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軟美人的繼室之路 第52節
曹延軒看著女兒,“近來,過得可好?” 香囊里面是滿滿的小金魚,金燦燦的,珍姐兒抓起兩只,在手中把玩?!暗?,我婆婆本來說過完年就走,結果,她前日說什么,家里一大堆事,又不走了?!?/br> 這個答案是曹延軒沒想到的,卻也不能鼓勵女兒反感婆婆,“既是如此,你好好服侍你婆婆便是。你跟著你母親學過管家,在花家有什么不明白的,正好請教請教你婆婆,錦明看了也歡喜?!?/br> 丫鬟端上茶來,等人出去了,他還想說兩句,卻見女兒雙手捧著茶盅,不知想些什么?!皠偛盼遗c錦明說了,你們私下的話不作數?!?/br> 也就是說,曹延軒這個西府家主、珍姐兒父親,否決了女兒“替母親守三年”的想法。 珍姐兒并不意外,低著頭不敢看父親,半天才擠出一句,“他答應了嗎?” 曹延軒被這句傻話逗笑了,“你啊,日后遇事和錦明多多商量。錦明有功名,比你年長,考慮事情周全,又有堂兄幫襯,不會讓你吃虧的?!?/br> 這也是王麗蓉堅持把女兒嫁到花家的原因。 也就是說,花錦明聽父親的,沒有多說就答應了。珍姐兒放下心來,卻不知怎么,執意追問“那,爹爹,他是怎么說的?” 曹延軒笑道:“我說,珍姐兒年紀小,又念著她娘,一時轉不過彎來,我對錦明說,你娘那邊,我到靈谷寺捐了三千兩香油錢,點了一盞長明燈,給你娘印了三千本地藏經,等燒百日,好好祭拜一番。等今年十月,你娘滿了周年,你除了服,和錦明好好過日子,早點添個孩子?!?/br> 這么一來,花錦明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恭聲答應了。 說完這番話,他喝口茶,見女兒神色恍惚,不禁奇怪“珍姐兒?” 珍姐兒嘴巴張開,動兩下,還是側過頭,不敢把石榴的事告訴父親?!奥牳赣H的就是。我就是覺得,他本來已經答應了,現在您一說,又,又變回去了,怕他覺得我,覺得朝令夕改,沒有準主意?!?/br> 曹延軒笑道:“哪有的事。你是為了孝道,又不是為了別的?!闭f到這里,他略帶遺憾,對女兒說了兩句心里話:“若是錦明多兩個同胞兄弟,或者,他大堂兄膝下有嫡子,堂弟大幾歲,你和他商量好了,私下多守個一、兩年,也不是什么大事。如今對著你婆婆,就不好開口?!?/br> 花家子嗣單薄,花太太頭一個就不會答應,即使勉為其難答應了,難免對珍姐兒有意見,日后珍姐兒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珍姐兒自然想到這點了,對婆婆的不滿一下子宣泄出來:“不光是這個,家里有大伯母,有大堂嫂,我婆婆也不管家,還不如~” 還不如早點去公公身邊。 曹延軒板起臉,“你這孩子,誰家娶了媳婦,不指望媳婦在身邊孝敬的?這話讓錦明聽見了,非得和你鬧別扭不可,別忘了,你公公婆婆膝下只有錦明一個?!?/br> 他話音剛落,珍姐兒雙手捂著耳朵,撒嬌道“爹爹~今天是大年初二,您若生我的氣,一年都過不好?!绷嗥鹉谴有〗痿~,起身就跑。 “回來!”曹延軒被氣笑了,朝女兒招招手,“還沒說完話?!?/br> 珍姐兒在門前跺跺腳,磨磨蹭蹭回到書案前。 曹延軒嘆口氣,溫聲說:“這么大的事情,以后不可擅作主張,更不可意氣用事,要和家里商量過才行,知道嗎?” 大顆大顆的淚珠從珍姐兒面頰滾落,“爹爹,我,我真的很想娘親?!?/br> 一時間,書房里誰也沒有說話,只有青花瓷缸里的金魚在水底搖擺。 小廝在外面敲門,恭聲說“老爺,程mama派人來請老爺和四小姐?!?/br> 時候不早,做主人的不在,容易冷場。 曹延軒站起身,“今日買了你愛吃的菜。錦明愛吃什么,你在家里需得常常下廚,連帶你婆婆愛吃的,心里也要有數?!?/br> 昔日王麗蓉是請了人,教過女兒廚藝的。 “知道了,爹爹?!闭浣銉喝鰦傻亓嗥鹦〗痿~,另一只手挽著父親手臂,“爹爹,剛才您說百日,女兒想,給母親的東西由女兒出錢?!?/br> 曹延軒很是欣慰,覺得女兒還是懂事的,“你那點私房錢,好好攢著吧,待錦明、親家公婆壽辰,買點好東西,表表你的心意。家里有爹爹,???” 傍晚送走女兒女婿,曹延軒像往日一樣,帶著寶哥兒到雙翠閣來,媛姐兒陪昱哥兒玩了一天,也跟了過來。 今日寶哥兒投壺贏了彩頭,大方地把幾條小金魚分給昱哥兒,還知道強調“你不能吃?!奔o慕云笑盈盈道謝,見媛姐兒、綠芳和幾個丫鬟在,呂mama石mama也在,便去隔壁服侍曹延軒換家常衣服。 曹延軒有些乏了,倚在臨床大炕,接過她端來的桂花糯米紅棗羹喝了幾口,“今日錦明過來,我把那件事說了?!?/br> 可憐天下父母心。紀慕云露出笑容,“這么一來,四姑爺知道我們家體恤他,又能憐惜四小姐的孝道,最好不過了?!?/br> 曹延軒嗯一聲,也有完成任務的輕松,“他們過得好,我就放心了。今日在家,做了些什么?” “還不是那兩樣東西?!奔o慕云把一條繡了大半的帕子給他瞧,“也不知道四小姐及笄的時候,能不能做得完?!?/br> 帕子是靛藍色的,一朵粉白牡丹在夜色間悄然綻放,油綠色葉片間趴著一只小小的蜜蜂。說來也怪,并不見月亮星光的影子,卻令看了的人覺得,月色如酒,熏熏然令人沉醉。 她正給珍姐兒做繡屏,曹延軒是知道的,一邊覺得“做得好”,一邊怕她費眼睛,哄道:“做不完也不礙事,又沒有人盯著,年底送過去正好?!?/br> 一句話,便拖過去一年。 紀慕云咯咯笑,“我是答應了四小姐的--知道您給四小姐添了好的炕屏,妾身是想,既然已經做了,便做到最好,正好帶著六小姐做一做?!?/br> 天色晚了,曹延軒沒有多留,說了會話便走了。送媛姐兒回院子的路上,他牽著寶哥兒,叮囑小女兒:“紀姨娘的畫是有功底的,你要好好學?!?/br> 媛姐兒是明白的:等自己嫁了,就沒有機會了。 “是,爹爹?!彼惶晳T父親對自己的關愛,答一句就沒詞了。 曹延軒只好找話題,“紀姨娘在給你四jiejie繡炕屏,你呢,打算做點什么?” 他只有兩個女兒,自然希望姐妹和睦,感情極好。 媛姐兒像在課上回答夫子提問一般,肅容答:“女兒學得慢,正值冬日,姨娘折了院子里的梅花,教女兒畫,花了兩天姨娘說,磨刀不誤砍柴工,讓女兒先把梅花的詩背幾十首,打打底子,肚里有了東西,才畫得出梅花風骨。女兒正在抄詩呢?!?/br> 曹延軒來了興趣,問道:“哦?背兩首來聽聽?!?/br> 詩詞嘛,多半是: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或者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這些最常見的。 媛姐兒清清喉嚨,郎朗頌道:“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姑蘇城外一茅屋,萬樹梅花月滿天?!?/br> 她一邊背,寶哥兒一邊說“好”,曹延軒直笑,跟著讀“朔風如解意,容易莫摧殘?!?/br> 給王麗蓉燒過百天,出了正月十五,衙門起印,年也算是過完了。 正月十八一大早,呂mama換上深藍素面棉襖,對著一面殘破的銅鏡挽起發髻,給孫子強哥兒穿一件青色厚棉襖,給孫女蓉妞兒穿件粉色素面棉襖,系了紅頭繩,從窗臺拿下三雙漿洗得干干凈凈的棉鞋。 兩個孩子默不作聲穿好鞋,各自挽起個小包袱,呂mama自己也提起兩個包袱,出了屋子才回頭看一眼:矮小陰暗的房屋,墻角漏著水,窗戶用紙貼著,靠墻兩個三腳木柜,大炕疊著三床被褥,中間用一個粗布簾子隔開。 不知不覺,在這里生活五、六年了,呂mama恍如隔世。 “去跟你叔叔說一聲?!彼林?。 強哥兒痛快地拍開隔壁一間屋子的門,對里面喊道“奇叔,我們走了?!?/br> 里面傳來不情不愿的聲音,卻沒人出來,倒有兩個孩子往外瞧。 “強子,你還回來嗎?”孩子是呂mama侄兒的兒子,大的七、八歲,小的四、五歲,半天憋出一句。 強哥兒想都不想就答:“不回來了?!?/br> 孩子沒吭聲,孩子mama在屋里摔摔打打地,說著不中聽的話。 一大兩小順著村子里的路走到一戶人家,拍拍門就在門口等。一個胖墩墩的車夫很快出來,把一頭健驢套上車,往前頭一坐,不用招呼,三人就麻利地爬上車。 不多時,驢車晃晃悠悠駛上土路,出了莊子行了半日便是官路,進了金陵城便是青石道路了。呂mama放了心,從包袱取出烙餅分給兩個孩子。 前面就是金魚巷了,呂mama卻改了主意:“巷子口拐個彎?!?/br> 花三個大錢,換回兩個rou燒餅一個酥燒餅,三碗豆腐腦一碟加了醋的小咸菜,兩個孩子撐得直打嗝兒,呂mama念叨“比空著肚子強?!?/br> 一路走到西府后門,呂mama看看天色,上去拍了拍門,很快有仆婦迎上來,一聽她說“姓呂”就笑道“知道的,mama跟我來吧?!?/br> 呂mama拽著孫女,帶著孫子,跟著這位自稱姓許的婆子進了府。她是來過的,卻沒從后門進來過,眼瞧著一排排房屋過去,拐了幾個彎,就到了府邸邊緣的群房。 許婆子把三人帶到群房角落一處干干凈凈的所在,“您等一等,我去喚人來?!眳蝝ama忙塞過兩個大錢,許婆子推辭半天還是收了,笑瞇瞇地走了。 又過一時,許婆子帶著一位管事mama進來,呂mama在雙翠閣見過一回,記得姓謝,忙上前招呼。 謝寶生家的頗為熱情,笑著問過兩個孩子多大年紀,便說“一個比一個長得好。剛過完年,府里事情一大堆,勞您久等了?!?/br> 呂mama客客氣氣地站在當地,連說“不敢當,不敢當?!?,從懷里取出一疊紙遞過去:“您瞧瞧,可還合適?” 謝寶生家的打開一瞧,是三人的投靠文書,按了大紅手印的?!昂线m?!彼χ樟?,“我去給府里。您先帶著兩個孩子歇歇腳,大冷天的折騰半日,怪不容易的。晚飯有人送來?!?/br> 待呂mama應了,她又說“明日有人送衣裳,說說府里的規矩。待都準備齊了,我帶您去姨娘那里?!?/br> 呂mama自然高興,說著客氣話,送走了謝寶生家的。三人進屋一看,干干凈凈兩間屋子,陽光從窗子落進來,家具不多,齊齊整整的,半點霉味都沒有,被褥干凈,屋角有個小小的火爐,能燒熱水,能熱飯。 強哥兒覺得比家里好,喜滋滋地“什么時候去見云jiejie?!?/br> 呂mama拍了他腦袋瓜一下,沉著臉道“不可亂說話!若是不聽話,便回家找你叔叔去吧,我帶著你meimei過?!?/br> 強哥兒耷拉著腦袋,不敢吭聲了。 三人便在屋里歇下,陸陸續續地旁邊的人過來打聽,呂mama只說“投奔親戚”,多的一句話不說。 天色沒黑,一個穿著青色掐牙馬甲、系著杏黃絲絳的丫鬟便來敲門,頭上帶著一根珠釵,一看就是有體面的,“呂mama在嗎?” 是綠芳,呂mama一下子認出來了,忙迎出來。 綠芳笑嘻嘻的,把手里提著的藤籃捧給呂mama,“里面是點心果子,可吃了飯沒有?姨娘惦記您三位著呢,這兩日忙完太太的事,老爺一直在院里,六小姐也在,姨娘脫不開身,吩咐我趕緊過來?!?/br> 呂mama心里有了底,“不急,不急?!?/br> 當下綠芳帶她四處走走,和左鄰右舍打了招呼,找到茅廁、吃飯的食堂和去后院的路,便說“您歇著吧,明日我還來?!?/br> 籃子里是一碟千層糖糕,一碟玫瑰豆沙餅,一碟椒鹽餡餅,一碟蛋黃酥,另有一大盒蜜餞,一碟鮮果,兩個孩子吃得非常高興,呂mama分給兩邊鄰居。 傍晚吃飯的時候,鄰居便帶呂mama三人去了,一葷一素兩個菜,一碗湯,饅頭飯食隨便吃。 第二日有人給三人簽字畫押,講了大半日府里的規矩,第三日送來衣裳,第四日是專給仆婦看病的醫生.... 兩個孩子都有點沒底,呂mama卻一點不慌:畢竟是去府里少爺的院子,若是隨便來個外人,便能進去了,曹府就成了篩子。 足足過了十余日,謝寶生家的才又來了,這一回,直接帶三人去了雙翠閣。 紀慕云眼巴巴等在正屋,一見呂mama便熱淚盈眶,握著她的手不放“可算見著了?!?/br> 呂mama也落了淚,哽咽道“做夢也想不到,還有這一日?!?/br> 明明是好事,紀慕云抹抹淚,把三人帶到后罩房最好的兩間,摸著強哥兒的頭“先住下,過兩年,就讓他到外院跑腿去吧?!?/br> 強哥兒一挺胸脯“我什么都能干!” 屋里的人都笑。 待放好行李,紀慕云把院子里的人召集起來,把三人引薦:“呂mama昔日是我的奶媽,如今年紀大了,來投奔我,就在院子里當差。這兩個大的叫強哥兒,小的蓉妞兒,還小,不必拘束,先學規矩吧?!?/br> 之后指著綠芳:“綠芳,我身邊攬總的,暫時兼管著我的衣裳首飾,待過幾日,看誰合適就轉給誰;菊香,是我一進來就跟著我的,負責廚房的活兒,丁蘭是和綠芳一批進來的,如今跟菊芳對班;翠兒是生昱哥兒的時候來的,跟著菊芳,新來的鶯歌跟著丁蘭。這是石mama,管著昱哥兒身邊的事,孫mama您見過,昱哥兒的奶媽....” 呂mama認真記住,一一招呼,態度十分謙和,發現少了個人,也不吭聲,夜里找個沒人的機會問“最早的冬梅呢?” 紀慕云狡黠地眨眨眼,有點像呂mama記憶中的大小姐了,話語滿是輕松:“她男人來求,把冬梅接出去成婚了,諾,您要早來幾天,還能見著?!?/br> 作者有話說: ? 第73章 “去年跟著姨娘弟弟, 進過府里的?!倍芬舱褏蝝ama進了雙翠閣的事情告訴程mama,悻悻地:“帶了兩個孩子,說是孫子孫女,長得像不像, 我可看不出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