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婢 第56節
“這只箱子,娘親留給我的,但是被鎖住了,卻沒有鑰匙,一直沒能打開,我想著你先幫我保管,也免得跟著我在侯府,忒占地方?!?/br> 裴境瞇了瞇眼,遠遠的瞧著那只木箱,忽然道:“你拿過來,我瞧瞧?!?/br> 作者有話說: ? 72、72 裴境細細看了箱子上的鎖, 并非是單獨掛著的鎖頭,而是箱子自帶的鎖。 “有趣,這是內嵌的魯班鎖?!?/br> 沈天沒見過這種堪稱奇yin巧技的東西, 只有出身富貴的公子哥,而且還是博學多才, 還是對這方面有研究的怪才, 才知道這種魯班鎖。 “這種鎖一鎖一匙, 沒有專門的鑰匙是打不開的, 你們就是去找鎖匠,也沒辦法?!?/br> “魯班鎖這種東西,制作就要耗費不少功夫, 普通鎖匠都沒聽說過, 我阿娘留下的箱子,怎么會有這種東西?!?/br> 沈妙貞若不是跟在六公子身邊, 也不知道這種精巧的玩意兒,這種鎖及其難開, 也只有大戶人家才能用得起,所以她才有此一問。 裴境沉吟片刻:“你若是想打開,我倒是認識個會制作魯班鎖的鎖匠,不過這種鎖頭的鑰匙, 沒幾個月制不出來,可能得等年底了?!?/br> “還是算了吧?!?/br> 沈妙貞摸了摸那箱子:“既然阿娘沒有把鑰匙交給我, 便是緣分未到, 以后再說吧?!?/br> 她已經打定了主意,將這些留給弟弟, 既然是嫁妝, 應當是一些錢財的東西, 阿娘怕是沈老爹拿了去買地,以后不給她了,才會這么珍重的放在箱子里頭。 她現在跟在公子身邊,吃喝不愁,這些錢財留著給弟弟用,他以后也要娶媳婦,在外面也要應酬交際,總不能用銀子就跟公子伸手要。 這件嫁妝的事,就暫時這么不了了之。 沈老爹非要留裴境在家里吃飯,裴境臉上帶笑,實則眉頭微微皺起。 沈妙貞心中酸澀,知曉公子是潔癖發作,不愿意跟不熟悉的人同桌用膳,卻礙于面子不能馬上拒絕。 就算沈老爹是她父親,他格外照顧,卻并不曾另眼相待。 她與公子,實在是兩個世界的人。 沈妙貞無奈,卻也沒有別的辦法,拉住裴境的衣袖,微不可見的擋住沈老爹的大獻殷勤。 “爹,我們就是回來看一眼,公子晚上還有應酬,沒法留下吃飯,我們就先回去了?!?/br> 自家閨女都這樣說,沈老爹也沒辦法,只是嘴上嘟囔。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得了這么個乘龍快婿,也不叫跟老丈人親近親近?!?/br> 他聲音不大,可屋里的人都能聽得見。 裴境面色不動,沈妙貞滿臉尷尬。 “爹,你別說了,公子還有事要忙呢,能來一趟已經很不容易?!?/br> 馬車上,裴境望著垂著頭沉默的沈妙貞,難得的有些尷尬,他摸了摸鼻子,也不知是解釋還是什么。 “我并非不愿意在你家吃飯,而是晚上真的有事?!?/br> 沈妙貞一愣,抬起頭,笑了笑:“公子不用跟奴婢解釋,公子愿意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br> 他怎么能不跟她解釋,若不說明理由,她以為他嫌棄她的家人,可怎樣是好。 事實上,他也確實看不起沈老爹和她那老實巴交的大哥,也就只有她和沈天,還算得了他的青眼。 可事實就是如此,也不能真的跟她說,我就是嫌棄你爹,嫌棄你家上不得臺面,才不愿意在你家吃飯。 “晚上我與符陽王有約,這一回去齊地,就是要為王爺辦事?!?/br> 與符陽王的事,他只告訴了自己的親爹二老爺,連親娘都沒有說。 若按照以往,他是不愿意卷入這種立儲奪嫡之爭的,但現在,朝堂之上局勢越發明晰,符陽王即位幾乎已是板上釘釘的事。 而符陽王禮賢下士,不僅三顧茅廬,任他如何冷待都絲毫不改初心,一定要將他收入麾下。 裴境就算是鐵石心腸,也會被感動,現在符陽王形勢大好,若此時為他所用,也能有個從龍之功。 他與二老爺商量過后,決定賭一把。 現在,連親娘都沒有說的事,他卻說給了沈妙貞聽。 果然,聽說了這件事,沈妙貞的注意力便不在糾結,公子是不是嫌棄她爹的事,轉而開始擔心起公子來。 “公子,您……真是打算歸順那位王爺了嗎?” 歸順這個詞,用的不是很合適,但他并沒有計較,此時顧不上咬文嚼字。 他點點頭。 沈妙貞面色越發擔憂起來:“您不是說,自古奪嫡之爭,都沒什么好下場,不如做個純臣?!?/br> 裴境哈哈一笑:“這幾年書沒有白讀?!?/br> 笑完后,他安靜下來,目光悠遠,唇邊帶著一絲微笑:“一個月前,陛下申飭了那位皇叔,還把他降為郡王,削了他的權,符陽郡王被封為符陽王,殿下的勝率又多了幾分?!?/br> “此事倒還是其次,你家公子我也不是見風使舵,覺得符陽王能繼承大統就巴巴的湊上去,想要撈個從龍之功的人?!?/br> “當然若說完全沒有想賭一把的心態,也太虛偽了些,這個原因只占不到兩分?!?/br> “我等讀書人,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我教你讀了那么多的書,你也明白士為知己者死這個道理?!?/br> 符陽王蕭直,越接觸就越投緣,他所描繪的那個未來,與他的理想竟然完全一致,讓他心潮澎湃。 為人臣子,誰不想得遇明主,施展自己的抱負。 他們聊天的時候,蕭直也十分推崇海閣老的新政,當真是得遇知音一般,兩人恨不得抵足而眠,聊個一天一夜。 這也是他為何下定決心,追隨蕭直的原因。 她面色仍有憂慮,裴境卻看得很開,捏了捏她的臉:“別擔心,公子我自有分寸,總不會叫你跟著我一起吃苦?!?/br> 沈妙貞還能如何勸,也只能微笑以對,到底公子是比她有見識的多。 回了侯府,二房的仆人們正在收斂東西裝箱,往外一箱一箱的搬,老太太到底還是沒拗過二老爺,二房在年后就搬出府住,每年回來住幾個月,也就不算分家了。 眾人紛紛給六公子請安,見他居然拉著沈妙貞的手,面色各異,卻也不敢表露出來。 沈妙貞卻覺得不自在,下意識想縮回手,卻被裴境死死的攥住,強硬的不允許她逃避。 沈妙貞掙了兩下,卻沒掙出來,只能任由他拉著。 然而她卻不想看到旁人奇異的目光,只能難耐的低下頭去,做個鴕鳥,不聽不看。 遠處走來一個姑娘,一邊走還一邊擦著眼淚。 這不是黃鸝嗎? 沈妙貞再也顧不得會不會被認用奇異的眼神打量,叫住了黃鸝。 “黃鸝jiejie,你怎么哭了,可是誰欺負了你?” 黃鸝抬頭一看,是沈妙貞,身旁還站著六公子,若是以往,黃鸝一定會行個禮,然后走開,畢竟那是六公子,她身為老太太身邊的丫鬟,要避嫌。 可現在,她心神俱蕩,再也顧不得什么禮節。 沈妙貞這一問,她的眼淚就都流了下來。 沈妙貞越發慌亂,伸出手就要拉黃鸝,而此時裴境也沒有用力攥著她,不讓她去拉,反而很隨和的放開了她的手腕。 “黃鸝jiejie,你別哭啊,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說出來,沒準我能幫你呢?!?/br> 黃鸝搖搖頭,揉著紅腫的眼睛:“畫眉被二少奶奶發賣了?!?/br> 沈妙貞如遭雷擊,呆愣在當地不知所措。 好半天她才回過神來:“這……怎么會這樣呢,二少奶奶怎么能說賣人就賣人,她被賣去了哪里啊,二公子都不攔著一些嗎,好歹是他的枕邊人?!?/br> 黃鸝越發難過:“我早就跟她說,二公子那里不是什么好去處,她非要攀這個富貴,二少奶奶眼里容不得沙子,前腳說她服侍的不好,居心叵測,后腳就喊了人牙子進來,提溜著,把她賣了?!?/br> 黃鸝情緒激動:“我去求了老太太,可是老太太卻只說,她已經跟了二公子,二少奶奶是她的主母,是去是留,她管不了。我勸了她那么多次,跟她說了,做妾哪是那么容易的事,賣身契都捏在主子手里,生死都由著別人掌控,若是主母賢惠能容人,還能得個好下場,若遇上狠厲的,把人發賣了,用什么手段磋磨死,都沒人給伸冤?!?/br> 黃鸝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黃鸝jiejie……” 沈妙貞渾身一陣發冷。 裴境已然滿臉黑色,他說呢,為何這些日子她一直魂不守舍,今日在馬車上,都敢直接跟他嗆聲,質問他。 原來是有人在背后,一直給她灌輸這種思想。 可他也不能斥責黃鸝,說她說的不對,姜三娘本就是個善妒不好相與的女子,從頭一回見面,他就知道。 不然當初他為何要一直躲著姜三娘。 黃鸝哭了一場,也察覺到六公子還在,說這些話實在不像樣。 她只能強行壓制住心里的悲痛,對著六公子告罪,轉身走掉了。 直到回了流風閣,沈妙貞仍舊回不過神來,神情怔忪,呆呆的愣神。 連給公子沏茶,都不小心沏老了。 裴境看了看杯子里頭被滾水燙的有些發黃的葉子,皺了皺眉,忍不住說道:“怎么,你還在想黃鸝跟你說的事?” 沈妙貞蠕動了一下嘴唇:“畫眉,也是在太可憐了?!?/br> 裴境輕輕嘖了一聲:“你何必為她傷心,姜三娘乃是主母,二哥的正妻,自然有權利發落她們這些通房妾侍,她是做的不寬和不大度,可從禮法上來說,她也沒什么錯,那個畫眉定然也是沒有侍候好主母,才會被發賣,她跟你又沒什么交情,你別難過了?!?/br> ? 73、73 這些話, 居然是從公子口中說出的,沈妙貞不僅震驚,根本就不敢相信。 公子還是那個曾經看到弱小可憐的她, 便動了惻隱之心的那個公子嗎? 她因為驚愕,眼睛瞪得圓圓的, 不敢置信的望著裴境, 就像是第一天認識他似的。 然而她很快就想明白, 公子一直沒有變, 他從一開始就是這般的人,他會因為要守禮,要維護名聲而對那些貴女們不假辭色, 骨子里也帶著對沈老爹這種老農民的輕視。 他會對服侍自己的丫鬟有一絲寬容和心軟, 也僅僅是對劃歸到自己勢力范圍的人,為什么他會教她們這些丫鬟讀書習字, 是因為丫鬟會認字也能更好的服侍他。 而對于別人的丫鬟,別人遭受磋磨, 遭受發賣的可憐通房。 高高在上的公子,本就沒有什么同理心,又如何能共情他們這些底層生活中,苦苦掙扎的可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