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金裘 第1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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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了起來,姜月見一直有這個毛病。她自己說是從娘胎里帶出來的,從第一次來癸水就這樣,疼得要命。有段時間,她聽說女人生了孩子之后會不疼,于是纏著他要生孩子。誰知道生了以后,這種疼痛卻愈演愈烈。 楚珩入后宮甚少,但時間長了總會撞見,她痛得在床榻上打滾,臉蛋慘白的凄慘模樣,就連生孩子也不過如是。那慘狀,實在不能不讓人心生惻隱。 蘇探微咽部發緊:“請快帶路?!?/br> 作者有話說: 他急了他急了。 第25章 這一夜太醫院除了蘇探微都在懵懵懂懂中發奮, 誰也沒受到太后娘娘的接待。 蘇探微疾步而至,翠袖一開始尚在引路,到了后來, 竟漸漸跟不上蘇探微的腳步了, 她累得胸下起伏,嬌喘微微,直至驚怔地目送太醫招呼都不打一聲, 便急匆匆地闖進了太后娘娘的寢殿。 青銅彝爐燃著一縷淡而渺茫的煙氣,細嗅來, 是熟悉的百蘊香, 是她沐浴時常用的。 他瞥了一眼浴房,里間熱氣未散,知她已經洗浴過了, 蘇探微凝神, 向著安靜的無風而動的鸞帳道:“太后睡下了么?!?/br> “疼著呢, ”那里頭傳出一道哼哼, 半晌沒等到人,漸漸有些氣不定,微慍道,“還不過來?!?/br> 姜月見這毛病有些年頭了,除了生楚翊一年, 基本上每個月都會來上這么一回, 疼得她半天下不得床, 發作時不止小腹, 連腰、背、腿, 也一并跟著疼。太醫院也不是沒人給她調理, 以前老太醫下的論斷是, 娘娘小時候不注意保暖,寒氣積滯體內,不得發。 不得不說太醫就是越老越妖,的確如此,姜月見人生第一次來癸水的時候,在于她小解時發現自己的褻褲上沾了斑斑的凝涸的深色血塊,她昏頭昏腦,根本不知道女人都會來癸水這回事兒,只是下意識地以為,她馬上就要死了。 而望著一大盆堆積在茅棚外,已經伴隨著霜天雪地結了冰塊的衣物,想到明天趙氏和姜岢可能加諸身上的煎熬,抽了口氣,想:死了也好。 她從來沒有一個人可以依賴,可以在痛得死去活來的時候,找到一個寬厚的胸懷,短暫地停泊,哪怕那人什么也不說,只是靜靜地讓她依偎著。 每當她身上不方便的時候,尋興而來的夫君只會敗興而歸,并不會在坤儀宮片刻停留。姜月見當然知道,男人只是在為偶爾臨時起意卻得不到滿足而感到不快,他實則沒有一點兒將她放在心上。 一只大手將她的鸞帳撥了開,露出燈火爛漫處,俊美無儔的白皙容顏,他低垂著鴉睫,一動不動地望著她。 姜月見本來肚子疼得要命,緩過了勁兒來了,這會兒還疼著,可手上力氣不小,等他坐上鳳榻,她的臂膀瞬息之間就攀了過去,如藤纏樹,抵死方休地囚錮住了他。 蘇探微的身體有些微僵硬,沒有反應過來,懷中的身子一直在發抖,但抖得充滿威嚴,仿佛只要她推開,這個喜怒無常的太后娘娘會傳喚左右將他推出菜市場千刀萬剮。 幸好,蘇探微本也沒打算那么做。 太后娘娘疼得打顫,靠在他干燥而溫暖的懷抱中,蘇探微只是怕她著涼,將一床疊在臥榻深處的團花錦被扯了過來,蓋在太后又嬌又細的肩膀上,厚厚的棉被落下來,將她裹得嚴嚴實實。 姜月見顫抖的眼簾驟停,上首傳來一道清沉而無奈的聲音:“別著涼?!?/br> 他口氣沒那么恭敬了,最近似乎確實大膽了不少:“太后娘娘宜保暖,腹痛便應休息,不得沐浴,若著了風寒,疼痛只怕會加劇?!?/br> 胸口被抵了一只下巴,他垂下眼,正碰上太后白里透粉,宛如薔薇花嫩嫩花苞似的臉蛋兒,瞬也不瞬地將自己望著,蘇探微俊臉也是一紅,低聲道:“太后,原來是不疼了,這樣看著臣,臣……惶恐?!?/br> 姜月見的明眸閃動了一下,“誰說不疼了?哀家疼得還厲害著,你不許動,抱著哀家?!?/br> 蘇殿元的兩條胳膊僵硬得跟鐵一樣,實在恕難從命,他思考了一下自己此刻的處境以及脫身的可能,不自然地道:“要不臣,為太后施幾針?” 姜月見將信將疑:“有用?” 蘇探微輕咳:“應該會有用?” 一個太醫,連自己都不肯定,那多半是無用。 但已經如此了,姜月見想著死馬做活馬醫,最壞也壞不過目下的情形,就讓他扎幾針也無妨。 若是過往扎的銀針會留下針眼,她早就已然千瘡百孔了。 蘇探微如蒙特赦,立刻松了手,姜月見肩上的被褥滑落了下來,厚實地堆在腰間,她浮著淡淡霧光的美眸顧盼神飛,充滿多情地望著他,將他一舉一動都收在眼底。 蘇探微掩面退去,請了玉環進寢殿打下手,玉環抱著針帶,搬了一只燭臺過來,蘇探微取銀針在燭焰上過了幾次火,呼出口氣:“太后娘娘,請出右手?!?/br> 姜月見聽話地看著他,把右手伸出去。 不論小太醫作甚么,看著都是那么迷人。他的緊張,有一半兒是因為被她調戲得不自在,還有一半兒,則是來自對她的關切。她以前從未發現站在高處看人,能把一個人看得這么清楚。 小太醫在她面前,就像是個玻璃人兒,一眼就看得到那顆搏動不停的柔軟心臟。 蘇探微握住了太后的柔荑,沒有施加力度,銀針沿著她合谷xue推進。 針刺入的一刻,尖銳的疼痛令姜月見忍不住躬了身子,礙于外人在場,不敢高聲叫出來,只咬了下邊的一半嘴唇,黛色的眉彎扯出褶皺的弧度。 這個xue位不知為何,扎得格外疼些。 她現在對蘇探微的針居然有些發憷了,這個半路出家的大夫,不知道下手有沒有輕重的。 見他又凝重肅然地去取針,太后xiele氣,幽幽道:“你等等,先告訴哀家,你還要扎什么位置?” 蘇探微正色道:“下一針扎太后娘娘的足三里xue?!?/br> “足三里,”太后想了想,頷首,一臉認真地對玉環道,“玉環,替哀家將綢褲脫了?!?/br> “……” 蘇探微沒想到玉環真要上前,當即阻止,額間已滾出了一層晶瑩的薄汗:“不,足三里xue不用脫……褲子,太后,將褲腳卷起……即可?!?/br> “這樣啊,”太后娘娘的神情看著略微失望似的,不過,她很快定神,“蘇太醫,你替哀家卷,哀家疼得厲害,可動不了?!?/br> 真的疼么。蘇探微不禁開始懷疑太后有幾分像演的了。 然無論真假,他還是得從命,蘇探微單膝跪上床榻,深呼吸,掀開了一小節的被褥,露出底下雪白纖細的雙足,宛如皓月般潔凈的顏色,指甲修剪成圓潤的形狀,丹蔻涂抹得別致而精心。被子一掀開,太后娘娘已自如地翹起了一只腳指頭,將腿熟稔地放在了他的膝頭,他一怔。 繼續為太后娘娘施針,已經不啻于凌遲的折磨了。 幸得蘇太醫的懸腕依然極其穩健,并沒有容許有絲毫差錯。 布料在太后娘娘光潔如玉的皮膚上一層一層地向上卷,垂落的鸞絳也被長指勾開,露出底下姣好的光景。 姜月見天生膚白如霜,泛著冷冷色調,但觸手溫軟,如上好的脂墨般,略有彈性。 蘇探微被這酷刑折磨得忍著額角直痙攣的青筋,將理智鎖回血流涌入之處,穩穩地,下針,刺進太后的足三里xue。 幾個xue位扎上了,姜月見已經動彈不得,一動,便覺得那針尖兒似往rou里鉆,疼得要命,將她直挺挺摁回了褥子里,銷了聲音,兩眼無聲地望向帳頂。 蘇探微也拭了拭汗,試圖背上自己的箱籠,暫時離開坤儀宮。 不過太后扭頭,沖著他的背影幽幽道:“哀家讓你走了么?!?/br> 蘇探微無奈:“臣……剛從太師府邸回來,一身風塵,不能侍奉娘娘病榻前?!?/br> 姜月見一點兒不嫌棄,把沒扎上的左手朝他招了招:“過來,哀家現在血涌如注,你不許走?!?/br> 蘇探微只能回去伺候著,等待娘娘示下。 逆著燭光,面容清雋的青年人恭恭敬敬地立在燈臺前,但,姜月見眼尖,一眼便看出,他腰背微佝,好像在忍受著什么煎熬,喉結輕輕地滾動,有些悶燥之意,冷白的面皮罩上了綿柔的緋色。 她了然地笑了一笑:“哀家聽陛下說,你對陛下講了什么故事。小太醫你是要教哀家教子呢,還是,想挑撥太后與陛下的母子之情,嗯?” 蘇探微搖頭:“臣不敢?!?/br> 姜月見覺得很好玩:“逗你的,哀家沒怪你,要說實話,你比先帝,可更像他的父親?!?/br> “……” 不知如何回話,總覺得不那么順耳。 姜月見擺擺手,試圖令他寬心,“不必驚恐,哀家說這話不是譏諷先帝,先帝陛下日理萬機,不太會在兒子身上用功夫,你呢,很細心,也很有耐性,你這樣松竹氣節又謙卑柔和的男兒,實在有些稀罕,哀家能感覺到,陛下對你也心有幾分歡喜。探微要是膽子再大一些了,肖想著做陛下的爹,也不是不能——” 太后的玉手勾了勾他的衣袖,令他再近一些,讓自己看得更清楚。 蘇探微的呼吸逐漸平復,俊臉上依然焦熱,“臣不敢?!?/br> 太后秋波斜睨,漫不經心地道:“鉆哀家的床帳的時候,不是已經敢了么,這會兒做什么柳下惠,無趣?!?/br> 他一副隱忍不敢言的模樣,姜月見心情轉好,連身上的疼痛都顧不得了。 “其實,哀家這些年忍著這痛,已經習慣了,以前也從不奢望能找個什么人靠著,最好那人有火熱的胸懷,緊緊地,抱著哀家……你過來,抱哀家起來?!?/br> 她身上扎了好幾個洞,可實在睡不住,忍著不對他做些什么,就這么看得著,吃不著,霧里看花虛虛實實的,可比遠遠瞧著更折磨。他好幾天沒來了,這種見面的時機,其實并不像姜月見一開始打定主意養他的時候所想的那么多。 蘇探微又只能聽從。 顧慮太后身上的針,他小心地從身后扶住了太后如紙薄的背脊,擁她在懷。 姜月見換了個地方躺著,覺得舒服了許多,人也漸漸變得慵懶,心思一松懈,便容易犯困,她輕輕地打了個哈欠,大約不等到撤針,她便可以睡著了。 “探微?!?/br> “臣在?!?/br> 姜月見道:“還難受么?!?/br> 她果真,什么都知道。 她不是情竇初開的少女,更不是天真爛漫的孩童,而是察人入微的中宮太后。她有過一個夫君,盡管那個夫君對她而言,似乎并不怎么合格,可她還是有著豐富的男女之間的經驗,一眼便能洞悉成年男子不受自制的困窘。 蘇探微不免呼吸渾濁,看向她,欲言又止,最終,仍是不得不承認:“太后,臣做不了柳下惠?!?/br> “嗯?” “太后坐懷,臣已……” 那幾個字在舌尖滾了滾,有一絲guntang在蔓延。 “方寸大亂?!?/br> 作者有話說: 楚狗:臣要為太后娘娘針刺足三里了。 裊裊(垂死病中驚坐起):脫褲子?什么脫褲子? 第26章 抽針時, 太后娘娘果真已經蜷在他懷中睡著了。 入眠之后的姜月見,撇去了鋒利的爪牙,乖覺而柔軟, 呼吸是甜蜜芬芳的, 泛著淡淡的暖意。 蘇探微還針入袋,將東西收整好,垂下眼皮, 此刻太后好夢正酣,一條玉筍般的藕臂越過他肘彎, 安靜地垂落在緋紅的蜀錦上, 紅白交輝,如梅花瓣尖上一捧皚皚的白雪。 伺候在寢殿值夜的女侍,一點兒聲音也不敢發出, 唯恐驚擾了太后好眠。 到了時辰以后, 太后便會入睡, 這時候誰也不敢攪擾了她老人家的清夢, 以免觸怒太后,惹來災劫。 但她看那個年輕俊美的太醫,居然低下頭,輕輕地喚了太后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