“這個好酷啊。這是從前望縣你住過的地方嗎?!?/br> “是?!?/br> “爸爸mama都以為我不記得,但我朦朦朧朧卻好像有印象,你這一道疤,跟曹家華有關。我那時候還小,后來我問,爸媽也從不跟我說?!?/br> “是?!绷簝A收斂起笑意,望著電視里無聲的小品表演,出神。 “我爸爸這次特意交代我,說,要我不要提那段時間的事兒,他說姑媽不記得了?!?/br> “是,舅舅,也跟我說了。你別擔心,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绷簝A收回神,對她沉靜地笑笑。 “紋身疼嗎。jiejie?!绷中‖巻?。 “怎么會呢?!绷簝A溫柔地答。 —— 她自然想起第一個這樣問的人。那天日光清澈的房間,她本下了決心就此與他告別,卻因他這一句,又拖延了月余。 她很平凡,不免眷戀溫柔。 姐妹倆依偎一陣,手機開了部最新的甜寵劇打發時間??赐暌患?,已經凌晨一點。第二日一家還要一起去商場置辦年貨,兩人便起身去睡。 林小瑤上了閣樓,梁傾留了一盞壁燈,這才開了房門。 出乎她意料,林慕茹正坐在床沿,穿著件臃腫的保暖內衣,側著頭看著窗外。梁傾下意識關了房門。 屋內暖和,窗上起霧得厲害,什么也看不見,一層浮白的昏光,擠進室內。甩不開的失真感,披在她身體的輪廓上。 坍塌的背脊,下垂的乳/房。 梁傾想到她小時候做過的夢,夢中是會飛的房子,顛簸的,房子里有她和林慕茹,林慕茹哼著歌在煲湯。她好像不知道房子已經飛了起來。 “媽。怎么了?”梁傾問。 林慕茹聞言,回過頭,打量她幾秒,問:“貝貝。這是在哪兒?!?/br> 之前她并未稱呼她小名。 “在舅舅家過年。媽,你忘了嗎?!?/br> 林慕茹怔忪半天,似乎才想起身處何地,說,“我要上廁所?!?/br> “記得開燈?!绷簝A提醒她。 她起了身,嗓子擠出無意識的嘆息。 梁傾睡進了被子里,聽窗外風聲可怖,更甚北城。她不知為何有些想念那里,大概短暫寄居的原因,讓她覺得輕松而年輕。 不像此時,她蜷縮在少年時代的舊被子里,記憶壓身,喘息都覺得疲勞。 不一會兒,林慕茹回來了。 梁傾閉著眼,聽她似是脫了鞋,卻未有進被子的響動。 還未等她做聲,聽林慕茹問:“貝貝,過年怎么沒見你曹叔叔。他去哪兒了?又去外地出差了嗎?” 梁傾不敢睜眼,霎那間已是一背冷汗。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看小周如何驀然回首!瓜子汽水準備好了嗎! (btw我很喜歡梁傾和瑤妹兒這段對話 第59章 可怖 以往逢過年, 周家年二十八便早已熱鬧非凡,但凡沾點親帶點故的都要來走動。 今年年關就在眼前,周啟泓卻忽地倒下, 雖經手術已無生命危險, 但人還沒醒,因他七十已過,有一些老年人常見的基礎病, 因此危險期須得密切觀察。 周家這個年是指定熱鬧不起來了。 周啟泓原有四個兄弟姐妹,后胞兄周啟棠早逝, 剩下同父異母的一兄一弟一妹 —— 周啟輝, 周啟華, 周美琴。 這位小姑周美琴在周家自小是眾星拱月,雖已年近六十,還是小姑娘氣性。且她雖其他事事順心,唯獨丈夫去世得早, 她不知為何沒有再嫁。 因此周啟泓一向對她最是關愛。 如今周啟泓突然倒下, 比起那兩位哥哥, 她的傷心便也真誠幾分。 剛送到醫院那天, 她先是與盧珍哭成一團,后又在走廊上不肯走,拉著周緒漣絮絮叨叨,擒著手帕不住抹淚,從周啟泓的少年小事數到汪氏去世。 周緒漣幾次打斷無果, 頭疼不已。 周嶺泉在一旁倒看了場熱鬧。 醫院里有高級護工, 家屬也無從插手, 剛開始兩天大家還殷勤地在床前守著, 如今臨到年關, 年還是得過,各自還有人情要走,這兒倒是冷清下來。 唯周嶺泉老老實實,每日結束了公司里的事,便往這邊跑,偶爾還卷起袖子,親自為周啟泓擦面。 十成的孝子模樣,倒叫旁人挑不出錯來。 他來得多,周緒漣便來得極少。彼此不碰面,落個兩廂清凈。 他們兄弟本就卷入上一代恩怨,如今周啟泓又將周嶺泉保進董事會,這一舉動,外人看他們親生父子兄弟倒是名正言順,知情人卻都知道,此舉是抱著制衡周緒漣的目的。說得更難聽些,便是防著周緒漣胳膊肘拐向汪家的。 周緒漣向來最厭惡周嶺泉這幅言聽計從唯唯諾諾的模樣。如今公司里會議或公眾活動都要與這位弟弟照面,他算是被懟到了跟前惡心。自然不愿多見。 周嶺泉正在吸煙區吸煙,見那護工中的一個熟面孔慌慌忙忙地跑來尋他。他碾滅了煙,匆匆跟他同去。 是周啟泓醒了。 他不過病倒了幾日,精氣神卻散了,再無那種老成持重的從容??v使平日保養再精細,這樣一看,也是諸多破綻。 他是新宏邦的領軍人物,商場上明槍暗戰,他一輩子都爭到了上游,卻還是敗給了時間。 他說不出話,左半邊身子也動不了了,卻能小幅地轉動頭與右手。 周嶺泉便關切地探過去,問他是要水么,還是餓了,身上可有什么不舒服。 他都搖頭。 周嶺泉頓了頓,想起什么,又問他:“需不需要我打電話給劉律師?” 周啟泓點點頭。 過了小二十分鐘,司機便接了劉律師及其助理來。他是周啟泓的遺囑律師,看來這幾日是隨時待命的狀態。 周嶺泉不便在場,退到病房外去等。 約莫也才二十幾分鐘,走廊那頭風風火火又來了一行人,是周啟輝及其長子到了。 他心中一哂,想著,這消息可真夠靈通的。 - 這位周啟輝本是長子,無奈他是二房所出,二房太太并無什么家世背景,嫁入周家前,本是老太太跟前的丫頭,后老太太病重,為給老人沖喜,才收作二房。 據說少年時代他還有與周啟泓處處爭一爭的氣性,尤其長兄周啟棠英年早逝,他更覺得自己還有些勝算。 不過大房本就背景深厚,后又為周啟泓尋了汪氏加持,這樣一來,他自知徒勞,也就消了這些打算,早早跟周啟泓站了隊,忠心耿耿,在公司里也得了幾十年風光。 當然,除去出身,另有一件事情是他不愿旁人多提的,便是他的發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