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夕成灰 第127節
…… 霍皖衣背對著她,神情不明。良久,他淺淺笑了笑,就此離去。 作者有話說: 新帝:你還關心謝紫殷啊。 霍美人:他是我老公。 新帝:你倆可以離婚,我向他保證過不找你麻煩。 霍美人:那我真的離婚? 新帝:我會讓你死。 霍美人:那沒事了,我也不想離婚。 新帝:你倆是真的煩人。 解愁:(淚目)夫人要為相爺做飯,他們是真愛,我哭死。 莫少:能不能劇透一下,再不揭曉答案,我就要哭死了! 解愁:呃……不能呢。 第115章 是非 風平浪靜之下隱有暗潮涌動,朝堂各派追名逐利,有人忌憚,亦有人鋌而走險。刑部諸事繁忙,霍皖衣還記掛著為展抒懷的父親平反一事,索性夜深不回。 只每逢兩日,他會先回府中備好藥膳,親手交到解愁手上后,再回返刑部,繼續查閱與那樁案情相似的卷宗。 他挑燈夜讀,在各處調取卷宗,如此堅持了數日。 展父確實是蒙冤而死,這件事于展抒懷而言是解不開的心結。 縱然展抒懷明面上游戲人生,頗有些逍遙自在,實則心底還是忘不了當初那驚人劇變,總盼望著要為父親正名。 霍皖衣應了他的請求,便不忌諱去做。 謠娘所做的事若是放在以前,也許霍皖衣并不會如此簡單就一筆蓋過。 可人即是會變的。 每一次遇見的、發生的,但凡由此經歷過,人心也就會有所改變。 縱使變得細微,微不可見。它卻切實存在。 正如霍皖衣一直以來以為自己不會后悔。 ——而他真的不曾后悔嗎。 他的確死不悔改。 可一個人的心事太多,兜兜轉轉,總有一剎那的遲疑、猶豫,捉摸不定。 然則如今事務無數,霍皖衣還沒有多少時候能思索這些事情。 他坐在屋中,就著燭燈翻閱件件卷宗,偶爾抬起眼簾,眺望窗外深沉夜色,一輪月華,即使有剎那茫然,瞬息渾噩。也僅此而已了。 如今他最該思索的,還是如何為展抒懷的父親翻案。 這件案子……從前究竟如何發作,展父又從其中被栽贓陷害了多少罪名? …… 又一日清晨,刑部中人影寥寥,好似萬籟俱寂。 孟尤情早早兒趕來刑部交付卷宗,從他屋前走過時,偏過頭留意了一眼,便心下震撼。 等卷宗交出,孟尤情原路返回,遲疑了片刻,到底還是邁步而來。 站在門前,孟尤情施禮道:“……見過霍大人?!?/br> 他抬起眼簾看向來人,有些訝異:“孟大人?” 孟尤情才是真正的訝然。 他們少有見過,甚至不曾如何交談,被霍皖衣這般直接叫出姓氏,孟尤情含笑道:“沒想到霍大人竟然知道下官?” 霍皖衣道:“孟大人在明堂殿聲名赫赫,又有誰人不知?!?/br> 孟尤情撩起衣擺走入屋中,離他近了,臉上笑意更深:“也是霍大人心細如發,否則就算知道,也不能這般輕易就認出下官?!?/br> 霍皖衣打量孟尤情片晌,神情不動,道:“孟大人言重了?!?/br> “不知孟大人有何要事?”他問。 孟尤情臉上依舊帶著笑意,聞言,孟尤情踱步走到一張太師椅前,也不客套,直接便坐了下來:“下官不曾料到霍大人竟是如此……盡職盡責?!?/br> 霍皖衣睫羽微動:“哦?孟大人的意思是我不該盡職盡責?” 孟尤情道:“不敢,只是下官明白,以霍大人的身份,本不該如此??苫舸笕司惯€是盡職盡責,全心全意,不止得了謝相大人的青眼,也有趙大人傾力舉薦?!?/br> “……” 一頓,霍皖衣道:“孟大人話里有話。不知我是怎樣得了謝相垂青?” 孟尤情臉上笑意不減,只壓低聲音道:“一紙詔書,陛下親賜的姻緣,霍大人以為呢?” 果不其然。 孟尤情的話語并不委婉,可說直白。卻也不出乎他的意料。 實則在孟尤情主動與他交談時,霍皖衣的心底便有此意料了。 ——平白無故的試探。 霍皖衣被這樣試探一番,倒不見氣,反而笑道:“孟大人實在聰慧?!?/br> “哪里哪里,”孟尤情撫著袖擺,道,“其實很早的時候,孟某就有此推斷——于是再早些時候,孟某便確認了霍大人的身份?!?/br> 比之好友楊如深,孟尤情的心思說是深沉也不為過。 早在那時孟尤情就已經認出,霍皖衣即是霍皖衣,不是兩個人,而自始至終都是同一個。 霍皖衣道:“孟大人如斯聰慧,今日刻意說破,是為著什么?” 求名求財亦或求得利益。 “都不是,”孟尤情無需他說出口,已直言否認,“孟某在明堂殿任職多年,從來都深知謝相大人的性情詭譎,難以揣測?;舸笕松砗蠹扔兄x相撐腰,孟某又何來膽量以此相脅,要什么名利錢財?!?/br> “哦?”霍皖衣挑眉,“那孟大人是為了什么?” 孟尤情道:“孟某很能理解霍大人?!?/br> “……理解我?” 孟尤情道:“世上多的是愚忠愚孝之人,愚忠的喪了命是忠臣,愚忠的活了命是jian臣,霍大人且說說,這公平不公平?” …… 要說公平嗎,那好似是不公平。孟尤情先由這句話開了個頭,霍皖衣啞然失笑。 他覺得這位孟大人倒也有趣。 “孟大人覺得呢?”霍皖衣反問。 孟尤情道:“很不公平。從來都是皇帝想如何說就如何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做臣子的不愿意,是抗旨不尊,違逆皇命。做臣子的盡心竭力,又是愚忠。好話壞話都讓他們說了,誰又能體會到做臣子的不易?!?/br> 霍皖衣道:“孟大人……很是直白?!?/br> 敢于端坐在刑部評判帝王,這種膽量非是常人可比。 而孟尤情確然有無匹膽量:“若陛下不是圣明之君,那孟某說什么都是錯的,合該被治罪、斬首。但若陛下是圣明之君,孟某便不會有此下場?!?/br> “孟大人卻不怕被人參一本不敬帝王?”霍皖衣問。 孟尤情道:“真不敬,孟某不敬的也是先帝??上鹊塾秩绾??不過是名字都被自己毀了,只剩下個姓氏。只是這姓氏卻也在江山易主時散了個干凈,如今既不能說他是高帝,也不能直呼其名,說他是罪人,卻也不合情理。唯有說聲先帝而已。實則他又算什么帝王——” 這番話里好似藏著未盡深意,孟尤情雙目含笑,低聲道:“霍大人以為呢?” 霍皖衣道:“孟大人倒像是在為從前的什么事情打抱不平?!?/br> 孟尤情卻搖了搖頭:“孟某也只是仗著陛下賢明,而先帝已是一抔黃土才有此一說。若是放在從前時候,先帝在時,這些話孟某在心里卻是想都不敢想的?!?/br> “如今孟大人不僅想了,還說出了口?!?/br> 孟尤情道:“因為霍大人便是這樣的人?!?/br> “奉旨做事是jian佞,抗旨不尊便成了反賊?!泵嫌惹樾χ^續,“是以孟某從不覺得霍大人有什么錯處,唯有可惜世人總是一葉障目?!?/br> 霍皖衣道:“孟大人這般說話,好似是在同情我?!?/br> “何來同情啊,”孟尤情矢口否認,“孟某不會同情霍大人,因而霍大人并非全然無錯。但孟某以為,人非圣賢孰能無過,犯了錯,未必等同于有罪。至少于孟某而言,昔年霍大人身處其中漩渦,能可保住性命已是不易。至于究竟是錯誤,還是罪孽,那也只有身處其中的人才能評判。而現在的許多人,都還不夠資格?!?/br> 霍皖衣沉吟片刻,微笑道:“再如何說,從前的霍皖衣也不再是我?!?/br> “所以啊,于自己有利時,人人義憤填膺,揚言要除卻罪人??扇衾骖嵉?,他們便是知道也裝不知道?!?/br> “易地而處,為了活命,這樣的選擇又如何好說是對是錯?” 孟尤情一番話語猶如剖心赤忱,令霍皖衣一時無言。 他合上卷宗,亦難得認真道:“無所謂對錯是非,亦無所謂他們恨不恨我,恨我應當,不恨我亦是如此?!?/br> 秋風掃落葉,坪洲陶府,一派歡欣。 陶明逐從屋中大步邁出,接過身旁侍女遞來的手帕,擦了擦汗。 他對上展抒懷滿是期待的眼神,點頭道:“毒素已經去除得差不多了,接下來便是服藥,輔以藥湯調理,想來用不了多久,身體便會痊愈?!?/br> 展抒懷根本壓抑不住自己的高興:“太好了!太好了!陶公子,我真是……不知該如何感謝你才好!我、我來坪洲時,還帶了許多銀錢……陶公子,我把這些全都給你!謝謝你,謝謝你救了謠娘!” 陶明逐白他一眼,皺著眉道:“我好歹是神醫世家的傳人,你和我說什么金銀財寶,我難道是那樣貪財的人嗎?” “好、好……是我說錯話,陶公子當然不是貪財的人!”展抒懷臉色發紅,仍在激動,“可是我總要答謝你!陶公子想要什么?!你說,我都可以給!” 陶明逐道:“我要你閉嘴?!?/br> “……”展抒懷立刻捂住嘴巴,連連頷首,示意自己十分聽話。 陶明逐抻了個懶腰,雙臂環抱:“你也別急著去見謠娘,她雖然已經蘇醒,但現在還沒什么精神,需得好好休息。你這個吵鬧的樣子,怕是會影響到她休養身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