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琢連忙打開籠屜檢查，卻發現里面空無一物，瓦罐湯早已被呈上桌。

    “來人，給我把這個殺人兇手摁??！”徐管家帶著家丁沖進廚房，沈琢來不及逃離，就被人束縛住手腳。

    “憑你也敢在湯里下毒？”徐管家身后跟進來一人，掛著一絲熟悉的譏笑。

    徐二！他沒死？！

    沈琢雙眼燃起一絲希望，隨即又快速熄滅。沒死的話，就不會讓岑南過來審。他要是落在徐家手上，又或者說徐二手上…那就連活路都沒有了。

    “呦？還一臉不服？”徐二湊近，“為何要給我下毒？”

    “我沒下毒?！?/br>
    “為什么要下毒？”“不是我?！?/br>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要害死我？…”

    “我……”不對！

    沈琢猛然對上徐二的眼睛，后者眼睛變成兩個空洞，天突然黑了下來，狂風呼嘯著將后廚的門吹得砰砰作響，徐管家等人都消失不見，只剩下面前的徐二。

    徐二嘴里倏地吐出一口鮮血，濺到沈琢的臉上，溫熱的血液昭示著這不是夢。

    徐二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嘴里直念叨著：“為什么…為什么要給我下毒…為什么要害我…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徐二的頭發散作一片，眼角嘴角都有鮮血溢出，像是來自地獄深處的惡鬼，張著血盆大口要將沈琢吞進肚子。

    沈琢想要掰開脖頸上那只手，卻只是徒勞。他被掐得越來越難受，腦袋缺氧得快要炸開，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模糊，原本還近在咫尺的徐二，慢慢的在遠離他。

    唯有雷電轟頂的聲音依舊清晰。驟雨傾盆而下，打在屋頂噼啪作響，像是死亡的狂歡。

    那只手抓著他的命，緊緊地束縛著直墜深淵。沈琢閉眼，他就要這么死了嗎？

    死了也好，說不定就能回去了，那他就可以看見師父了。

    他就這么回去，阮姨會傷心吧？還有裴長淵……不知何時，他對這位冷臉又愛捉弄人的先生都生了不舍之情。

    “沈琢?！?/br>
    是幻聽嗎？他怎么好像聽見裴長淵在叫他？

    “…沈琢…沈琢！”

    那喚聲越來越真實，拽著他的力道一松，沈琢如同鯉魚打挺蹦了起來，隨后急促的呼吸著，片刻后方才緩了過來。

    他微微睜眼，入目便是一雙修長的手遞來的熱茶。

    “喝了?！?/br>
    “我…我怎么了？”沈琢聲音沙啞，他看向手的主人，只見裴長淵坐在床邊，一臉不要惹他的表情。沈琢又看向周圍，發現他還在獄中，呢喃道，“我做夢了么？”

    轟隆——雷聲炸響，狂風呼嘯，和夢里的一模一樣。

    他有些搞不清狀況。

    “好點了么？”岑南站在牢門口，擔憂地看著他。

    沈琢清醒幾分，才看見牢里還有兩個獄卒，正抬著地上的尸體往外走。

    他驚愕道：“這人……”

    “來殺你的，被發現了，便服毒自殺?！贬蠂@口氣，又望向沈琢，“你沒事就好，剛剛幾乎都沒氣了，我差點就不知道如何向你阮姨交代?！?/br>
    沈琢有些恍惚，抿了口熱茶，那股心悸方才慢慢壓了下去。岑南招招手，跟著獄卒出去，只剩下裴長淵一人。

    “過來?！?/br>
    一絲涼意觸上他的頸側，沈琢縮了一下，隨即聞到一股淡香。他看著裴長淵指尖的膏體，下意識碰了下自己的脖子。

    “嘶～”

    “叫你過來，不是叫你自己去動?！迸衢L淵坐近了些，好夠著傷處。

    沈琢反應過來：“原來我真被掐了?！?/br>
    “不然？”

    “我做了個夢…”等等…沈琢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指尖沾上一抹血色，“真的有血…你受傷了？”

    裴長淵的動作一頓，不甚在意道：“小傷?！?/br>
    待給他上完藥，方才繼續說：“你是真一點戒備都沒有，若不是我及時趕到，如今怕是只能給你收尸?！?/br>
    “多謝先生?！鄙蜃列挠杏嗉?。他被夢魘住說到底還是害怕，第一次見死人的場景，又被指認為兇手。

    這一切的一切都發生太快，他有些來不及思考。

    “對了，先生怎么會來？是查到什么了？”

    裴長淵換了另一個瓶子，拓展板凳坐在沈琢面前：“褲腿撈上去?！?/br>
    沈琢一怔：“我沒事?！?/br>
    “沒事？”裴長淵好整以暇地看著沈琢，突然伸手戳了下他的小腿骨。

    “嘶——！”

    “這叫沒事？”

    沈琢認命地撈起褲腿，露出里面的淤青來，干笑了兩聲：“我自己來，我自己來?！?/br>
    “暫時沒查到其他…發生沖突的細節還記得嗎？”

    “記得?！薄耙蛔植宦湔f給我聽?！?/br>
    沈琢想了想，為了以防萬一，從進徐府開始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原以為裴長淵聽完會有什么新看法，不料他只是“嗯”了一聲，然后說：“知道了?！?/br>
    “兇手必定是徐管家?！鄙蜃赁哿艘槐?，“他執意要把罪名扣在我頭上。手上有蛇蝎草，又知道阿陽負責端湯給徐二，也有機會接觸那罐湯?！?/br>
    “證據呢？”裴長淵將藥酒倒在手心。

    “沒有?！?/br>
    “沒有證據，就像他尚不能將你咬死，你也無法讓他定罪?！?/br>
    一股溫熱覆上腿骨，沈琢猛地一縮，卻被裴長淵握住腳踝，頭也不抬道：“縮什么？”

    沈琢嚇得連話都說不利索：“我我…我還是自己來吧?！?/br>
    “我的手是刀子？會割你的rou？”

    見沈琢搖頭，裴長淵垂眼，慢慢揉搓將淤血化開。

    眼前人眉眼低垂，昏黃的油燈柔和了平日凌冽的五官，像是蒙上一層云霧。

    掌心觸碰到的地方酥酥癢癢，驅趕了痛意，沈琢驀地有些頭皮發麻。

    作者有話要說：

    第34章 徐府案

    沈琢決定找點什么事情做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他不由得又想起徐二這件案子。

    “根據孫大夫的說法，蛇蝎草丟失的時間，除了我沒有旁人。我進回春堂之前數目仍是對的， 離開以后便丟。這說明他一直跟在我們身后…這么早就計劃好要栽贓給我?！?/br>
    “藥我留在這了?！?/br>
    沈琢放下褲腿， 小聲道：“謝謝?！?/br>
    “內外都布置了人手，應該不會有人再來?！?/br>
    “為何要殺我滅口？”他是知道了什么嗎？

    沈琢不解。若是罪名成立，他不死也得在牢里待上好幾十年吧？

    “畏罪自殺?！迸衢L淵擦手的動作忽然一頓，“你這傷，是徐二踢的？”

    沈琢點頭，還以為裴長淵聽漏了，又重復了一遍：“誰踢的我還能不記得么？別看他瘦，力道當真不小?！?/br>
    裴長淵沉吟片刻：“你在這好好待著， 我走了?！?/br>
    “那你明天還來嗎？”沈琢連忙叫住他。說完他又意識到自己是嫌犯的身份， 怕給裴長淵惹上什么麻煩，還是別來了。

    指背在他面頰上碰了一下，裴長淵示意沈琢放心， 末了說了句“等我”便走了。

    明明是寒冬臘月， 沈琢卻生出點熱意來。

    --

    “熬藥呢？”徐婆子看了眼徐管家，發現他懷里揣著一個藥包。

    徐管家點點頭：“要不是因為這次的事，我都記不起來自己抓了藥?！?/br>
    “我就說你這段時間怎么腿腳不利索，原來是沒用藥?！?/br>
    “過年忙，哪有時間?！?/br>
    “這年也不安生，出了人命，小姐眼睛都哭腫了…對了， 老爺如何了？

    徐管家從廚房掏出一個藥罐， 架在炭爐上， 聞言也嘆氣道：“還能如何？老爺氣急攻心， 昨日舊疾發作，還是大公子在身邊照顧著?！?/br>
    “這叫什么事啊，老爺幾十年積德行善，卻遇上這樣的變故…你先拆藥包，別倒水?！毙炱抛右娝胩?，不由得上手幫忙，“你拿把剪刀不就直接開了，還在這解半天結?！币患舻断氯?，綁著藥包的細麻繩斷開一邊。

    “你這腿咋不涂藥酒，還煎藥喝？”

    “說是有內熱，得服藥調理。欸，我也不懂這些東西，孫大夫說啥我吃著就行?！?/br>
    徐管家把藥包打開，正準備將藥材倒入罐中，只見一塊飛來的石子以渾厚的力道擊穿藥罐，隨后摔碎在地，伴著一聲清脆的響聲和徐婆子的尖叫。

    “誰??？”徐府周圍住了不少戶人家，時常有孩童爬到墻沿取樂。徐管家見怪不怪，他只當又是哪家的小兔崽子，喚人道，“去看看！”

    “不用看了?！贬纤菩Ψ切Φ恼驹谠洪T口。

    “岑大人？！大人！我們可沒犯事??！”徐婆子嚇得直哆嗦。

    “你沒犯事，徐管家可不好說?！?/br>
    徐管家還未反應過來，只見有人從他的屋里出來，還提著其余九包藥。他瞪大眼睛：“岑大人！這是什么意思？！你們懷疑我殺了二公子？！”

    “是不是本官自會查清…孫大夫，你來看看?！?/br>
    孫大夫接過藥包，仔細檢查后道：“回大人，這結不是小人打的。以防麻煩，藥結通常都是活結。此結雖和草民所打的極為相似，但是多饒了一圈，是個死結?！?/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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