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青 第13節
“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br> 至少在那個瞬間,林瑯是真的以為,他害怕她離開。 - 那天,從陽臺上下來后,他一直抱著林瑯,不肯松手。 仿佛她是隨時都會飛走的風箏,而唯一能拉住她的線,在他懷里。 他不敢放。 怕不注意,她會飛走。 他明明還說:“哥哥會永遠陪著小瑯。不管未來還剩下多少個夜晚,哥哥都會永遠陪著你的。你從前缺失的那些安全感,哥哥會補給你?!?/br> 都是假話。 騙子。 那天林瑯沒有回家,她給徐初陽發了消息,說今天有課,她直接在學校睡了。 過了很久,他才回復。 林瑯看著手機里那個兩個字——好的。 她吃完了最后一個蜂蜜面包。 - 冬天,北城開始下雪。 這座城市的溫度總是陰晴不定。教授說下個月組織去山野寫生,讓大家提前準備一下。 圍巾在脖子上繞了好幾圈,林瑯連低頭都成了件難事。 她慢吞吞地把東西收拾好放進包里。 徐初陽的車就停在外面,他不忙的時候每天都會過來接林瑯放學。 林瑯找到熟悉的車牌號,98123。 她繞到副駕駛,拉開車門坐進去。 溫暖的車內空調讓她松了口氣,她一圈一圈地解開圍巾。 徐初陽遞給她一杯熱美式,發動車子的同時問她:“想吃什么?” 關于蔣杳,林瑯沒有過問,徐初陽也沒提起。 一切好像都和從前一樣,什么都沒變。 林瑯喜歡喝不放糖不放奶的美式,所以徐初陽每次來接她都會買一杯。 “烤rou?”林瑯詢問他的意見。 徐初陽當然沒有任何意見,他笑了笑,點頭說:“好?!?/br> 林瑯今天一整天都沒怎么吃東西,在畫室從早待到晚。 負責烤rou的永遠都是徐初陽,他知道她的口味,知道她喜歡吃嫩一些的牛rou粒,不愛吃五花rou,討厭香菜和蒜泥。 “寫生是下個月?” 生菜包著烤牛rou剛被送進嘴里,她吃東西很慢,此刻為了回答徐初陽的話,又不得不加快速度。 徐初陽笑容輕慢,抬手拿走粘在她嘴邊的生菜葉:“慢點吃,不著急?!?/br> 徐初陽的手機響了好幾聲,他移開目光去看,神色變化雖然細微,但還是被林瑯捕捉到了。 搞藝術的大多情緒都敏感,哪怕只是微末的變化,在他們眼中都像是被放大了無數倍。 徐初陽沒有回復,只是沉默著將那些消息全部看完,然后屏幕朝下放回桌上。 林瑯給自己倒了杯燒酒,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誰的消息?” 他語氣平靜:“朋友?!?/br> 可他的神情卻不平靜,那么明顯的心不在焉。 仿佛有什么勾著他的情緒。 林瑯不知道自己這算輸了還是贏了。 他在收到蔣杳的消息之后,依舊選擇留下來陪她吃飯。 可他的人在這,心卻離開了。 第九章 林瑯沒有再說話,只是安靜地吃完了剩下的烤rou。 心不在焉的徐初陽已經沒有繼續往烤盤上加rou了,烤盤也散發起食物被烤糊的味道。 他的情緒在收到最后一條消息時,明顯被推入更深的谷底。 那是林瑯第一次看見他露出這樣的神情來,說不清是擔憂還是心疼。 可能兩者都有。 他甚至連拿著手機的那只手都開始顫抖。 手背的青筋因為過度用力,而頂著皮膚凸顯出來。 他在忍耐。 忍耐心底鋪天涌上的情緒。 林瑯放下筷子,不想再勉強他:“有事的話,你先走吧?!?/br> 徐初陽回了神,沖她笑笑:“我沒事,答應了今天陪你的?!?/br> 林瑯搖頭:“我待會有點事,不用你陪?!?/br> 林瑯能感受到,在自己說完這句話后,他緊繃著的情緒得到松展。 就好像,心口一塊石頭終于落下。 他甚至不愿意再多搪塞一句,好像迫不及待就要去到另外一個人身邊。 他走后,林瑯一個人坐在烤rou店內。 到底是委屈還是難過,連她自己都不清楚。 她當然沒那么大度,把自己的男朋友推到其他女人身邊,讓他去陪另外一個人。 可他的神情太明顯了,那種恨不得下一秒就出現她身邊去保護她的神情。 他變成了別人的大英雄。 不是她的。 而自己,則大度的將自己的男朋友推向了另外一個女人身邊。 林瑯沉默地坐了十分鐘,然后若無其事地繼續吃著烤rou。 大約又過去十分鐘,她的手機收到一條微信消息。 裴清術發來的。 上次加了好友后,兩個人便沒有任何聯系。 這還是他給自己發的第一條消息。 ——初陽給我打了電話,讓我去接你。 他發來烤rou店的名字,又問她 ——定位準確嗎? 林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慶幸,至少徐初陽去裴別人的同時還沒有完全將自己忘記。 而是拜托自己的好友過來。 林瑯回了個“嗯” 手機便再沒有消息進來。 大約十分鐘,玻璃門被推開,裹挾寒意的冷風短暫飄進來。 林瑯打了個哆嗦。 裴清術是個簡單到了極致的人,甚至連他的穿著,顏色都不會超過三種。 徐初陽那個圈子的人說起他,好像永遠都找不出更貼切的詞匯來形容。 從小就是人人稱贊的神童,在極盡優越的家庭中出生,天之驕子這四個字用來形容他都顯得過于貧瘠了一些。 小學開始跳級,同齡人還在讀abc的時候他已經熟練掌握了法語和英語。 用文字表達好像有些杰克蘇,但他的人生就是開局便逆天的神作。 明明保送ab大,各大名校搶著要他,最后卻選了當下爆冷的專業。 ——宗教學。 在歐洲一待就是好幾年。聽說醉心于學術,連女朋友都沒談過。他家里那些長輩都快急死了,干脆趁著他這次好不容易回國,給他安排了好幾場相親。 林瑯不過是之前吃飯的時候聽了一耳朵,她記性好,哪怕并不上心,但聽了就很難再忘掉。 裴清術看見桌上已經空瓶的燒酒,正好服務員過來,他要了碗紅糖姜醋。 紅糖姜醋。 林瑯突然想到那天在酒吧,服務員端給她的那碗紅糖姜醋。 他說,是一位客人讓他送來的。 裴清術將桌上的空酒瓶清走。 林瑯搖搖晃晃,看見了他拿起酒瓶的手,是白皙纖長的,如玉如竹。 手腕處,有一粒褐色小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