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金裘 第2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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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娘娘是怎么也不愿再接這話頭了,閉眼宛如睡去。 傅銀釧嘆了嘆,“娘娘放心,臣婦也知道自己在這兒招人嫌,等給宜笑郡主將和離辦好了,臣婦就回家去了,那小太醫和小女官,讓太后娘娘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br> 說得他倆倒像是一對兒孤立無援的苦鴛鴦似的,姜月見眉心一皺。 夜半三更的,傅銀釧自知討了個沒趣,閉嘴就寢,都快要睡著了時分,還模模糊糊聽到太后娘娘清冷的一道哼聲。 “……” * 宜笑郡主是宗室郡主,當初嫁入幽州刺史府,規格儀仗是類比公主出降。如今和離,也是一樣。 姜月見手書傳召端王與端王妃入宮,端王因身體虛疲,不便行動,端王妃便讓他在府中歇著,自己領女兒入宮拜謝太后。 陛下也親自主持和離。 這和離的陣仗,甚至蓋過了三司會審。 等到房是安踉踉蹌蹌愁云慘霧地來到正殿上時,一種五馬分尸的痛苦感覺從腳底心一直竄上后脖頸子,滿手心都是涼涼的冷汗。 一屋子的人,幾乎每個人都身份地位遠在自己之上,他是如芒刺在背,壓抑得沒一句說話的權力。 小皇帝坐在金殿正中的雕龍大椅上,質問房是安:“房是安,和離書你可帶來了?” 和離書?房是安兩眼昏花,頭重腳輕。 昨夜里有人過來通知,讓他預備和離書,今日入宮,在太后與陛下的主持之下與宜笑郡主完成和離。 但他哪有什么勁去寫和離書? 一想到要與如花美眷的妻子從此橋歸橋路歸路各安天命,他這心里就揪緊著疼,像被人結結實實地踹了好幾腳,心窩子又腫又悶。 房是安搖了搖腦袋,滿臉寫著頹郁喪氣。 “臣不曾寫?!?/br> 他怎么會寫,他根本不愿和離! 滿殿之上,無人不在盯著房是安。 當他說出沒有寫和離書時,每一個人臉上都涌現出憤怒。端王妃的臂彎摟著女兒,生怕她委屈傷身,慪壞了自己,兩彎眉皺得極深。 當初這個男人上王府下聘之時,說得天花亂墜,他將來一定將王爺的掌上明珠視作天下獨一無二的瑰寶,必不敢教她受一絲一毫的委屈。言猶在耳,可如今,他是委屈也讓她受了,還死皮賴臉扒著不肯放手。 “呸!”端王妃氣不順,狠狠地朝這個沒用的窩囊男人啐了一口。 對于房是安的不拒絕不配合,楚翊早有準備,眼神示意左右,將女方這邊擬寫的和離書呈上來。 房是安怔了一怔,才知宜笑是多么堅決,他慌慌張張地目光投向妻子,卻見她眸光若定,無喜無嗔,儼然將他視作一個無關之人。 房是安哽塞道:“夫人……” “呸!”端王妃皺眉將女兒往后帶了一步,無比嫌棄地皺眉道,“晦氣!” 被端王妃指著鼻子罵,房是安連聲氣都不敢吐一下。 小皇帝將和離書重新審查了一遍,讓孫海傳予房是安,孫海東西遞上去許久,也不見這個房大人接過,孫海捧得手酸,不免要提醒一句:“房大人?” 房是安抬起眼,看見這內侍省的孫海,一瞬間意會,就連這個閹人,位份都在自己之上,沒有郡馬頭銜的自己,在這太和殿上,猶如一只被群虎環伺的rou犬。 他哆嗦著,將那份和離書接在了手里。 紙張很薄,也無甚情誼可寫,捧在掌中,卻是沉甸甸的分量。 太后神色淡漠:“房是安?!?/br> 房是安朝著太后跪倒,雙臂發顫,這幾乎就是他全部的剩下的指望。當初是太后娘娘慧眼相中了自己,為他欽定了與宜笑的婚事,盼著這一次,太后仍能夠出面替他調和。 然而這一次,注定是要讓他失望了,姜月見語氣淡?。骸跋然试谑罆r,與宜笑郡主情同親生手足,哀家卻教你過往言行蒙蔽雙眼,信任于你,將先帝最為疼愛的meimei遠嫁你房家。殊不知,你不堪大用,亦無擔當,背諾寡信,不知廉恥。哀家對你失望透頂。今日,哀家來親自終結這場錯誤,按下手印留下花押,就此和離,斷了宜笑的孽緣,你可自行歸家另娶?!?/br> 另娶…… 沒有一個人相信他,他從來就不想另娶。 他只想要宜笑接納,容忍他和其他女人生下一個孩兒,他也再三承諾過,側室所生之子仍然寄在正房名下,一樣是她的兒子。 “宜笑……” 他蒼涼地看著自己結發的妻子,手里的印是怎么也蓋不上去。 她素衣淡妝,卻高傲出塵,一眼都不愿施舍于一個懦夫。 房是安胸口疼得厲害,“宜笑……” 他再次低低地喚她的閨名。 “我不納妾了,不納妾了……”房是安近乎渴求,貪婪地望著他似乎已斷情絕愛的妻子,心疼得如千刀萬剮,“你可否留下來。我知是我錯了,是我貪心,我不知足,得隴便望蜀,我對不起你,宜笑,我當真錯了,是夫君錯了,你能否原諒我一次,我不納妾,真的……” 滿堂之人,無不冷眼泛嘲。 只剩房是安宛如甜蜜的囈語的聲音,在不斷地回蕩:“你相信我一次可好?我們回家,我一定同爹娘說,勸服他們,不再安排納妾,我向你發誓,絕不會有第三個人能站在我們中間……” 小皇帝緊緊皺著眉頭,聽了這一番話,惡心得身上冒疙瘩,他朝房是安催促道:“快些畫押,你可以走了!” 那房是安充耳不聞,只知向宜笑郡主走去,口中不斷地低聲喚著她的名。 原本端王妃抱著女兒的身子一直在往后退,房是安進一步,她們便后退一步,可這太和殿也不過如此大,房是安一次又一次越過邊界,突破了底線。 端王妃站定,擋在女兒面前,冷嘲道:“畫押離去,房是安,你可聽到陛下的圣旨?” 房是安卻像是瘋癲了的模樣,不管不顧,張開兩臂就要擁抱宜笑郡主。 人朝著宜笑撲了上去。 剎那之間,端王妃眼疾手快,拔下了太和殿鎏金曲莖鶴莖蓮花臺上的一柄燈盞,手掌將燈盞倒扣,不等房是安湊近,眾人親眼目睹,端王妃霹靂手段,跳將起來,朝著房是安的腦袋就是痛快淋漓的一錘。 “我呸你個狗娘養的沒人要的雜種!你還敢滿嘴里噴糞染指我的女兒,錘死你個砍腦殼的!” 砰地一聲,那房是安被砸得眼冒金星,跌倒在地,差點兒眩暈得背過去。 滿殿死寂,一雙雙大眼睛睖睜著宛如銅鈴。 端王妃手持燈臺,看向滿臉血糊的房是安,劈手將燈臺砸在地上,又怒罵了一句。 “王八蛋,絕種的騾子生不出東西來怨我女兒,雜種你這輩子也生不出東西來!” 作者有話說: 端王妃虎人。 第36章 上至太后, 下至內侍官,均已被端王妃手段攝住,莫有一語, 場面極度安靜。 安靜得只剩下房是安壓抑到極致的嚎啕。 這臉孔也算得上溫文清俊, 額角卻被燈盞砸破,出了一臉猩紅的血,抵著鼻梁和髖骨流淌下來, 生生將一枚白壁裂成了碎玨。 房是安自幼讀書,是個地地道道的文人, 有著文人身上一切應該有的刻板印象, 包括不忍見血、不入庖廚,手無縛雞之力,加之生來家中富貴, 在幽州說一不二, 何嘗受過委屈, 更不提被當頭棒捶, 破了相,狼狽百態。 房是安哆嗦著摸向自己的腦門,這血出得沒完了,如泄洪似的,好似止不住, 房是安看著指尖紅, 眼前一陣一陣地發暈。 他無助地望向自己的發妻, 心里還是不能相信, 她會絕情至斯, 一點也不動容。 他的目光所及, 也是眾人目光所及。 只見宜笑郡主, 腳尖朝著倒在地上血流不止的房是安邁上了一步,端王妃忙著阻攔,才喊出一聲“女兒”,宜笑低聲道:“母妃,讓我跟他說?!?/br> 女兒自小就是個主意大的,端王妃知道攔她不住,只好放任她去了,自己則站在身后,要是那房是安膽敢再作祟,她便拾起燭臺再照著他已經開瓢的腦袋來上那么一下。 “宜笑……” 那男人聲音痛苦滯悶,啞啞地,一遍又一遍地喚著她,盼著她走近,盼著她垂憐。 宜笑停在他的身前,蹲下身子,握住了他的手。 掌心之間傳來灼熱的溫度,房是安又驚又喜,縱然是滿頭血污,也值得了,他睜大了眼睛,充滿感激和溫情地望向她清嫵的面龐。 失神間,手上的和離書被宜笑取走了,他掌心已空,怔忡地垂落眼皮。 宜笑一手捏著那紙和離書,一手則握住他被血色染紅的手指頭,稍稍牽起來,在他還在淌血的腦門上摁下了大拇指。 房是安突然明白了宜笑的意圖,他呆滯地道:“不,我不和離,宜笑,求你了……” 那只手卻失去了力氣,任由宜笑慢慢吞吞地指引著,將染了血液的手指頭在和離書下留下了自己的指印。 畫押落成,和離書生效。 宜笑冷靜地將和離書折上,“這上邊的條件,想必房大人看清楚了,除陪嫁外,我什么也不要,一個月后,端王府的信使上房家取物時,會攜帶你我成親時的禮單,一一對照。至于你家的聘禮,我也會讓母妃查證,若有亡佚或損耗,會兌換成等價錢帛,一并送還?!?/br> 這是真正的,清算,一點余地都沒留下。 房是安張了張口,只感到一股腥甜漫上舌尖,卷雜著嗆人的鐵銹味。最終,他一個字也沒能說出來。 宜笑郡主將和離書收入衣袖,算作契書,至于另一份,無論他簽不簽也不重要,她手里已有底氣。宜笑仍然將另一份落下了自己花押的和離書扔給了房是安,讓他拿著帶回幽州。 “車馬勞頓,房大人負了傷,等傷養好了再回吧。湯藥費本郡主出?!?/br> 女子冷淡地俯瞰了他一眼,從他橫伸的腿上跨了過去。 如成親那一日,頭也沒回地,跨過了入門的火盆。 * 宜笑郡主的和離一點兒也不拖泥帶水,事畢之后,房是安被抬出宮闈,端王妃領女兒向太后千恩萬謝,姜月見受之有愧,道要留下王妃母女用飯,特讓司膳房備下家宴,端王妃道還要回府告知王爺這個好消息,怕他躺在病榻上等不得,姜月見留不住,便著人備了車馬,護送郡主母女出宮。 這一屋子的人,除了端王妃和宜笑郡主,最高興的還是陛下。 他叉著自己的rou腰,神采飛揚的,歡喜了一整日。 宜笑和離的熱鬧,傅銀釧看完了,她要告辭了,想著端王府與回府之路同道,便意圖去蹭禁中天駟監的車馬,起身向太后拜別。 臨去時分,偷摸對姜月見低語:“娘娘放心,臣婦已經備好了,娘娘到時是翻云覆雨,還是佛坐蓮花,想怎么著怎么著,萬無一失?!?/br> “……” 姜月見不理會她,親自轟安國夫人出門。 也不知是不是被安國夫人兩句話激的,太后娘娘面皮掛著淺薄的緋云,久而不褪。 步搖輕曳,回到坤儀宮中,太后娘娘舒展了濃麗的眉梢,徑直臥入了美人榻,一動不動的,似已不愿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