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國子監當廚娘 第4節
藺荷甚至懶得搭理對方。 擦干頭發,隨意用紅繩扎了個高馬尾,這個發型讓她整張臉都露出來,巴掌大的臉小巧精致,眉目如星,鼻梁高挺,倒顯出了幾絲英氣。 她打算趁休息去林叔那兒一趟,告知對方最近不要收太多的雞爪,小翠見她往外走,忽然提高聲音:“喂,掌柜讓你去二樓找他?!?/br> 藺荷腳步頓住,這個時辰去…… 她擰緊眉頭。 小翠翻了個白眼,“不相信算了,反正話我已經傳到,去不去是你的事情?!?/br> 繼而不知是羨慕還是嘲諷:“哎,有些人真以為自己勾搭上掌柜,就能翻身當主人,然而野雞就是野雞,別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 藺荷實在受夠她的陰陽怪氣,同為女人和打工人,何苦為難彼此,她回過頭,做出訝然的樣子:“難道這不是你的想法?上次掌柜娘子問我,我還替你美言了幾句呢?!?/br> “什么?!”小翠尖叫。 “放心,”藺荷體貼地安慰,“掌柜娘子很心善的,還說過幾日就讓人把你抬到掌柜房里?!?/br> 聞言,小翠如遭雷劈,她的確想抱上掌柜大腿,但前提是不讓掌柜夫人得知,上一個不安分的店丫頭,早就不知被賣給哪個泥腿子了。 這個流民,不會真的和夫人說過那些話吧! 耳邊終于清靜,藺荷拍拍衣服褶皺,滿意地離開。 ***** 一品樓的掌柜姓王名才,中等身材,因為開酒樓吃的不錯,長得滿面油光,見藺荷來了,笑瞇瞇伸手:“聽說你最近總是去林家?” 藺荷行禮,不動聲色避開對方的咸豬爪:“林叔林嬸幫我良多,我很感激他們一家人?!?/br> 王才:“哎,時間過的真快,還記得當初你暈倒在我們酒樓門口,大冬天,凍的都快沒有知覺?!?/br> “多虧了掌柜和夫人的一碗熱水,還收留我當店丫頭,這份恩情藺荷一直銘記在心?!?/br> “呵呵,記得就好,只要你繼續聽話,以后會有更好的日子…” 王才意味深長地提醒。 于是藺荷便“嬌羞”地低下頭,實際是掩飾住眼底的情緒,同時在心里把這老.變.態罵了百八十遍, 呸!人渣! 好在如今的王才有賊心沒賊膽,因為最近幾日掌柜娘子都在這里,他不敢對藺荷下手,只能時不時嘴上“暗示”幾句。 等時間差不多了,王才揮手放人,臨走前,似是想起什么,突然說了一句:“既然國子監已經招到廚子,那么從明天開始,你就不用出去了?!?/br> ***** 和藺荷只擺半天攤不同,商販徐仁福則是在國子監門口待了一天時間。 直至國子監的學子傍晚散學,他才推著車子回去,最近天氣越發冷,回去后什么話也顧不得上說,把車子放在院中,先讓娘子倒一碗熱水。 抿幾口,呼出熱乎乎的暖氣,再抱著暖和雙手,還有被風吹得快要掉下來的耳朵。 他娘子看得心疼:“要不還是算了,在東街擺攤也賺的夠花,何必大老遠去北街?!?/br> 錢怎么能夠花呢……“眼看著秋生要到年紀,我想著送他去好學堂讀書?!?/br> 聞言,徐仁福的娘子擦了擦眼角,她既心疼丈夫又想讓兒子讀書,著實兩難全。 “對了,秋生呢?” “剛才還在屋里,這會兒不知跑哪去了?!?/br> 話說著打開屋門,看到自家兒子正站在院中吸鼻子:“好香啊,爹,你車上放著什么東西??!” 徐仁福一愣,自己也不知道有什么,還是翻到用葉子包起來的鹵味才想起來:“哦,是雞爪子?!?/br> 他娘子嫌棄:“買這東西做什么,沒rou又腥?!?/br> “哎,說是這個不腥呢?!?/br> 秋生才不管呢:“我要吃要吃!” 鬧起來的小孩著實不可理喻,一哭二鬧三上吊,大人敗下陣來,徐仁福的娘子沒好氣道:“要是不好吃就趕緊吐掉?!?/br> “哼,肯定好吃?!鼻锷幌嘈?,他都聞到香味了,迫不及待張大嘴巴,徐娘子給他的是一塊雞胗,沒辦法,碗里就這個看起來像個樣子,他啊嗚一口吃掉。 瞬間,鮮濃的汁水便包裹住味蕾,八角、香葉、花椒……紛紛冒出頭來打招呼,和rou的口感不同,雞胗總體滑而.硬,咬起來咯吱咯吱,非常有嚼勁,且因為煮的久,七八種香料的味兒徹底融入到一顆小小的雞胗中,可謂“一雞胗知鹵味”,秋生立刻就愛上它。 “好好吃哇!我還要!” 夫婦倆對視一眼,看兒子這么喜歡,也起了好奇心,試探著拿一個嘗嘗,沒想到味道真不錯。 尤其辣鹵,里面不知道放了什么,初時感覺整個嘴巴要燃燒,把兩人嚇了一大跳,連灌了兩杯涼水才覺得散了些,可沒過多久,那股酥麻感又讓人控制不住流口水:“當家的,這東西很貴吧?” “還行,這一碗要十文錢,那家攤主說,冬天可以放四五天?!?/br> 他娘子當即拍板決定:“那你明天再買十文錢……不,三十文錢回來!” 同樣的事情還發生在其他普通百姓家,藺荷的鹵味雖沒被國子監的學子接受,陰差陽錯率先在民間流傳開來。 小孩愛吃原味鹵,大人愛吃麻辣鹵,兩種口味都有市場,以至于在很長一段時間,鹵味都是京城百姓家飯桌上的常用菜。 回歸當下,次日一眾回頭客去老地方買鹵味,連同陸史虞偷偷打發來的四九也混在人群里,可到了國子監門口,卻發現藺荷并沒有來。 第二天,第三天……接連五日都沒有來,國子監飯堂的廚子卻挑選完畢,只待準備完畢,擇一個日子朝學生開門。 第5章 公子幫我 “老爺,小娘子最近一直未擺攤,您說她是不是……不賣了?” 四九站在大開的窗戶前,少年老成地愁眉苦臉。 大冬天,屋里點著炭盆,但因為有煙,只能打開窗戶散氣,于是這暖意相當于為零。 陸史虞卻是硬生生受著冷風看完了手中的書,抬頭,俊秀的眉目間透出疑惑:“為何不賣?” 還能為何,四九頗為無語,這才幾日老爺就忘了自己嫌棄雞爪的事情,不過后面嘗到那味后,老爺就改變了態度,就著雞爪多吃了兩塊餅子。 可像他們家老爺這般敢于嘗試的,全天下又有幾人呢。 小娘子八成覺得生意不好,放棄售賣。 四九對此事頗為上心,一方面是因為他家老爺好不容易看上一位小娘子,可不能把人看跑了,另外那鹵味他也嘗過,味道著實好,讓人吃了還想再吃。 “要不,奴才去打聽一下小娘子的家在哪?”他提議。 私下打聽女子家事實在無禮,陸史虞下意識皺眉,可想到百姓,最終還是同意下來。 事出有因,想必那女子也能理解吧。 ***** 外面的風云藺荷暫不得知。 自從王才不允許繼續出攤,她便一直“老實本分”地待在一品樓,閑時去林家幫忙,順便拜托林叔幫忙注意一下有沒有大戶人家招收廚娘。 沒辦法,考不上“公務員”,她得找個“私有小企業”打工吧?后者雖比不上前者,生活也困難點,一不小心還要被主家磋磨。 可到了階級分明,沒啥人權的古代,她能有什么辦法呢?藺荷剛穿過來時,趕上一隊從南方而來的流民,她隨著他們日夜行走,為了保護自己,必須渾身弄的臟兮兮看不出模樣。 最開始的目的是活下去,現在也不過多加了幾個字,有尊嚴的好好活下去——所以當務之急就是趕快脫離狼坑虎xue,另謀其他道路。 “你放心,”林叔給一品樓送柴,多少知道王才品行,“我會替你好好打聽?!?/br> 又將之前得知的消息告知藺荷,“國子監那邊一共選了十位廚子,四人是在酒樓待過的,三人是夫子們送去的,余下都是擅長小食的百姓,其中賣餅的陳家,因著做的餅受學子歡迎,故而被國子監司業破格入選?!?/br> 賣餅的……應該就是當時和自己一同賣餅的“鄰居”,但他那餅實在算不上好吃,現在這年頭,尚沒有發酵一說,面食吃的是死面,藺荷覺得口感一般,但國子監就是選中了他,生氣也沒有什么用。 又聽說是國子監司業推薦,她立刻想到錦袍男子,那人年紀不大,周身氣質卻是非常沉穩,不像學子,如今想想,八成是那什么司業。 呵呵。 人有問題,嘴巴居然也有問題。 藺荷在內心偷偷吐槽,她可是牢牢記得錦袍男子放棄蟹黃餅,選擇死面餅子的事情…… ***** 離開前,藺荷準備把鹵味的方子抄給林家人,換來林叔的大驚失色:“萬萬不可,這東西太珍貴,怎么能給我們!” 藺荷道:“本來打算靠它敲下國子監的磚,后來想想,這東西味道雖好但富人家卻是瞧不上,林叔不嫌棄,平時可以按照方子做些,讓狗蛋和小花嘗嘗rou味?!?/br> “那也不能白送?!绷质鍑@息,他想給錢,藺荷卻不要,“大家多吃點rou味,也算我做了一件好事?!?/br> 院子里,林家的兩個小孩不怕冷,正蹲在那兒玩拉筋兒。 這是一種簡單的游戲,選擇楊樹葉子的莖,兩相交叉使勁,看誰的筋兒先斷。 藺荷走的時候,不經意間看到了他們手中的“楊葉莖”。 她愣了愣,突然停下步子,“狗蛋,我可以看看你手上的東西嗎?” “好??!” 藺荷接過來,纖細的手指輕輕摩挲——顏色發黑,透著點兒棕,細長條,她的表情從嚴肅漸漸變得驚喜:沒看錯,的確是蕨根! “這東西是從哪里弄來的?”她迫不及待問。 狗蛋歪歪腦袋:“從柴房找的哦,藺jiejie你要玩嗎,可是它.硬.硬的,拉筋兒總是斷?!?/br> “不是用來玩,我要用它做吃食!” 跟著出來的林叔聞言搖頭:“這是小角,不能食用,否則會引起頭痛,喉嚨與腹部疼痛?!?/br> 蕨根生吃問題的確很大,即便做熟后也保留百分之十的毒素,不能經常吃,但偶爾食用無妨:“處理一二就能食用,有一道叫酸辣蕨根粉的菜,加辣…茱萸和醋等調拌,味道酸辣爽口,極其開胃?!?/br> 幾人被她說的口生津液,于是藺荷便拜托林叔幫忙刨一些回來。 也不用太多,如今她無法出攤,只自己留著吃便可。 ***** 林叔做事還是很靠譜的。 沒過幾日,他便弄回來大量蕨根,藺荷抽空將其洗滌、搗碎、過濾、曬干,提煉出淀粉,再制成蕨根粉。 因為沒什么趁手的工具,廢了好大功夫才做出一點點,估量著也就能吃兩三頓。 盡管如此,看著棕偏黑的成品粉,藺荷也差點激動地落淚,想她來到古代吃不飽穿不暖,不過月余,胸都餓小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