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
為了彌補莫名的心虛和排解隱隱的罪惡感,兩天后,歐文全心全意參與芙拉達舉辦的圣誕派對。樓上樓下傳來不同的音樂,人手一小盤紅紅綠綠的開胃點心,踩在滿地繽紛紙花和裝著幸運籤的氣球;加了香料的紅酒熱辣辣地撲紅賓客的臉,談笑聲混著烤火雞的香氣繚繞整間屋子;由槲寄生編織而成的圣誕花圈底下沒有吻卻有芙拉達笑意盈盈,端著水果派一塊一塊地把甜蜜分送出去;樓梯間下的小圓桌倒擺了一盤用花椰菜、甜椒組成的「圣誕花圈」,芙拉達竊笑著留意誰和誰經過時偷偷接吻,然后自豪地說她喜歡那個空間充滿愛;碗里無顏六色的小熊軟糖泡過一夜的酒,成了懷著心思的男男女女不著痕跡的愛情靈藥……。 歐文并不需要隨時待在芙拉達身邊。芙拉達本身就是在場最明亮的那顆星,大半以上的人都是為芙拉達而來,她穿梭在各個熱絡相談的團體間,整晚都笑開了花。然而,還是需要些短暫相處的時刻。歐文會在廚房幫忙芙拉達張羅餐點時,把握時機一口點心一口甜言蜜語;即使和其他人聊上天,芙拉達一呼喚便立即到她身邊去,成為芙拉達友人眼中那位迷人幽默、女孩們搶著搭話的「家庭教師」。 歐文傾盡全力讓芙拉達知道,他多在意她。一天之內他認識了芙拉達的高中好友以及影視的演員朋友。后來從他們口中才得知,芙拉達今年圣誕節任何聚會都沒去,某種程度這場派對算是芙拉達對眾多友人關于自己消失近一個月的「盛大交代」,她用對了方法,所有人有得吃有得玩,沒人對她生氣。 歐文倒對自己生氣,他越刻意表現就越感到虛偽。儘管忙得抽不開身,歐文還是忍不住在五光十色的人群里搜尋麥雅的身影。整整兩天和芙拉達如膠似漆地走到哪都在一塊兒,而才初相認的他們之間又冷淡了下來,歐文看到碧娜的時間甚至比麥雅還多。 不知道是否是自己會錯意,歐文「真的」覺得這兩天太??吹奖棠仍谧约好媲盎蝸砘稳?,好像一整個月的忽視是為了在圣誕派對前的這兩天一次給予全部的注意力與存在感。 歐文注意到麥雅只和一位外表看似中年的婦人聊天,后來他才知道那是麥雅先前提過的李醫師。李醫師看不慣一群未成年的青少年飲酒作樂,她是賓客中少數的成年人,卻也沒打斷眾人的興致,一來歐文對她再三保證他會看管著這群年輕人,二來青少年們有默契地趁著大人還在時只挑些酒精濃度低、近乎汽水的調酒喝。 歐文隱約聽到兩人提到「碧娜」,卻還來不及更深入了解,芙拉達的雙手就把他跩了過去。一整天,碧娜像避難似的不見蹤影,她把房間門鎖了起來,確保二樓在被賓客占據之下還能守住自己的房間。 歐文只要一想到,如果碧娜回來看到自己的房門被貼了一大張圣誕精靈的游戲紙板,那副表情不知道會有多難看就莫名想笑。碧娜絕沒想到賓客之中會有小孩。李醫生把一家都帶來了,他們只短暫待了一下,在整間屋子幾乎為了芙拉達而來的人群中他們是為了麥雅而來的稀有物種。 李醫師的孩子是個六歲的女孩,安靜溫順的外表下其實頑皮得不得了,趁著母親說話一溜煙就不見了。歐文逮到她在碧娜房門上的紙板上畫畫。 「嘿,你在畫什么呢?」 「學麥雅的?!?/br> 「我看不出來這是什么,我只看到一團黑黑的?!?/br> 「麥雅就是這樣畫的?!剐∨⒉荒蜔┑剜倨鹱?,伸出肥短的小指頭,指著紙板上那一小團的黑影說:「這些不是黑黑的,這些都是花。底下有顏色?!?/br> 「那為什么要用黑色蓋住呢?」 「麥雅就是這樣畫的??!」小女孩大聲抗議,看似不滿歐文老是打斷她畫畫?!杆看卧谖覀兗宜鴷r,都是這樣畫的?!?/br> 「麥雅很常去你們家睡覺嗎?」歐文隱隱覺得從一個天真的小女孩口中套出別人的隱私很不道德,但還是抵抗不住好奇的天性。 「偶爾。她每次被碧娜欺負時就會來,mama會和她談好──久的話!」女孩突然皺起眉頭直盯著斜眼、咧嘴露出尖牙的圣誕精靈,癟嘴說:「這個是碧娜嗎?」 歐文忍不住笑道:「這不是碧娜。碧娜和麥雅長得一樣?!?/br> 「麥雅長得才沒那么丑!碧娜是壞蛋!」 「你怎么會這樣想呢?你認識碧娜嗎?」 「麥雅說的??!壞蛋、壞蛋、該下地獄的大壞蛋……」 小女孩話還沒說完,李醫生就走上樓來叫喚。小女孩似乎聊開了,不耐煩的情緒瞬間轉為親近、喜歡,離開前給予歐文一個專屬小孩建立盟友的方式──她湊近歐文耳旁,鬼鬼祟祟地低聲說:「跟你說一個秘密,你不能說出去喔!碧娜有超能力,她知道所有門關起來的事。我從mama那里偷聽來的,她一直以為我在玩娃娃?!?/br> 說完,小女孩就蹦蹦跳跳大聲回應,回到母親身邊。 歐文一方面因為小女孩善惡二分法的世界觀而感到不舒服,即使他知道那個年齡的孩子大多是這樣的:壞蛋與英雄,英雄永遠會得到勝利,壞蛋最終得到應有的懲罰,就像所有卡通演的一樣。但另外一方面小女孩的話勾起他更大的不安。所有門關起來的事。小女孩的話再次強化那股被監視的感受。 *** 夜深,派對只剩下年輕男女的聚會,派對更加瘋狂。滿地拆過的圣誕包裝紙和緞帶,還有餅乾碎屑、可以吹捲出來的紙笛,啤酒空罐倒臥在地毯上,男男女女挪開桌子,盤腿坐在客廳地上玩著轉酒瓶游戲。 耳旁吵吵鬧鬧的,歐文坐在沙發上心里也跟著轟轟作響,他的視線忍不住穿過擋在他和麥雅之間的少年,然后落在靠在圣誕樹旁、靜靜啜飲熱蘋果酒的麥雅身上。 毫無預警的,麥雅也轉過頭來迎上歐文的視線。她的目光像隻被逮到的小兔子,陷在歐文的凝視中,無法轉移?!肝覀兂鋈ズ脝??」歐文用無聲的唇語說,麥雅也不知道有沒有看懂,她看著他,遲遲沒有回應。 擋在他們之間的少年簡直玩開了,他站起身來將芙拉達壓倒在地纏縛在一起。雖然歐文曾開玩笑說他會是派對里掃興的「舍監」,但實際上他表現得有趣、好親近、幽默又熱情。只有和他一樣的成年人們在場時表現得嚴肅拘謹,但大人一走光,他就放任年輕人們盡情享受飲酒之歡,前提是不準斗毆、不準酒駕也不準碰毒品,喝酒的通通都得留宿過夜??删驮谶@個醉意醺醺的少年撲倒在芙拉達身上時,歐文忽然有扮演起「舍監」厲聲送客的衝動。 在他真的打算這么做時,芙拉達首先開口嚴正阻止少年過分的舉動。芙拉達坐起身,揮手整理凌亂的頭發同時就決定好換個新游戲。不過少年看來不太領情。 「拐杖糖游戲?圣誕老人癡呆猜謎游戲?大家好我是智障團康主持人,我們不如來點破冰的游戲?噢,芙拉達!」被拒絕的少年語氣輕挑,噴著酒氣道。旁邊少女順手拿起巨大的圣誕襪套住少年,不滿地道:「拜託圣誕老人把這個智障帶走,老在那里發瘋真掃興!」 「明天清醒他就會邊咬著拐杖糖邊懊悔對我說的話?!管嚼_一派輕松的開玩笑,眉眼一挑不理會少年的嘟嘟囔囔,把地上的紙片餅乾碎屑往旁撥開,并放置三個小圣誕帽造型的紙筒。 「真心話大冒險!」芙拉達神秘兮兮地說,立刻惹來被套住頭的少年一聲抱怨。芙拉達忽然轉頭朝客廳門看,驚喜地說:「碧娜你出現啦?一整個晚上都沒看到你?!?/br> 碧娜站在客廳門口,手里拿著不知哪來的黃色大鎖,她滿眼疲憊又冷冰冰地瞟了客廳一眼,繼續散漫地往通往二樓的樓梯走去。 「看來碧娜一點也不感興趣?!管嚼_聳聳肩,「大家都累了,我們需要些簡單不用多想又刺激的游戲,你們都知道真心話大冒險,包括那個戴著圣誕襪的癡呆渾球?!管嚼_撇嘴瞪了少年一眼,眨眨眼又繼續說:「只是我稍微做了點變化……三個紙桶里面有三種不一樣顏色的球,藍色是真心話,紅色是大冒險,黃色是指定別人大冒險或真心話。那,從歐文開始?!?/br> 沒了偷溜的可能性,歐文僵硬地笑了笑,極盡所能壓抑心底龐然的失落感。他隨意打開其中一個紙筒。是藍色的球。 「抽一個吧!」芙拉達拿出一個小盒子,里頭全是摺起來的小紙條。歐文實在想裝出興奮的樣子,但他越這么想就越做不到。他現在最不希望做的就是「真心話」。 歐文隨意抽取其中一張小紙條,當他讀出紙條上的話,立即引起此起彼落的叫聲,「說出一個埋藏很久、不敢說的秘密?!褂行┤似诖卮悼谏?,有些人大失所望地噓聲并嘆氣連連。 「嘿,總不能老是問一些『你最刺激的性愛經驗』之類的問題,好了別唉唉叫!待會兒就輪到你們,我還是有準備你們想要的?!管嚼_把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大家安靜。 在眾人發牢sao時,歐文腦筋轉得飛快。他其實可以說謊,把這個當作無聊的小游戲打發過去,但他脫口而出的卻不是靈光一閃的謊言,而是發生在兩年前暗巷里的真實故事。他直直地看著芙拉達,沒有一刻比此刻還更加誠實。真誠到近乎悲傷。 「兩年前,我曾差點被來路不明的人群歐死。那時天還沒全亮,他們把我拖進巷子里,沒有任何人聽見我的喊叫,我痛得快暈過去了。聽起來很倒楣吧!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死了,而我差點成為其中一個。但其實我很幸運,有個人救了我……」 「我真的不記得我們有這段……」芙拉達忍不住打斷歐文再次提及這段往事。歐文隨即搶回發話權。 「因為那不是你?!箽W文低著頭說。麥雅專注地看著歐文。 「我多么希望是你?!箽W文抬起頭看著芙拉達,語氣像吹熄燭火一樣輕。 芙拉達繃著臉不說話。其他人看不懂歐文和芙拉達驟然大變的臉色,場面一度尷尬,而醉意醺醺、頭還套著圣誕襪的少年此時倒成英雄,無意間替他們解了圍。他恣意掀開一頂紙筒,黃色的球。 「換我!你們干嘛這樣看我,換、我、了。黃色的球……可以指定人對吧?我指定……欸,就是你,還想跑啊就是你!」少年把球丟向悄悄站起身,還沒走出半步就被叫喚住的麥雅?!杠嚼_,我不回家來你這里可不是為了玩這些弱智游戲,該有人讓游戲像樣點。我指定大冒險,嗯,給在場你最想親吻的人一個熱吻?!?/br> 少年突然逼近麥雅,朝著她擠眉弄眼,「請注意,我說的是『熱吻』,舌頭碰舌頭那種?!惯@是今夜第二次少年令歐文沉下來臉來。第一次少年對芙拉達過分的肢體碰觸已然令他不快,火氣待要發作,芙拉達突然開口。 「麥雅沒有參與這個游戲──」 「被點到了才說沒有參與,我才不管這一套!」少年語氣強硬,絲毫不退讓。 「拜託,是你自己想親艾莉絲,別推到別人身上!」 「你敢親我,你明天就會埋在雪地里等鏟雪車把你挖走!」少女不滿地瞪了一眼滿臉通紅的少年。 他們又你一言我一語逗起嘴來,渾然忘了主角。麥雅藉機走往廚房。而歐文想都沒想,也跟了出去。 *** 黑壓壓的后院一貫蟄伏,等待誰來挖掘幽暗土壤中的秘密。小女孩黑漆漆的畫、麥雅縮在圣誕樹旁、眼里閃爍著燈泡的黃光、明明滅滅的像團團黑影底下若隱若現的花……。 歐文往回看,碧娜房間的燈亮了起來,但他無心管碧娜是否在監看著他,也不管他是否會跟來,他的偽裝隨著每一步加速瓦解。他一整晚都在想著麥雅。 歐文受夠這份拉扯的感覺,他迫不及待讓游戲中的真心話銳利地戳破所有偽裝和虛虛實實。 麥雅前腳才踏進花房的門,歐文后腳就跟上。麥雅轉過身,神情既激動又驚訝?!肝襾泶_定茶花是不是還有害蟲……」麥雅左右張望,往狹窄的通道走,一不小心打落培育中的幼苗盆。麥雅看來完全失去控制,愛惜花如命的她竟然就這樣張皇失措地踩過去,直直地走到茶花前。 「你一開始就認出我。為什么不說實話?為什么一開始不告訴我?」 沒有退路了。麥雅沉吟半晌,才緩緩開口。 「我很痛苦。老是妄想得到不屬于自己的東西?!果溠疟硨χ鴼W文說:「沒一件事情做對……我不該打那通電話,我不該請父親找你來……」 「什么?」 「兩年前,我們分開前你塞了電話給我,要我聯系你。我一開始是想直接聯系你的,但回去酒吧后,我看到你和芙拉達……我不敢,所以才想到爸爸……」 歐文登時明白過來。他為什么來到這里,為什么三胞胎父親能聯絡上他,為什么麥雅總用悲傷的眼神凝望他。 「所以,我收到那封辭退的訊息……也是你?」 麥雅點點頭。歐文忽然感到怒氣涌上。 「麥雅,我不是小木偶。你cao縱我就像cao縱木偶一樣!」 「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欺騙你!請你相信我,我從來都不想欺騙你!但我沒有其他辦法,我……我不敢打給你,」麥雅轉過身著急地說,哽咽起來,「我真該把那張電話丟掉,這樣就不會引起那么多事……但我只是想,再多看你一眼就好,我想再見見你一面……」 「那還是欺騙?!箽W文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那么生氣,語氣變得惡劣,「你以為善良的謊言不是謊言嗎?我還能再相信你嗎?我會再看到你、還是住在這里所有人該死的真面目呢?我還能再相信自己的眼睛嗎?」 「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很抱歉!」 「你真該把那張電話丟掉,不,是我一開始就不該給你電話,它給你希望,也給了我希望,還有芙拉達──而現在通通都變成一場可笑的誤會,要命!」接連的爆發霎時止住,歐文摀住眼,激烈的情緒鯁住喉頭,說不出話來。 花房靜得只有麥雅吸鼻涕的聲音,她止不住淚水滑落但仍盡力咬著唇不讓自己發出啜泣聲,好像她有義務讓花房保持安靜,一出聲她將受到判刑。 麥雅偷偷看了歐文幾眼,眼珠子慌亂無助地轉,她露出一種試圖讓歐文愉快一些卻又不得其法的表情。她甚至抬起手,想觸碰歐文,卻又因為歐文把摀住眼的手挪開而嚇得縮回手。 「你讓我很混亂?!箽W文的怒氣已全然消散,眼里只流轉著深深的悲傷,「麥雅,我沒有辦法停止。這不只關乎你們長得一樣……?!?/br> 好像什么東西觸動麥雅,她瞬間平靜下來,不再哭甚至連抽噎也變淺。她的眼里隱隱期待什么,說出口的話聽起來卻無比絕望。 「我沒有辦法愛人。那天你也聽見碧娜說的,我有病,我病得不輕。是我害死mama的貓。如果不是我夢游,mama的貓不會溜到后院,不會誤食百合,mama也不會因此……」麥雅看起來猶豫不決,吞吞吐吐就是沒繼續說下去,只是痛苦地緊抿雙唇。 「這不能怪你。我相信李醫生也會認同我,你沒辦法控制,那是意外?!?/br> 「善良的謊言還是謊言,你說的對。我老是製造麻煩,我到底在期待什么?這個災難完了換下一個,通通都是我造成的……」 「不對,」歐文立刻搖搖頭,他的否定出自于一連串經驗帶來的直覺。他想起過往那些被屋子里奇怪聲響嚇跑的人,又想起幾次與碧娜幾乎失控的衝突,還有碧娜冷眼旁觀、在夜晚唯一亮起的房里盤算伺機的樣子,恍然大悟地說:「說謊的是碧娜。她在利用你,她知道你會夢游卻什么也不說。利用你嚇跑了所有她想趕走的人。如果你是麻煩,那你后面那株茶花算什么?差點被莫名其妙打死的我又算什么?」 麥雅欲言又止,原本揪成一團的臉龐忽然隨著一聲輕輕的傻笑而舒展開來,「你已經給我夠多了。我終于知道笑是什么,終于不害怕在人前哭,還差點和你吵架……真痛快,是這種感覺,對吧?」 「我什么都沒有給你,倒是你救了我一命?!?/br> 「你救了我一命……」麥雅喃喃重復歐文的話。 歐文忍不住伸手觸碰麥雅的臉,心里纏斗千回,終于下定決心?!肝疫€能為你做什么?」 麥雅的臉色蒼白,幾晚在冬夜中游蕩讓她的氣色變得很差,瞬間爆發的感情更讓她看起來快暈了過去。麥雅靠近歐文,近得令歐文晃眼覺得是芙拉達在她鼻尖前。玻璃花房將冷風和黑夜阻隔在外,昏黃燈光像被子一樣覆蓋綠意植栽,花房里暖烘烘的,工作臺上悠悠蕩蕩的綠色小溪在睡眠中輕吐芬芳。蟄伏的暗夜觀看,花房里的秘密如花甦醒,綻放。 好安靜。當麥雅的唇顫抖地離開歐文的唇,不確定地看著他時,歐文只感到周遭安靜到像麥雅的吻熄了世界上的聲音,只剩那吻落在自己心上如羽毛顫動的輕響。 遲了兩年才回報她那一吻。不夠,太遲了。歐文情不自禁抱住她。 麥雅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兩人就這樣靜靜地相擁,不帶任何情慾,每一口鼻息都像懊悔不已的嘆息。歐文喃喃在心中自語:如果時間能回到過去、如果時間能回到過去…… 「我們該回去了?!箽W文松開雙臂,輕聲說。 麥雅不放手,又露出前兩天下午在大樹下和他爭執時的倔強神情。 「再多待一秒都不行,我們會后悔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