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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雀金裘在線閱讀 - 雀金裘 第26節

雀金裘 第26節

    楚翊眉峰下沉:“太后說,她非常后悔為宜笑郡主定下了這門婚事,她看錯了你。房是安,你辜負了朕母后對你的信任?!?/br>
    小皇帝將手掌輕輕一翻,視線在手心密密麻麻的小抄上看了好幾眼,繼續道:“所以,朕的母后感到很是對不起宜笑郡主,與你和離之后,會重新幫助宜笑郡主,另擇良婿。以后房是安與楚宜笑二人,婚娶自由,各不相干?!?/br>
    其實陛下拙劣的表演和生硬的捧讀,瞞不過房是安的眼睛。

    然而已經無所謂了,太后的意思,更重。這意味著,他和郡主之間,再無轉圜。

    一段僅只維系了十六個月的婚姻,就在今日,徹底宣判終結。他終究還是,弄丟了心愛之人。

    房是安一動不動,身體就如一尊礁石般失去了生機,在太和殿上,龍涎香的余燼粉末似乎刮了一點在他的鼻翼,房是安伸手觸碰,卻只摸到了一臉guntang的水。

    楚翊譏誚地背過了身板,“房是安,郡主日后再嫁的郎君,不看重官爵,也不看重厚祿,但一定是個有擔當,頂天立地的男兒漢。跪安吧?!?/br>
    *

    傅銀釧因為家中糾紛,一氣之下搬離了國公府。

    然而,那個男人卻緊追不舍,屢次三番地過去她的別苑sao擾。歲皇城沒有她的娘家,傅銀釧不堪其擾之下,只好盤算著先上太后這里借住幾天。

    反正先帝駕崩后,傅銀釧怕太后難受,在宮里陪吃陪住了她兩個月,也曾長住過一段時日了。

    就因為這點子情誼在,所以她說要叨擾幾日,縱然姜月見心中再有不愿,也只好順著她,先敷衍幾天。

    傅銀釧一上門便開始打聽,關于太后與那個小太醫的逸聞。

    “太后娘娘,我這一入宮,就聽到有人嚼舌頭,說娘娘和那個小太醫好上了?真的?”

    姜月見還沒組織完言辭,她的眼睛雪燦燦的,又道:“你倆動靜鬧挺大啊,可曾……巫山云雨,閨房之樂?”

    姜月見眼波睨向沒個正經的安國夫人,哼了一聲。

    這不冷不淡的,聽得傅銀釧詫異至極。

    姜月見想若不是這個不速之客不打招呼自來,說不準今日已經巫山云雨了,撩撥了這么久,她看那個男人也挺受用的,半推半就,不定就從了呢。

    傅銀釧驚愕:“難道,還不曾?”

    不對呀,之前紫明宮那次,傅銀釧瞧得真真兒的,那儀王灰頭土臉地回去之后,太后的寢殿里,又有人鬼鬼祟祟地溜了進去,一夜都沒出來,難道不是她那個早就看中了只等手到擒來的相好?

    姜月見又睨了她一眼。

    這回傅銀釧不解了,“都這么久了,就在這里看著,摸著,聞著,居然沒吃?”

    姜月見飲了一口茶,澹澹道:“你以為哀家同你一樣貪吃么?!?/br>
    傅銀釧不懷好意:“哦,臣婦倒是忘了,先帝陛下有一年多不到你寢宮時,太后娘娘是怎么跟臣婦索要小玩意的?!?/br>
    “……”

    須臾,老臉guntang的太后拂袖起身,“往事休得再提!”

    “好,不提不提,”傅銀釧見太后娘娘似是真個急了,惱羞成怒地要轟她走,連忙打住,不提這茬,“太后娘娘這邊的rou質鮮嫩,臣婦屋里,可就日日對著一串老臘rou,下不了嘴了?!?/br>
    姜月見道:“安國公怎么給你氣受了?”

    傅銀釧嘆氣:“太后是知曉的,景午本就不是我自己選中的夫婿,當初不過是因為……也罷,反正成婚這么多年,他三天兩頭教人氣不順,我也習慣了?!?/br>
    姜月見沉默片刻,“你與安國公成婚多年,沒有生一兒半女,安國公待你之心如舊,哀家想到了那房是安,兩相比較,安國公倒不失言行如一?!?/br>
    傅銀釧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惆悵道:“我那不是不能生么?!?/br>
    又看一眼太后的肚子,傅銀釧不禁心頭一激靈,謹慎提醒:“幸好太后和他還沒成事,若真決意在一起,千萬莫弄出人命來,否則亂了皇室血統,可是大問題。娘娘千萬放心上?!?/br>
    姜月見也是一怔,認真考慮了半晌,頷首:“你說得也對,這事兒,哀家還真不能沖動?!?/br>
    若只圖眼前之歡,恐怕會遺禍無窮。

    那時遭遇口誅筆伐,驅逐下位,她自己倒是不打緊,但決不能連累了楚翊的正統。

    傅銀釧已開始為太后籌謀起來:“避子湯傷身子,也不是長久之計,太后娘娘要是等得起,臣婦給你找個好東西來,保管從根兒上解決問題?!?/br>
    “根兒上?”姜月見腮暈粉紅,眸光微微閃爍。

    傅銀釧鄭重道:“對,咱們不從女人這里解決問題,從男人的根兒上解決問題,一勞永逸?!?/br>
    盡管傅銀釧還沒對姜月見解釋那會是個什么“好東西”,但太后娘娘直覺告訴自己,只怕并不是什么正經玩意,多問無益。

    入夜后,傅銀釧獨自去了水房,從她來了以后,難得有這么一時半刻的空閑,姜月見讓玉環偷偷看了,安國夫人已經沐浴上了,暫時不會回來,姜月見松了一口氣。

    只怕接下來傅銀釧留在這里的時日,她都不能與自己的小太醫碰面了,說實在的有點兒抓心撓肝地想。

    但料想那個沒心肝的并不會如自己思念他一樣想著自己,她得想個什么法子,吹皺他一池春水去。

    太后娘娘鋪開宣紙,筆尖蘸墨,專心致志地開始書寫。

    寫完以后,玉環在一旁看著,瞧著太后娘娘臉色不大自然,她將自己傳過去,折好了信紙,吩咐自己,給太醫院的蘇太醫送過去。

    玉環領命,將信紙揣進了衣袖里,一刻也不敢怠慢,便去了。

    天已全黑,玉環提著一盞宮燈,步履輕盈地邁過重湖疊巘,步向太醫院,這個時辰了,蘇太醫的清芬齋仍然燈火通明,從外間往里一看,能瞧見一道俊逸修長的身影端凝如畫,映在輕薄的綠紗窗上。

    玉環怕娘娘等久,碎步上前,叩開了門扉。

    蘇探微披衣開門,見是玉環,問道:“這么晚,內貴人傳話,是太后有命?”

    玉環搖搖頭,從衣袖里摸出了信紙,左右瞟了好幾眼,見無人后,悄悄兒地塞到了蘇探微手里,“大人進去吧。娘娘已經同安國夫人歇下了?!?/br>
    蘇探微目送她踏上桃花蹊離去。

    垂眸步入內堂,在燈罩之下展開信紙。

    揉得皺皺巴巴的一張紙,歪歪斜斜的,是她的半吊子飛白書。

    更近一些,只看寫道——

    相思相望不相親,脈脈不得語。

    沒頭沒腦兩句詩,末尾,附了一條殷紅飽滿的口唇印。

    一抹吻痕,寓意傳書相親。

    蘇太醫握著信紙,俯瞰的眉目溫眷,靜靜舒開了。

    作者有話說:

    太后娘娘:根兒上?哀家幻肢一痛。

    第35章

    更深露重, 坤儀宮長燭如林。

    沐浴過后,安國夫人靠在羅漢床旁,與太后分享宮外帶來的漉梨與林檎干, 姜月見嘗了一口, 風味十足,guntang的茶湯,彌散了騰騰的水霧, 柔潤地撲在肌膚的毛孔里,這個晚間, 說說話, 倒是舒適宜人。

    傅銀釧帶來的果脯太多,也吃不完,姜月見想拿一些教蘇探微也一并嘗嘗, 便讓錢滴珠備了一個食盒兒, 將剩下未動的果脯rou盛好拿過去了。

    人影消失在了殿外黢黑的夜色里, 傅銀釧歪扭上半身, 靠向姜月見,清閑地垂落雙手笑道:“太后娘娘,您是真心不怕拿rou包子打狗啊?!?/br>
    姜月見抬起下巴,茶湯才送向唇畔,頓住了, 眼簾抬起:“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傅銀釧如聞笑話, 淺淺地“呵”了一聲, “這兩人都在您身邊, 這么久了, 您是一點都沒瞧出門道。只是現在誰是rou包子, 誰是狗,還不一定呢,那得看娘娘心里誰更重了?!?/br>
    姜月見聽了個模糊大概,眼尾微微翹起,“你是說,他倆有——”

    傅銀釧一聲笑語打斷了太后娘娘口中含而未吐的“jian情”,“您那個小太醫不好說,這個錢內人,卻是板上釘釘,您方才沒瞧見么,打娘娘說了那話,讓錢內人送果脯去,我只是輕輕一瞟,便看出她的竊喜。試問,給一個太醫送點果干值得歡喜個什么,又不能得賞錢,又不值得攀交?!?/br>
    在姜月見臉色沉凝下來之際,傅銀釧又道:“這個宮人伺候娘娘這么久了,還這么藏不住事兒,只怕對您這位小太醫的心思,用得已經不淺了?!?/br>
    姜月見的護甲一下一下地往杯沿上叩,并未言語,只有掌下發出一串一串細碎清脆的動靜。

    “不過,這也不能怪那錢內人,能讓太后娘娘都一眼相中的男人,怎會是凡品,況且一入宮門深似海,封鎖心門壓制人欲,見到這般美男子,多少都會克制不住地有那么點春心萌動?!?/br>
    雖然傅銀釧發現了這點,但她并不覺著這是什么大事,轉而又為錢滴珠開脫。

    “也的確要怪太后娘娘安排不周,這宮人都開始思春了,娘娘是一點兒都不覺察,還教她三天兩日地往太醫院走動,又是送果脯又是傳話,你家小太醫要是對您有那心思,伸手不打笑臉人,對那個傳話送物件的宮人笑一笑,說上兩句話,嘖嘖,這宮人可不就把持不住了么。所以臣婦說,太后您rou包子打狗?!?/br>
    這下不知錢內人是rou包子,還是小太醫是rou包子,總有個有去無回的。

    不然,太后娘娘還能容忍自己看上的小郎君同自己的宮人,在自己的屋檐底下成日家地眉來眼去?

    姜月見抿唇。

    都已這么明顯了么?她全然沒一點兒察覺,倒是讓才來坤儀宮兩日的傅銀釧發現了不對勁。她是當局者迷,近日里一心撲在前朝和后院的男人身上,倒是倏忽了自己身邊,有人已起了異心。

    姜月見鎖眉道:“錢滴珠入宮已有十幾年,比哀家還長了幾歲,在坤儀宮當差,從無缺漏。你若不提,哀家怎么也不會想到,她對探微動了心思?!?/br>
    傅銀釧見太后娘娘茶也喝不香了,眉眼掛著惆云,喃喃自語起來,她笑道:“多大一點兒事,太后還想用她,便留著,只是以后避著一些太醫院就是,若不想留著給自己添堵,將她調到司珍房里去,怎么不行?”

    傅銀釧握住太后娘娘微微發涼的手心,“這事兒關鍵還不在于這個宮人,她怎么想是她的事兒,只要您那位對她沒這樣的心就成。那個小太醫既然是殿元出身,總不至于太傻,放著金尊玉貴主動拋下高枝兒的太后娘娘不去勾搭,轉道和那個小宮人不清不楚的?!?/br>
    太后娘娘似已得到安慰,一點不再掛懷,笑道:“哀家自是信他?!?/br>
    傅銀釧吐出一口氣來:“信不就完了么,我說這些話也不是要挑撥娘娘和心腹之間的關系,茶壺里煮元宵,您肚里有數就行了?!?/br>
    兩人夜話罷,傅銀釧困了,兩條眼皮耷拉著直打呵欠。

    “臣婦得入眠了,困得厲害,這筋骨不成了,小坐片刻就犯困……”

    她起身去向太后娘娘精美的拔步床,將床圍上懸于金鉤的描鳳簾幔放落。

    回過身躺下,透過一重朦朦朧朧的紗簾,眼光瞥見太后娘娘正在窗邊,同什么人交代著什么,傅銀釧嘴唇帶笑,心領神會地躺進軟褥里,兩眼輕輕闔上了。

    姜月見也合衣躺下,一個太后,一個誥命夫人,同枕一片軟枕,兩端都向下凹陷進去。

    入夜時分,宮闈內外一片靜謐,甚至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音。

    傅銀釧覺察出太后娘娘的心氣不平,呼吸長一聲短一聲,傅銀釧忍不住笑:“既這么不放心,娘娘跟著去就是了?!?/br>
    姜月見雖靠在枕上,烏發如云流瀉而下,神情模樣卻同坐在太極殿里一樣肅穆莊重。

    “哀家怎么會紆尊降貴至此地步?!?/br>
    傅銀釧笑道:“您也別硬撐著了,就算自己不親自過去,找個得力的宮人,傳話東西不送了,太后要留著自己吃,讓錢滴珠將東西再拎回來就是了?!?/br>
    越說越心煩,姜月見悶悶道:“一口吃食,哀家犯得著么!給了就給了,這是恩典,誰來都得接著!”

    傅銀釧點頭,連忙手掌安撫太后:“是了是了,娘娘一言九鼎,絕無可能朝令夕改,給了就給了,一口吃食,給了那宮人可不就回來了,再說那小太醫,人品足重,堪為男人表率,坐懷都不亂的,有什么可警惕的?!?/br>
    姜月見冷冷道:“若是有人敢紅杏出墻,踢掉就是了?!?/br>
    “紅杏出墻?”傅銀釧驚愕,“娘娘和他的關系,都已突飛猛進到這地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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