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偏執獨愛我 第12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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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稱謂,只有名字。 孟珺” 香灰掉到案上,宓烏攥著袖子,仔細擦去。 昨夜下雪了,攻進京城的時候,容祀攔了副棺材回宮?!?/br> 他一口氣說完,憋得臉通紅,他舒了口氣,“我還以為他能拿人怎樣,誰知啟開棺材后,對著那小姑娘發了三天花癡?!?/br> 自然,他是不肯承認的?!?/br> 十八年了,他就沒對著別的小姑娘如此執迷過,我還以為…還以為把他養壞了,那我就真的對不起他,對不起你?!?/br> 原想著,他身邊有了人,我就…” 宓烏嘆了口氣,摩搓著手掌欲言又止,“你有沒有…吃餃子,我記得你愛吃蓮藕rou,…我…我也不是…” 容祀把小姑娘弄進了小廚房,你說他有沒有私心?還當我不明白,我只是裝糊涂罷了。 他對人家不僅壞,還很兇,有點像…像你最開始見我的時候。 我這么說,你又該生氣了?!?/br> 香灰燃盡,宓烏擦了擦眼角,起身。 途徑西市口,在小攤小販的叫賣聲還有人群熙攘的推搡中,他看見一個衣衫襤褸的孩子,赤著黝黑的腳,半截埋進雪里,一雙小手凍得青紫交加,低垂著眉眼,蓬亂的頭發遮不住那雙因為驚恐而四下躲避的眸子。 宓先生,要不要繞條路?” 趕車的小廝放緩了速度,瞧著被堵到水泄不通的路口,勒緊了韁繩。 宓烏挑開簾子,余光一瞟,便看見那孩子同樣抬起頭來,怯生生的眉眼像是一把刀,嗡的一下釘到他胸口。 也是一個下雪天,他被人打的渾身是傷,昏倒在巷子里。 天冷的像要將萬物凝成冰凍,他像只茍延殘喘的狗,窩在墻角,不斷地打著顫,當意識開始渙散的時候,他出現了幻覺。 也許是要死了,明明大雪紛飛,可他卻覺出一股炭火的溫熱,恍惚間,好像還能聞到兒時母親身上的藥香。 淡淡的,很近卻又很遠。 飄忽不定。 先生?”小廝見他分神,不禁又喊了聲。 與容祀相依為命十幾年,經歷血腥,戰亂,內斗,宓烏早就不會輕易同情什么,可當那孩子可憐兮兮的看著自己,像條被遺棄的狗一樣,攏著肩膀,惶然無措的躲避過往的行人,他的心,難以遏制的被觸動了。 宓烏落下簾子,吩咐趕車的小廝:“帶上吧?!?/br> 下面的人摸不準宓烏的心思,因為那孩子回去后,只洗了澡,換了身干凈的衣裳,宓烏卻是沒有給他診治。 六七歲大小的人,見誰都一副畏懼惶恐的模樣,墻角門后成了他最愛待著的地方,尤其是看到宓烏的時候,孩子總會咬著嘴唇,既害怕又討好一般,硬著頭皮從墻根走上前,小手拉拉宓烏的衣角。 先生…” 宓烏帶過孩子,只一個,就是容祀。 他對待容祀的時候,極盡耐心與慈愛,恨不能掏心掏肺,把自己所有好的都給他。 他也覺得自己是個好人,直到看見這個孩子。 他才發現,原來自己可以如此冷漠。 哪怕他再像當年的自己,他也早沒了那種熱切的心力。 伺候容祀一人,已經耗費了他全部心血。 他也沒甚時間偽裝慈善,故而,他扥開那孩子的手,漠不關心地笑道:“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的命數了?!?/br> 那孩子倔強的很,手腳反暖后,開始癢,偏他能忍得住,半夜雖然能聽到他哼唧,卻也明顯察覺出,那聲音含在嗓子眼,似乎咬著嘴唇,拼命克制。 宓烏抱著胳膊,有些奇怪自己的冷血。 翌日他便將傷藥放到了顯眼的地方,那孩子一眼就看見了。 一閃而過的歡喜,可宓烏知道他高興,就像沒吃過糖的孩子,偶然得了好處,只巴巴看著,沒有主子的命令,便不敢上前拿。 真是卑微到了極致。 他把藥拿起來,轉身看著那個局促的孩子,拔開瓶蓋,摳了點藥膏,面上淡淡:“過來?!?/br> 孩子眨著眼睛,凍得皴裂的臉擠出笑。 宓烏冷道:“真難看?!?/br> 孩子立時斂了笑容,乖巧的把手遞過去。 宓烏動作算不上輕,幾下便將拿手涂抹均勻。 復又低頭,看著那新換的鞋子,小腳下意識的往后挪了挪,宓烏把藥瓶往桌上一拍,“自己涂?!?/br> 他覺得心里很煩,說不清是什么東西堵在胸口,又憋又悶。 有時候看著孩子,就好像看到曾經的自己。 宓烏調藥的手一頓,回頭,便見容祀往靈鵲閣來了。 他意氣風發,腰間的革帶上懸掛著鴛鴦戲水的香囊,一臉的饜足,行走間,衣袍被風吹得鼓鼓作響,碩大的銀灰色大氅猶如旌旗飄卷,襯的他面如冠玉,英姿雄發。 一進門便倚著門框,慵懶的像是唯恐他看不出自己經歷過什么。 得手了?” 宓烏把藥草放下,微微瞇了瞇眼,見容祀不經意的把玩著香囊。 低俗?!?/br> 容祀罵他,嘴角卻是勾起的。 宓烏心道:到底長大了,能去禍害姑娘了。 夜里他吐了血,想把帕子燒掉的時候,孩子從黑暗里出來,端著一杯水,小心翼翼的問他:“先生,你是醫者,何不自醫?” 宓烏沒理他,將帕子扔進炭盆里,上好的銀骨炭,很快將那帕子燒的干干凈凈。 先生,他們都說你是神醫?!?/br> 孩子懵懂的眼神,折射出幾顆星星。 神醫為什么不給自己開藥?!?/br> 宓烏看著他,一字一句警告:“敢跟別人說一個字,我就把你送走?!?/br> 一直到他死,孩子都沒跟人說這個秘密。 夏日本是繁花葳蕤的時節,宓烏的身子卻不大行了,內里虛了,表征卻看不出來。 或許是他會掩飾,每每從靈鵲閣出來,去往小院的時候,孩子都會殷勤的跟在他身后,察言觀色,謹言慎行。 可他還是打碎了一個杯子,就好似驚弓之鳥,立時就跳了起來,拽著宓烏的衣袖懇求:“我不是故意的,先生,求求你別生氣,別趕我走?!?/br> 宓烏笑了,躺在藤椅上的身子平鋪的好似一塊枯木。 手掌掩在衣袖間,手指動了動,想抬起來摸摸孩子的頭,卻不知為何,停在半空。 大抵是油盡燈枯之故,宓烏覺得蒙上霧靄的夕陽竟也有些刺眼。 孩子絮叨的聲音不停,到底是本性壓過了恐懼,他扯著宓烏的手,小臉趴過去:“先生,你別丟下我。 先生,我很乖,不會惹事的…” 真是,有點像當年的自己。 他初次看見孟珺,是在床頭,昏死后醒來,他躺在一張綿軟的床上,四下的簾帳輕垂,薄薄的帶著熏香的氣味,隔著簾子,能看見外頭燃著的燈火,一晃一晃,像是冬日的暖陽,將他身上的血液也熱絡過來。 他動了動嘴,頭上像被箍了一個鐵箍,又緊又疼。 不過是一聲低吟,房中傳出椅子推拉的聲音,緊接著便是輕巧的腳步聲。 簾子一掀,宓烏抬頭。 那是他這輩子都難以忘記的畫面。 十三歲的孟珺,明眸皓齒,冰雪可愛,粉雕玉琢的女孩沖他咧嘴一笑,那一刻,宓烏覺得自己難堪極了。 雖是個孩子,卻是又臟又臭,偏偏躺在柔軟的被衾中,伸手,便能看見那滿是污垢的指甲。 他低下眉眼,孟珺伸手戳戳他的額頭:“害羞了?” 宓烏心想:不是害羞,是自卑。 孟珺給他一個家,北襄王和王妃收他做了義子,他再不是那個任由旁人隨意欺凌的孩子,他穿著體面,長相姣好,后來拜了鬼手為師,因著天賦聰穎,鬼手對他甚是喜愛。 師姐凌瀟瀟比他早入門兩年,起初還總愛欺負他,后來便不知怎的,一說話就臉紅。 那夜天色很黑,宓烏守完夜,準備回屋睡覺,卻被凌瀟瀟攔在門口,就那么堵進屋里。 宓烏很不安,因為師姐穿了身極其花哨的衣裳,還畫了個很不尋常的妝,那紅嘴唇在黑夜里,顯得有些詭異。 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師姐一路將他逼到了墻角,一抬手,右臂撐著墻,踮著腳尖仰頭向他吹了口氣。 場面很是不堪。 小師弟,你覺得我怎么樣?” 師姐出口就是孟浪,絲毫不知羞恥為何物,也不知從哪學的壞毛病,扭捏的用手指勾纏著頭發,就這么一個說話的空隙,眼睛眨了十幾次。 師姐,你是病了?” 宓烏仔細看她的眼睛,清澈如許,除了紅血絲,也沒別的東西。 凌瀟瀟顯然沒甚耐心,又往前靠了靠,幾乎面貼面站立,兩手也從墻壁挪到宓烏的兩肩,雖然她個頭不如宓烏高,可氣勢壓人。 我覺得你長得秀氣,人也聰明,要不然,咱倆以后一起生孩子?” 宓烏驚得一哆嗦,當即便從她桎梏下脫身而出,無比伶俐地逃到門口,幽怨道:“師姐,上回搶了你的風頭,是我不對,我保證以后不敢了…” 凌瀟瀟大馬金刀走上前,一抬腳站定,“跟你說話真是費勁!” 宓烏點頭,表示認同。 凌瀟瀟擰眉,索性說的更直白些。 我想當你娘子,你可愿意?” 宓烏愣住,待反應過來,連忙搖了搖頭,“我…不愿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