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金裘 第7節
書迷正在閱讀:別人給植物澆水我澆奶茶[星際]、后媽文老公有了讀心術、我很喜歡你、禁止覬覦可愛玩家[無限]、嫁給隔壁村的糙漢(1v1h)、戀愛綜藝里全是我的春夢對象(NPH)、陶瓷太陽、戴紅色手環的女人(SP訓誡)、花開荼蘼(NPH)、沐光
姜月見,你這累累前科,真是讓人……防不勝防。 作者有話說: 情敵見面,分外眼紅。 太后娘娘不知道,太后娘娘不在意,你的后院快打起來了哎喂! 第9章 姜月見召見蘇探微很是頻繁,看來太后娘娘近日里來頭疼腦熱的毛病不少。真教人擔憂。 一轉眼盛春明燦,宮闈深處杏花如繡,鶯啼芳樹,燕舞晴空,支起一扇窗,雪白的毛團子曬在陽光底下,長一聲短一聲地“喵嗚”著,姜月見把手一招,乖巧聽話的獅子貓拖著那長長的雞毛撣子似的貓尾巴,聽話地蹭上榻上美人柔軟的香酥,渾身沐浴著春草和梨花爛漫的氣息。 蘇探微伏侍在后,為太后按著頭部的xue位,這手法嫻熟,姜月見本來就沒毛病,被他摁得愈加神清目明,不由地如雪水似的融化在了杏子黃的棉絨椅靠上。 貓咪似乎覺著這礙事的人奪走了獨屬于自己的美人恩寵,正鼓著圓溜溜的大眼睛支起胖墩墩的身子與蘇探微對峙。 這貓是鴛鴦眼,一為琥珀色,一為寶石藍,這眼睛又稱陰陽眼,迷信說能勾通魂靈。當然,這只貓只是純傻。 傅銀釧送姜月見這只貓之后,姜月見對它愛不釋手,一度比親兒子更看重。這貓受盡寵愛,不負眾望地變成了一只混吃等死的二世祖,當坤儀宮鬧鼠災,一只拳頭大小的灰鼠鉆到姜月見羅裙底下時,頭一個跳腳的居然是它。 沒用的蠢貨。蘇探微淡淡地睨了它一眼。 那貓似乎受了委屈,直把腦袋往太后溫暖柔軟的懷里鉆,捕捉太后身上讓它特別安心的香氣。姜月見脫了護甲的素手撫著貓兒脊背,半瞇著眸看窗外爛漫的梨花,其實早已察覺這一人一貓在背后的小動作,年輕人真是有意思,連一只貓也會看不慣。 瞧瞧這才多久,他就連爭寵都學會了。 姜月見神色自若地打趣他:“小蘇太醫,哀家胸口也悶痛至極,不如你——” 那貓渾身炸毛,被刺激得起雞皮疙瘩,莫名所以地望著女主人,得到的卻是女主人手掌一拂,將它從榻上趕了下去,獅子貓氣憤地搖著尾巴,在美人靠下鉆來鉆去,無計可施。 姜月見微微歪過身子,笑吟吟對蘇探微瞇眸,素手撫住了跳個不停的胸口:“給我這兒按按?!?/br> “……” 兩年,她徹底忘記了昔日的夫君,已經開始用這些手段引誘新歡了。蘇探微神色復雜,并沒有立即上前。 她的把戲同七年前一樣拙劣,竟假假地“唉喲”了一聲,表示她真的很疼。 蘇探微顫抖著伸出爪子,閉了眼向她靠近。 姜月見眸光橫凝,宛如云波瀲滟,春從眉眼生。 她身上披著素衣,抹胸是茶白月牙紋,扯得稍稍低了一些,溫熱的指尖觸碰肌膚一剎,他的指腹抖了一抖,想要急促收回,姜月見卻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掌,那年輕人閉著眼,手向受驚的小鹿一樣無處躲藏,姜月見用了一些力,將他輕輕勾纏。 發乎情止乎禮地調了這么久的情,該收一點兒利息了,這年輕人面皮薄,瞧著一副未經人事的生澀模樣,竟敢謊稱自己已有妻兒,她不是普通女人,她是當朝太后,怎么會連這種把戲都看不穿。 掌下的手在戰栗,他的眼簾闔著,眼睫微微地顫,薄唇張了張,似乎要開口拒絕,然而最終只是道:“太后娘娘,臣……臣不是……” 姜月見微笑地看著他,似乎要鼓勵他說下去,但年輕人到底是說不下去了,俊臉紅得厲害,幾乎就像在油鍋里滾過,姜月見提了尾音:“不是什么?” 蘇探微皺眉垂面,將手往回縮:“臣,不是攀龍附鳳之人?!?/br> 姜月見一呆。猝不及防,被他掙脫,蘇探微惶恐地屈膝,半跪在太后的美人靠前,儼然負荊請罪。姜月見靠在軟墊上,側頭看去,只能瞥見他梳得齊整的發,簪得一絲不茍的冠,和那底下隱隱顯露崢嶸的面容。姜月見沒有怪罪他的不識好歹,只是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你很好,很有骨氣,”末了,她悵惘地自嘲一笑,“不似哀家?!?/br> 這句話或許換了旁人,未必能厘清其中深意,蘇探微本人卻是再明白不過。 姜月見想到自己的少艾之時,她只是一個庶出的不得志的女兒,她的母親為了討好正房,將嫡女視作親女兒一樣巴結照顧,而她,則隔三差五地被發落去柴房禁閉。 最難熬的遠不止如此,她上面還有一個游手好閑無所事事的兄長,她的生母盼著兄長發奮苦讀將來一鳴驚人,讓父親大人正視他們母子的存在??上н^于強烈的欲望,和人性的重男輕女,讓生母將她的兒子寵成了一個廢物。 那廢物讀書不行,習武也吃不得苦,唯一能干的就是打女人。大冬天她要拎著冷水去柴房為他們洗衣服,十個手指頭凍得血淋淋的,但只要洗得慢了,或者偶爾不出太陽,陰干的衣物有味兒,她一番辛苦換來的只是一頓毒打。 姜月見很慶幸自己沒有被他們帶偏,恨自己生來就有罪,怪自己錯投女兒身。她只埋怨自己不留神進了她生母的肚子,生下來就注定了凄慘的命運。 想要改變命運,又能有什么辦法?女子不得入仕,她手里沒有一點余錢足以支撐她脫離侯府。那時起,她唯一所愿,就是寄希望于未來的夫君,能夠帶她脫離那個虎狼之窩。 所以,她承認,她攀附了楚珩。 做任何事都有代價,如果攀附楚珩的代價是,她必須在他身后直到老死都得捆在御座之上,和那一堆日復一日永遠處理不完的奏折相伴余生,她也認了。 可天意不測,她在這有如泥淖形同深淵的不可見天日的處境里,窺見了一絲如從頑固堅硬的巖石中破壁而出的一抹盎然春意,抖落一身零碎風雪,綻出平地驚雷的生機。 她朝他伸出了手,試圖抓住這根青藤,不那么地道地想掙脫楚珩留給自己的責任。 人總是向往光明與自由,對姜月見而言,這個突然闖進宮闈來,冒冒失失的年輕人,是她此刻能夠唯一叛逆的源頭。 蘇探微垂眸,將被太后輕薄過的手指一根根籠在寬大的衣袖里,不敢泄露絲毫天機。 姜月見好像突然開始頭痛了,她拂了拂玉指:“你出去?!?/br> 面對太后的打發,硬氣的蘇太醫正想著自己也一刻都不想多留,趕緊離去,恰逢此時,女史玉環叩門而入,對太后迎面行禮,恭聲稟話道:“太后娘娘,儀王殿下來了?!?/br> 蘇探微正要撩袍起身,動作生生停頓。 儀王。 肖想姜月見,恐怕在他“死”之前就不是一日兩日了。 蘇太醫的一只膝蓋宛如黏在地面,并未再掙扎起身離去,當他猶豫了這少頃的時間,儀王已經風度翩翩地出現在了坤儀宮,而姜月見,也已從椅靠上徐徐起身,披上了外袍。 然而太后幽居深宮時,并不喜歡莊重華麗的打扮,儀王看到太后的第一眼,面前肅容莊嚴的女子,僅僅身著綾羅春衫,閑松地挽著云髻,鬢邊簪一支雙鳳銜珠金翅垂珠步搖,除此之外再沒有多余的頭飾,對于太后而言,這樣的裝束簡樸而雅潔,充滿生活意趣。 當她美麗高貴的眸掃過自己時,不若當年先皇還在時那樣充滿敵意。儀王自動將這種軟化的改變,當作了太后喪夫寂寞的鐵證。 縱然身在九重宮闕,太后依然只是一個女人罷了。 皇兄在世時,不近女色,極少入后宮垂憐女卿家,儀王偷偷向人打聽過,內務局的高都知曾隱晦提點,說陛下身患隱疾,人道功能障礙,與皇后房事上有些不和。當時儀王聽了這個消息,更加覺得振奮,他想,皇嫂這樣綺容玉貌的女人,跟了皇兄這樣的廢物,實是可憐。她若是有那野心敢突破雷池,與自己相好,只消用過一次,保管她終身都忘不了! 儀王裝模作樣地向太后行了禮,姜月見令他平身,“徐州織造貪墨一案,哀家是親派你糾察地方了,這一行六個月,儀王勞苦功高,哀家會看賞的?!?/br> 儀王笑嘻地道:“太后信任,臣弟不敢居功?!?/br> 他示意左右,為太后送上來幾枚錦盒,不用問,樣樣都和那日的血參一樣,都是他敬獻的奇珍異寶。姜月見并不感興致。 儀王殷勤地將錦盒一一打開,入目所見,幾乎晃瞎人的眼膜,這奇珍閃灼,猶如深海之物,世間難尋,即便是權貴,擁有這一件,都可以作為鎮宅之寶,而儀王大手一揮送上了十件。 “臣弟不忘皇嫂恩德,自先皇故去,皇嫂一人攜幼帝支撐起我楚家天下,臣弟愧為須眉,實在汗顏,這些禮物都是臣弟為皇嫂精心挑選,臣弟知曉就算天公造化的大美,拿來獻給太后您都顯得無比寒酸,仍盼您笑納?!?/br> 蘇探微被他的這一番陳詞濫調惡心得手臂上冒雞皮疙瘩。儀王早已對太后圖謀不軌,但以前收斂得幾乎看不出,也挑不出錯處,現在是唯恐天下人不知他們孤兒寡母好欺負? 皺了皺眉,心道姜月見應當不至于,能夠看得上這些俗物,以及俗得讓人惡寒的儀王。 視線一頓,忽見姜月見眉開眼笑,修長如藕節般的手臂向儀王探去,要尋人攙扶,儀王連忙知情識趣地搭上一把手,姜月見隨之起身,一動則身后鬢云亂灑,如瀑般垂落,卷起一股熟悉的白芷香風,儀王得逞嘴角一勾。 這心旌搖蕩之下,猝不及防,與美人靠后半跪的蘇探微四目相對。 “……” 作者有話說: 楚狗:……朕還沒死! 第10章 儀王想起近日宮中頗多流言,太后在禁中深處,豢養了一名俊美青年,聽說是進士出身,太后為了與他私相授受,在一眼相中了青年的美貌后,將他安置在了太醫院。 這固然是斷其前程的舉動,但此刻儀王沒有在蘇探微臉上看出絲毫近身侍奉太后的委屈,鄙夷此人竟敢對太后心生攀附,齷齪無恥。 正當這時,儀王攙扶姜月見,腳下一絆,虛浮臃腫、為酒色財氣掏空的身體,竟生生歪了過去,險些跌倒在地,幸而還有一兩分平衡感與在美人面前不得丟丑的應激,儀王將自己穩住了,順便對太后報以歉然微笑,腳下不動聲色地踹走了那只始作俑者白團子。 “臣弟見太后留了太醫在此,太后身子可曾有恙?”儀王笑瞇瞇地道,“臣弟這里有幾個不成器的,醫治一些疑難雜癥,最得心應手,臣弟去將他們給太后招來?” 蘇探微垂眸,眼底掠過淡淡的嗤嘲。 姜月見釋開了手,眼睛掃過儀王送來的這些奇珍異寶,暗中思忖著這些價值連城的物件從何處得來。 說來,以往姜月見還在深宮做皇后之時,行事不忌奢華,四年前興建露臺的舊事被言官批判到現在,史書都得狠狠記上一筆,罵她這個皇后奢靡無度。如今再看這些,她的第一念頭居然變了,這些有價無市的東西若兌換銀錢和米糧,不知能否把大業的內帑充到粟紅貫朽。 姜月見偏過頭,讓女史翠袖為儀王殿下點上一盞茶,對他送來的這些東西雖然看不出滿意,但應是會收下的,儀王心領神會,太后再厲害,手腕再鐵血,終究是一女人罷了,是女人就抗拒不了這些亮晶晶的珠玉寶石。 往昔他還覺著這嫂子難哄,看來真是皇兄去了太久,嫂子難捱閨中寂寞,對他也比以往態度柔和了。 若論容貌,他自詡絕不輸給皇兄,何況皇兄不行于人道,是個女人都無法忍受?;噬┳匀雽m以來,忍辱多年,受夠了委屈,她如今權傾朝野,已然是不需要再照顧別人議論的嘴。 參茶沏上來了,儀王笑吟吟地向女史接過,“多謝皇嫂?!?/br> 他低頭一飲,茶湯guntang,在舌尖攪起清潤的香甜,儀王眉眼微熏,似已酒醉,看太后的目光起了幾分迷離之意。 然而正當他以為可以有更進一步的交流時,太后倏然下了逐客令:“心意哀家領了,儀王回吧?!?/br> 儀王詫異地張了張嘴,不明白太后怎的驀然改變了主意,一時沒有應聲。 太后鳳眼稍揚,偏眸看了儀王一眼,這一眼多了審視與莊重,她沉聲道:“翠袖,送儀王殿下出去,遞上哀家這里的食盒,儀王拿些點心再去吧,儀王府邸偏遠,入宮不易,路上也可果腹?!?/br> 儀王心中暗道苦也,他哪里是惦記她這里的什么點心,糕餅怎么可能有面前玉容寂寞的美人香甜,令他魂牽夢縈。從前礙于皇兄在,他將這種悸動與情愫壓抑得好好兒的,不能教楚珩看出一絲端倪,如今,還要他忍到何時? 太后莫非是在假端莊,亦或礙于那小太醫在場,她不想授人以柄? 他迫不得已拎上女史遞上的食盒,舔了下自己的舌尖,假裝那點心已經融化在口中,可依然難平這種怨氣。 他忿然盯了一眼仍在太后身后,那個心平氣靜,宛如浮動的翠微竹色般俊逸秀頎的青年,蘇探微坦然接受儀王殿下的敵意,唇畔微斂,看不清此刻神情。 人送走后,翠袖折回來時分,將自己身上撣了撣,這才低頭邁進殿內,對太后稟道:“真真是送神難,可算走了,太后讓奴婢點那一盞千金不易的養榮茶,真是便宜了他!” 蘇探微聽出翠袖言辭之間深濃得根本不愿藏匿的厭憎之情,心中有些奇怪。 窗外晴絲垂線,一抹亮麗的赤金色沿著窗欞鍍了進來,姜月見的皮膚,她露在外間的面頰、頸部,還有纖細的手腕,均被抹了一層緋紅的蜜。她將外袍脫下,塞到玉環手心,神情竟有幾分未脫的稚氣。 “哀家記得先皇曾說,儀王從小體壯如牛,唯獨受不了庵羅果,吃上一點就會渾身起紅疹?!?/br> 翠袖親自沏的茶,那茶里放沒放庵羅果她比誰都清楚,今天回去,只怕還在半路上儀王殿下就得抓耳撓腮破了相,她不敢放肆地笑話出聲,但太后似乎心情不錯,她也便笑得稍稍出格了一點兒。 蘇探微垂袖而半跪,薄唇涌起一絲譏誚。他還以為,他的話,姜月見只會都當耳旁風。然而,她連自己的丈夫的喜好都一無所知,卻記得她的小叔,吃不得一點庵羅果。 雖然如此,姜月見對儀王曖昧不明的態度,整個坤儀宮對儀王的敵意,都十分奇怪。 一定有些事,是他不得而知的。這兩年,儀王或許找過他們母子的麻煩。 當年,武帝喪命武威守城之戰,太后攜幼子少帝即位,是群臣擁躉眾望所歸,但這看似理所當然的事情,未必有人樂見其成。相比于一個乳臭未干的幼子,和一個身居內帷的婦人,有人更相信大行陛下已經成年,且還算有一些雅望的弟弟儀王,意圖扶植儀王登位。 混亂了七七四十九日,最終以儀王在武帝的出殯日時一頭撞在了棺木上血濺三尺以彰忠肝義膽而結束。儀王用自己鋼鐵的決心向世人傳達了一個意思,他對皇位,絕無篡奪之心,他愿輔佐少帝登基,擁太子為正統,若有反對者,他便以如今日這血濡棺槨的決心和魄力,勢要和他拼殺到底。 人人都說,儀王殿下不慕名利,超然俗物之外,執守禮義教條,是個真正的君子。 卻鮮有人知,這個把皇位看得如一粒塵的謙謙君子,卻將御座之上,他皇兄的遺孀,暗中視作禁臠,伺為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