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夏至 第73節
晏斯時沒應承這句話。 沒什么能替她做的了,好像擔不了這個“謝”字。 車外已是天光大亮的情形。 晏斯時按下按鈕,將車解鎖。 夏漓拉開了車門,而后對他說“早安”。 他好像是“嗯”了一聲,但不知是否真的發出了聲音,眼前一切都有些失焦般的模糊。 車門摔上了。 片刻,又重新拉開。 他立即抬眼。 夏漓就站在車門外,迎著晨曦,那一身衣服是一抹捉不住的月光白。 她說:“生日許的第三個愿望,是希望你快樂,這是真心的……希望有那樣一個人,陪你實現?!?/br> 他沒說什么,就這樣看著她,腦子好像停轉了,有些不能理解她的話。 除了她,還能有誰? 夏漓頓了頓,像在等他說“謝謝”一樣。 他知道這很失禮,但實在說不出了。 她又說了句“拜拜”,車門重新闔上了。 晏斯時望著車窗外那道身影走進了小區,直至看不見。 低下頭,靠在方向盤上。 心臟如被注入了一劑急凍液,血液也緩緩停止流動。 黑色的潮水涌上來。 那喉嚨似被掐住,無法呼救的窒息感分外熟悉。 第45章 (寧愿飲鴆不愿忍耐...) 為免吵醒徐寧, 夏漓進門時動作放得很輕。 她洗了一個熱水澡,在床上躺下, 整個人有種熬了通宵的昏昏沉沉。 睡不著,眼睜睜熬到平常上班時間起床,洗漱時看一眼鏡中自己, 臉色暗沉毫無氣色。 一上午都頭重腳輕, 開會時思維比平常慢了不止一拍,叫她覺得自己像具行尸走rou。 彼時夏漓正準備起身去倒水, 有個同事叫了她一聲,循聲望過去, 卻見那同事身旁站著的, 是設計部的林池宇。 夏漓笑著打聲招呼, 還是叫他“zack老師”。 林池宇因這稱呼有些不自在, 再次強調可以直接叫他“小林”。 “聽說昨天是你生日,但你好像你一整天不在公司?!?/br> “怪不得?!绷殖赜顚⑹掷锪嘀囊恢欢Y品袋遞給她,“給你準備了一點生日禮物, 生日快樂?!?/br> 夏漓笑說“謝謝”, 往袋里看一眼:“不是太貴重的東西吧?” “不是。自己設計打樣的一組徽章, 小玩意兒?!?/br> 林池宇始終有些局促, “那,那我先回部門了?!?/br> 林池宇走后, 夏漓拆了禮物。 徽章一組六個,動物園題材的, 每種動物都特別憨態可掬。 烤漆琺瑯工藝,十分精致。 但她好像想不出怎么派上用場,賞玩了一會兒,就隨手放進電腦桌的抽屜里了。 這天夏漓沒加班,到點便走。 到家,一眼便看見桌上那一束白玫瑰,它那么安靜漂亮地存在,好像因看見它而產生的幾分傷感,都是對它的不公正。 夏漓很難說自己是什么心情,坐在那里呆呆地欣賞了一會兒,拿手機拍了張照,這才起身去洗了個澡。 回到房間里,又一眼看見了早上隨手放在梳妝臺上的,晏斯時送的禮品盒。 猶豫了好久,還是將其拆開。拆得很快,像是故意對抗那潛意識里幾分珍視的心情。 里面有兩樣東西。 一條項鏈,鉑金線條狀的魚形,簡潔優雅,魚眼處鑲一粒藍色寶石,燈光下折射的光芒,如同魚從海底躍起,鱗片反射陽光的那粼粼一瞬。 另一樣,是一副30x20厘米的小幅油畫。 整幅的墨藍色,點綴幾筆白色,是深夜靜謐起浪的大海。 角落里,更細的畫筆落了兩行字: the big wave brought you. y 夏漓盯著落款“y”看了好久,盯得那畫里的海面都泛起一點霧氣。 / 之后并不是沒再碰見過晏斯時,畢竟在一個園區。 一次是在中庭的咖啡座那兒打電話,遙遙看見晏斯時朝他們公司那一棟走去。 他穿一件白色襯衫,也看見她,投來一眼,微微點頭以作打招呼,像青灰天色里,一掠而過的白羽云雀,驚鴻一瞥,縹緲而不可及。 一次是她跟林池宇在星巴克里聊新項目視覺傳達方面的問題,晏斯時過來買咖啡。 她注意到時,他正站在出餐區那兒看著她。 不確定他看了有多久,但當她看過去時,他同樣只是頷了頷首,隨即便轉過頭去了。 取了咖啡,他推門而出,一道暑氣卷進來,片刻便消散。 還有一次,是在園區門口。她加完班,在門口打車,就看見晏斯時拿了一瓶茶,自便利店方向走了過來。 他正在打電話,講的是英文。對面大抵是同事或者同行,太多計算機領域的專有名詞,她只聽懂七八分。 晏斯時留意到她,步幅似放慢幾分,將走到她跟前時,他打完了那通電話,問她一句,才下班,她說是。他頓了頓,似有話要說,但最終沒說什么。 這幾次偶遇,夏漓總覺得晏斯時又變回了那晚在便利店里,他們重逢時的樣子。 天寒地凍,世界盡頭的無人之境。 除此之外,兩人生活再無交集。 八月中旬,夏漓去舊金山出差。 一年三次大的品牌營銷活動,分別在春夏秋三季。 從活動落地到結束后復盤,待了一周多,行程滿,事情繁雜,一趟下來,身心俱疲。 回國當天,不幸碰上飛機晚點,在機場多待了四小時。 夏漓總覺得美國那邊室內冷氣開得要比國內低,大抵就是多余吹了這四小時冷氣,讓她在長途航班上睡了一覺之后,發覺喉嚨發疼,鼻子也堵住了。 預感要糟。 落地北城,輾轉到家,第一時間沖了一杯也許只能發揮安慰劑作用的感冒靈。 最后還是沒逃過,感冒了。 但幾乎每年都會感冒一次,仿佛已成了年度打卡任務。 這一回來勢洶洶,沒一會兒就開始發燒。 她在家里沒找到藥,喝了杯熱水,而后在外賣app上下單了一些退燒藥,到沙發上躺下,給徐寧發微信:說不定給你的稿子后半篇有著落了。 徐寧發來一串問號。 上上周有部網劇在甬市開機,徐寧作為編劇之一跟組去了,得常駐到劇集基本殺青。 夏漓:我發燒了。 徐寧:多少度? 夏漓:沒找到溫度計。家里好像沒退燒藥了,我剛剛叫了外賣。 徐寧:那你吃了藥先休息。如果燒沒退,到時候得去醫院啊。 夏漓:好。 夏漓將手機往茶幾上一放,隨即闔上眼。 睡得迷迷糊糊,做了一個夢: 她聽見有人敲門。 全身綿軟無力,不想動彈,只聽那敲門聲叩三聲,歇一會兒,再叩三聲。 有規律,不急不緩。 好有禮貌和耐心的外賣員,換其他人,估計已經要踹門了。 她蓄力了好長時間,終于一咬牙爬起來,靸上拖鞋,頭重腳輕地去開門。 門口站著的是晏斯時。 她可能是燒傻了,愣了一下:“……你怎么開始送外賣了?” 晏斯時低頭看她,聲音很是平和:“徐寧說你發燒了。我住得近,她讓我過來看一眼情況。她不放心?!?/br> “那我的外賣呢?” “什么外賣?” 她摸睡衣口袋,摸了個空,折返回去,在茶幾上找到自己的手機,點開外賣app一看,她那筆訂單下單以后并沒有支付,超時以后,直接取消了。 “我能進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