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青 第14節
林瑯突然笑了:“你怎么這么賢惠,不太符合你的身份?!?/br> 手上的動作微微停頓,在聽到她的話以后。 卻也什么都沒說。 酒瓶被放進垃圾桶里,服務員正好端著紅糖姜醋過來。 裴清術道過謝后,又去和微顯醉意的林瑯說:“喝完再走吧,會舒服一點?!?/br> 林瑯抬眸,看著裴清術。 他也正看著她,那雙淺色的眸,被燈光浸染過,顯得清清淡淡。 很奇怪,明明都是一雙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為什么會有人生萬相。 裴清術是個很有修養的人,從林瑯那天在酒吧里看到他拒絕那個女生開始,就這么覺得了。 哪怕他將分寸感看的再重,卻依舊能注意到對方哭花的眼妝,臨走前還不忘放下一塊手帕。 可他的溫柔,是建立在油鹽不進的絕情上的。 分明矛盾,放在他身上又合乎情理。 佛對眾生萬物都心生悲憫,但它不會去愛眾生萬物。 更不會偏愛其中一個。 這是不公平,對其他人的不公平。 林瑯剛喝上頭,還沒有停止的打算。想著既然他來了,正好多個人陪自己喝酒。 于是她伸手去抓他的手腕。 裴清術剛從外面進來,身上的寒意還沒完全消散,像是一塊緩慢融化的冰。 她最先感受到的是他的體溫,然后才是他手腕的觸感。 男人的骨骼果然和女人有著最明顯的區別。 覆蓋在上面的肌rou更是帶著一種隨時都會迸發的力量感。 哪怕裴清術是個看起來斯文儒雅的男人,但他的身材卻矛盾的帶了些野性。 那句:“喝一杯?”還沒來得及問出口。 幾乎是在她碰到自己的那個瞬間,裴清術收回了自己的手,仿佛她是一株帶著劇毒的植物,碰到就會死去。 他這個明顯抵觸的反應,任誰都會覺得備受打擊。 可林瑯卻無所謂的繼續低頭喝酒。 她看見了,他收回手的同時,輕微吞咽的喉結。 哪怕轉瞬即逝,但她還是捕捉到了。 他在忍耐。 大約是意識到失禮,他為自己這個舉動道歉:“抱歉?!?/br> 忍耐什么呢。 他分明用手去撫摸了,被她握住過的手腕。 她看見了。 林瑯搖頭。 那天是裴清術開車把林瑯送回家的。 她酒量不是很好,回去的路上沒忍住,直接吐在了他的車上。 裴清術應該是有潔癖的,他的車內甚至看不見一?;覊m。 林瑯有些可惜的看著那塊灰色腳墊,她看不出是什么材質的,但明顯價值不菲。 可惜了。 她和他道歉:“洗車費我轉給你,這塊墊子的費用是多少,我一起轉給你?!?/br> 他單手握著方向盤,將車暖溫度調高,然后半降了車窗,讓那股酒精味散開。 擔心這股味道會再次刺激到林瑯脆弱的腸胃。 車載儲物格常年都備著水,他單手扶著方向盤,空出手來拿出一瓶遞給她。 忽略了她要轉賬賠償的話:“先漱一下口吧?!?/br> 醉酒后的感覺并不好受,尤其是剛吐完。 那口水含在嘴里好久,林瑯找不到地方吐,眼神在呼嘯而過的車窗外張望。 正當她猶豫要不要將這口水咽下去的時候,裴清術找到了可以停車的地方。 將車停穩后,他打開車門,先一步下去。 外面就是藥店。 等林瑯下車吐出嘴里的那口水,裴清術剛好也從藥店內出來。 手上多出一盒藥,還有一杯冒著白色熱氣的溫水。 胃藥。 他拆開藥,和手中那杯溫水一起遞給她。 林瑯抬眸。 兩個人的身高差異實在懸殊,他低下頭才能完全看清她。睫毛綿密的鋪開一層。 那雙淺褐色的瞳此時映照出她慘白的臉來。 憔悴又狼狽。 尤其是在風光霽月的裴清術面前,對比太過慘烈了一些。 林瑯覺得自己簡直像是個乞丐。 他好像絲毫看不見她所在意的狼狽,只剩下對她的關心:“胃難受的時候,喝點溫水會舒服一點?!?/br> 想來這杯水應該是他找藥店老板要的。 明明她沒表現出太多異樣來,他卻注意到她胃疼。 確實,比起醉酒后嘔吐,更讓她難以忍受的腸胃如同生絞在一起的疼痛。 因為常年飲食不規律,她的腸胃已經到了千瘡百孔的狀態。 稍微生冷些的食物飲品都能讓她胃疼。 “謝謝?!?/br> 她接過他手中的胃藥和溫水。 裴清術站直了身子,只是搖了搖頭,沒再開口,然后又去看路邊那棵葉子掉光的香樟樹。 林瑯知道,他是在避開自己的眼神。 那天在酒吧遇到她就注意到了。 他不敢和她對視,哪怕只是短暫的幾秒鐘,他都會生硬的移開。 胃藥的藥效應該沒這么快,想來是那杯溫水起了作用。 林瑯感覺胃沒那么難受了。 因為車內剛被吐過,混著酒精的嘔吐物氣味難聞。所以裴清術另外叫了一輛車。 站在路邊等車來的時候,裴清術怕她著涼,脫下自己的外套搭在她的肩上。 她身形纖細,他的衣服對她來說確實太大了一些。 肩膀那里總是往下面滑落。 酒勁還沒退,她搖搖晃晃沒有注意。 裴清術給她搭上外套后便自覺拉開距離。 分寸感,一向是他最為看重的東西。 對待普通異性都是如此,更何況她還是自己摯交好友的女朋友。 可那外套實在是太大了一些,一直不聽話的往下滑落。 裴清術最終還是輕聲嘆息,邁開步子走近她,手攏著外套重新搭回她的肩上。 怕再次滑落,他甚至還將第一顆扣子給系上。 他低著頭,白皙的手指動作輕微地將木制雕花紐扣嵌入扣眼之中。 冷風吹拂,污濁酒氣和檀香味在空氣中交融。 不知道是欲望將神佛玷污,還是欲望被神佛感化。 裴清術的睫毛輕微顫動。 在林瑯倒在他懷里的瞬間。 她睡著了。 呼吸逐漸平穩。 她的袖子不知道何時折起,只剩下半截露在外的胳膊 裴清術始終守著那點界限。 黑色毛衣的袖口攏過掌心,然后才隔著那層去握她的手腕,防止她重心不穩摔倒在地。 “徐初陽?!?/br> 這三個字,被她囈語著說出。 他停下了動作。 作者有話說: 排雷沒辦法直接寫在文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