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激情過后再度陷入曖昧不清的困惑里。當歐文從背后擁著芙拉達,胸膛依然感受到懷中人尚未平復的呼吸。沒有任何人睡著,也沒說任何話,只是各自睜著雙眼,陷入各自的思緒。 芙拉達的背上有屬于年少的青春痘,在白皙柔嫩的皮膚上不知天高地厚地叫囂,歐文想,愛漂亮的芙拉達肯定對此深惡痛絕。除此之外,今晚多了不屬于少女的幾瓣紅印,更加張狂地在其上佔地為王。 歐文感到心里一熱,想起方才他如何縱情地吸吮芙拉達的肌膚,和芙拉達銷魂噬骨的喊叫。一想到此處,他忍不住親吻脖子上那瓣妖嬈紅艷的痕跡,引起一聲打破沉默的淺淺低吟。他感到懷里的人輕微顫抖。 芙拉達倏地轉過來。他輕撫歐文的臉頰,玩著耳垂上的小圓環,眼神迷茫又迫切。然后毫無預警的,抓著歐文的后腦勺就深深吻下去。 困惑煙消云散,無法言語的開場白就留給雙手和唇舌的撫慰。既然說也說不清,就索性放手任由汩汩衝擊rou體的快感,將彼此推至浪潮巔峰。 歐文汗水粼粼地大口喘氣,支撐著身體無限憐愛地看著身下的少女。他又在芙拉達臉上落下好幾個輕吻,用手指梳理開耳鬢的毛發,輕輕咬她的耳廓。 「芙拉達,你太美妙了?!箽W文終于開口說了些什么。他隨即癱倒在芙拉達胸上,他累壞了。 芙拉達沒有力氣回覆他。她緩緩闔上眼,小貓似的嗚咽逐漸轉為囈語。兩人沉沉睡去。 當歐文再度睜開眼,芙拉達已經不在身邊。房間依稀還飄散著方才激烈揮灑汗水的氤氳,床單上一灘乾掉的jingye,還有地上兩個使用過的保險套。 清晨藍光緩緩流進窗臺,冷清地洗凈沾染一室的情色氣息。漸漸明亮的天色令歐文完全清醒過來,他穿上衣服然后就只是坐在床沿,盯著只有綠葉的梔子花盆發愣。 他突然想起麥雅,靦腆又全心全意地看著他……畫面一閃是芙拉達通紅著臉、半掩帶淚雙目的迷醉神情……麥雅害羞地低下頭……芙拉達達到高潮而咬緊嘴唇…… 房外走廊傳來客廳門嘎呀作響的聲音,打斷了歐文紊亂的思緒。接著腳步聲緩慢而來,走走停停,似乎在歐文的門口停頓幾秒,又慢慢往樓梯走上二樓。 歐文走出房間,走廊已經恢復靜悄悄的樣子,天使銅鑄像盡責地照亮樓梯口。 客廳門是打開的?,F在天尚未全亮,歐文想不透是誰剛下樓到客廳。 勾起他疑惑的是,那個腳步聲曾在歐文房門前遲疑,不時停頓像在找些什么。他越想越覺得不是這屋里的任何人。 難道是小偷?歐文深呼吸并且繃緊肌rou,小心翼翼地往盡頭被黑暗吞噬的二樓走。 *** 二樓靜的只能聽見時鐘滴答,歐文摸索著打開電燈。正前方鋪著一大塊花紋地毯,上面擺放著一張躺椅,左右兩邊各有置物的矮柜。躺椅背后即是三扇并連的窗戶,現在外頭像罩了一層深海藍色,世界仍在沉睡。 他很快留意到右側房門門縫透出燈光。狐疑想著難道有人起床了?他走過去輕輕敲門。沒人應門。歐文輕輕轉動門把,門咿呀打開一條縫。 是碧娜的房間。他不敢多窺伺少女的房間,便輕輕闔上門。只是他不明白,為什么碧娜要開著燈睡? 二樓左側有一道拱門,歐文躡手躡腳走進,再打開燈。這里就像小一點的客廳,只是沒有壁爐,其中那臺栗色的小鋼琴深深吸引了歐文的目光。 「翼琴!」歐文驚嘆,他很久沒看到這種古式鋼琴了。按捺著彈奏的衝動,歐文仍繃緊神經觀察周遭的動靜。 一旁的書柜凌亂地塞滿泛黃的樂譜,書頁甚至蜷曲起來。歐文留意到琴椅被拉開一半,彷彿剛有人坐在這里卻忘了推回去。歐文感到心跳加速。明明就沒有琴聲,為什么椅子會被拉開? 他很不情愿地想起昨天早上聽來的那些怪聞。心里暗自咒罵幾句臟話,歐文繼續往另外一道拱門走。拱門出來的正前方有一道短樓梯,歐文想那大概通往閣樓。 左轉又是一個寬敞的躺椅區,同樣并連三扇窗戶,窗外已經能隱隱看見后院的輪廓了。光禿的櫟樹如神話里的梅杜莎那令人畏懼的蛇發,吐著蛇芯掙扎向天空伸展,而鞦韆則像個被石化的小姑娘凄涼地安坐在一旁。 兩面書墻很快吸引了歐文的注意力,暫緩剛剛的不安感。事實上,他此刻滿心歡喜。書柜里他想得到的、喜愛的作家,作品通通都在這里。曾經有一段時間,他愛酒、愛菸、愛書如命。如今菸酒都戒掉了,唯獨保留書。 他正愁著隨身書已翻爛,原想去鎮上買些書來看,沒想到發現二樓就有書窩! 可惜他現在不能仔細翻閱,他還有要事在身。這個空間還有一間房,歐文光看門上貼著花俏的剪貼、巨大的圣誕襪還有門框旁一張張風景、派對、自拍的照片,他就知道這是芙拉達的房間。 他舉起手,卻遲遲不敲門。歐文心想,大概沒有小偷,大概是他聽錯了。但他自己清楚得很,他只是不想面對才和他一夜激情的芙拉達。 他決定下樓,也不打算上閣樓,且天色也漸漸轉白,他得趁三胞胎起床前回到自己的房間。怎么知道正要轉身,就聽到身后冰冷的聲音。 「你現在來這里干嘛?」 歐文驚恐地轉過身,是碧娜。她仍然穿著他那件薄得可憐的白色長衫和灰色棉褲,頭發凌亂地遮住一隻眼,活脫脫像留著長發的男孩。 歐文霎時百口莫辯,不管說什么都不成理由。那么只好實話實說。 「我聽到樓上有奇怪的聲音,以為有小偷,就上來看?!?/br> 「小偷?」碧娜皺起眉頭,然后露出不可置信的微笑,「這里不可能有小偷。就算把大門打開,也不會有人想進來這里?!?/br> 「什么意思?」 碧娜撇過頭,意味深長地看了后院的大樹一眼,灰撲撲的天色憂鬱地爬上碧娜原本就冷漠的臉頰。 「我想你還不習慣。這里不是第一次有怪聲,習慣就好?!?/br> 碧娜回過頭,凜凜目光投向歐文。 「記得,下次聽到聲音不要上來,特別是后院。習慣就好?!?/br> 她擦拭嘴角乾掉的口水,又恢復睡眼惺忪的樣子,撓撓過于寬松幾乎要掉下來的棉褲。間適自在的樣子,彷彿剛剛只道了一聲早安。 *** 早餐桌上瀰漫著難以形容的詭異,比起平日安靜了許多。 碧娜看起來最自在,她一如往常的漠視周遭,邊滑手機邊把草莓果醬一坨一坨抹上單薄的吐司片,直到果醬滿溢出來她才罷休。她盯著手機螢幕,喃喃自語:「丟人!這是我看過最爛的辯解,這個白癡怎么不轟掉自己腦袋……」 「碧娜,你嗡嗡嗡的在說什么?」芙拉達雙手抵著下巴,好奇地問。 「頭條新聞,槍擊案?!贡棠绕沉塑嚼_一眼,用評論學校同儕語氣一樣,略為不悅地道:「不過是見風轉舵的傢伙,哭哭啼啼地向媒體為自己辯護,真是太失敗了,我真的很驚訝世界上會有這種白癡?!?/br> 「噢!我知道你很有正義感,」芙拉達皺起臉,滿臉排斥不自在:「但我一向不喜歡聽見這種消息,尤其在『美好的早晨』。跳過?!?/br> 麥雅的臉色比平常還要蒼白,她看起來沒睡好,睡眼惺忪還透著淺淺的黑眼圈。她緩慢地咀嚼食物,似乎胃口不太好。 而歐文自己也心事重重,他沒仔細去聽碧娜和芙拉達的談話,反倒是清晨碧娜所說的話不斷懸在心上,徘徊不去。 至于芙拉達,歐文簡直無法再正眼看待她,肌膚之親還是微妙的影響兩人之間的氛圍。他們試圖佯裝自在,但總會在眼神交會的片刻,抑或在急于說完話隨即沒話接的時候感到尷尬,更糟糕的是,歐文無法不去注意芙拉達被棕發覆蓋住的頸背。 他知道那里面藏著什么。包括芙拉達米色的罩衫里,那甜蜜的身體里藏著什么。 「今天歐文放一天假,所以……你有什么安排?」芙拉達邊舀起一匙的燕麥粥,邊抬起眉眼問。 「我預約了愛蜜莉的故居導覽,晚點就去?!箽W文說完立即喝下一大口柳橙汁,因而嗆得微微咳嗽。 「愛蜜莉狄金森……『因為我無法為死亡駐足,是它慷慨地為我停留?!弧抑挥浀眠@一句,她寫過太多首詩了,小時候睡前聽了不少床邊詩……下一句是什么,麥雅?」 麥雅看了一眼芙拉達,她終于恢復一點精神。 「『馬車上只承載著我倆,和不朽?!荒阆M覇埻暾讍??」 「不,我知道你記得全部。為什么你老是記得那么清楚?我的記性一向很差?!管嚼_一手撐著臉,一手隨意晃著湯匙,不時放在唇邊咬著。歐文很喜歡芙拉達這副模樣,每次上課她認真想著怎么解題時,都是這樣子。 「你記性不差,用心就記得住?!挂幌氲杰嚼_完全忘了兩年前的事,歐文忍不住打岔揶揄她。這倒開了兩人能自在對話的起頭。 「我的老師在暗示我不夠用功。知道了,我會用心!」面對歐文的調侃,芙拉達永遠回以頑皮又雀躍的神情。 「先生也寫詩嗎?」麥雅怯生生地開口。 「你怎么知道的?」很少聽見麥雅在大家一起用餐時發言,歐文格外認真地看著她。 「上次找你時……不小心看到的,我也沒看仔細?!股n白的臉倏地紅了起來,彷彿開錯了話題,反倒透露出什么虧心事,「在桌上,看起來像詩……?!?/br> 「原來你還是個大詩人,還真神秘?!管嚼_驚訝地開口:「舞跳得好、琴彈得好,不但在世界各地流浪連海上你都去了,現在又突然來到這里當三個麻煩的家教……愛爾蘭人都像你一樣瘋狂嗎?」她往后靠,淘氣地看著歐文。 「閉嘴?!箽W文翻翻白眼,語氣卻比任何溺愛的話語還要柔軟,「我如果夠瘋狂就能讓你乖乖上課?!?/br> 「閉嘴,」芙拉達模仿歐文語氣,「你剛剛已經說過了,我也說了我會用心上課的?!?/br> 「那我會很感激你?!?/br> 「先遞給我柳橙汁吧,麻煩詩人先生?!管嚼_朝歐文點了一下頭,口吻仍是揶揄的,眉眼嘴角卻輕挑得無意間露出昨晚床笫上的嬌憨神態。 歐文假裝不在意地別開視線,心里卻又翻騰起來。他邊將柳橙汁推給芙拉達,邊快速地掃著周遭找尋什么可以自然接下的話題。然后他很慶幸地看見這波濤洶涌中的燈塔。 「我們剛剛說到詩嗎?是,我偶爾寫些詩,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東西。好像你種花,時間到了就會長些東西出來?!?/br> 「那就很了不起?!果溠潘坪鹾芨吲d話題又重新回到他身上,她壓得低低的臉上,笑容不著痕跡地爬上嘴角又迅速消失。 「等等……麥雅,你涂口紅?」芙拉達身子微微傾向麥雅,驚喜地發現原本總是蒼白無色的嘴唇,涂上了一層淡淡的粉色?!改阕罱絹碓綈鄞虬缌?。這樣很好?!?/br> 「你們沒發現的事可多了?!贡棠冗吤腿绯龉u的吐司,邊口齒不清地說:「微不足道的小事,用心就不會看錯?!?/br> 鮮紅的果醬沿著碧娜的嘴角滴落,她瞟了一眼歐文。 「碧娜,這樣吃很噁心?!管嚼_嫌惡地皺起眉頭,然后站起身愉悅地表示:「好啦,這頓早餐還是一如往常的美味,當然,是我做的。我得出門一趟,碧娜你下午去俱樂部時可以順便幫我買柳橙汁和牛奶嗎?快沒了?!?/br> 她又轉過頭呼喚正彎腰撿東西的麥雅。麥雅回到座位,手上是一顆軟爛的馬鈴薯。 「你今天下午也不在,對吧?」 麥雅點頭應聲,碧娜瞄了一眼地板。歐文看著碧娜。 「看來下午都不會有人在家,真難得?!?/br> 說這句話同時,芙拉達輕敲幾下桌子,「歐文,我們晚點才到家,鑰匙就在玄關的盒子里,你知道吧?」 歐文有點不專心地頓了頓,含糊地回應了一聲。 芙拉達遲疑地看了歐文幾眼,才勉強移動腳步,繞過麥雅正要往客廳走,沒想到一個踉蹌,她緊急抓住麥雅的椅背才沒完全撲倒。 罪魁禍首是一顆踩爛的馬鈴薯。 麥雅連忙道歉,說自己沒注意到還有一顆馬鈴薯掉在地上,她以為她撿起來了。碧娜抽出一張餐巾紙遞給麥雅擦拭地板,芙拉達則笑著說這至少提醒她待會外出要更小心雪滑。 歐文則更加不專心。因為他看見那個微不足道的小事,不是芙拉達的「下午沒人在家」的暗示,也不是麥雅掉了一顆馬鈴薯,而是碧娜。 *** 歐文逛博物館時三心二意想著其他事,當他結束整個導覽時,暗罵自己簡直糟蹋這段本應美好的時光。他打定主意做點什么來紓解毛躁的情緒,一想起家里有薑汁汽水,便順道採買調酒材料才回去。 屋子里空蕩蕩的,如同早上芙拉達說的,下午只有他一個人。進門沒多久,廚房的吧檯很快多了一位調酒師優雅又愉悅的身影。 滿杯冰塊的銅製馬克杯上桌。薑切成片,萊姆榨成汁,減量的伏特加和一點點糖漿,最后注滿薑汁汽水,輕快地加入薑片,歐文迅速給自己調配一杯薑汁酒。 入口的薑汁酒辛辣,他多加了幾片薑片增添風味。今天沒下雪,天氣難得乖巧的像害羞的學生。歐文看著窗外想起麥雅,口里溫潤的辛辣滋味卻讓他想起了芙拉達。 歐文心想,要是芙拉達一定會央求再多加一些糖漿。早餐時她就不斷猛地往燕麥粥里加楓糖。一想到芙拉達,就好像有人往他心里抹了蜜糖,令他忍不住微笑。 忽然腦海閃過一句話──你們沒發現的事可多了。微不足道的小事,用心就不會看錯。 歐文煩躁地捏捏眉頭,這句話和碧娜本身從剛剛逛博物館時就干擾他到現在。 他回想起早餐時瞥見的事。碧娜明明就看那顆麥雅疏忽的馬鈴薯,他以為碧娜會提醒麥雅,但直到歐文因為分心來不及阻止芙拉達走過來前,碧娜一句話都沒說。他實在不明白碧娜為什么要這樣做。是惡作劇嗎?他馬上搖頭否定這個想法,碧娜沒有理由去惡整跟她關係良好的芙拉達。 碧娜難以親近,更遑論理解,想破頭也理不出什么頭緒。 「我沒發現的事可多了?好啊,那我現在就來看看你還藏著什么好事?!?/br> 歐文將馬克杯放下,他無法再對碧娜奇怪的言行舉止置身事外,打定主意要弄清楚這一切。他朝通往二樓的階梯走去。 下午的二樓與清晨時截然不同,日光從四面八方充足地照得一室明亮清爽,那些清晨沒注意到的圣誕裝飾此刻也一目了然,零散地充斥在各個柜子和墻上。 角落的盆栽神清氣爽地昂首站立,挑著花紋斑斕的大片圓葉,像在欣賞涂得好看的指甲油。褐色皮革的躺椅彷彿也舒服地伸展身軀并向歐文發出邀約,請他務必躺在它身上為它朗誦幾本書。 宜人舒適的廳室令他暫時忘了心煩的事,他漫步在這個陽光盈溢的空間中。比起街頭和骯臟的船艙,這里沒有寒冷侵擾,也沒有爬蟲走獸的威脅,卻因為陌生加上天花亂墜的傳聞,還是令歐文放松之馀而感到隱隱不安。 他快步走到琴室,心悅誠服地輕拂過那臺栗色小琴,上面蒙了一層灰,狀似許久沒人觸碰它。歐文又走到塞滿樂譜的柜子,想看看這間屋主的蒐藏順道彈幾首曲子。發黃的琴譜凌亂擁擠地塞在一起,歐文必須使力把其中一本拉出來,結果用力過猛下場就是全撒了一地。 散落一地的紙間,一行娟秀的字體吸引了歐文的注意。他拿起那張照片大小的紙仔細端詳,低聲讀出上面的內容:「愛情這小小的苦勞,我想,對我夠大了。哈娃,1999年,夏?!?/br> 翻過紙片,原來還真是一張照片。相片里一片花團錦簇,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站在鞦韆上,她微微抬起下顎,雙手抓著兩側繩索,瞇著笑眼有些挑釁的盯著鏡頭。特別吸引歐文的是那一頭和三胞胎一模一樣的發色──棕色鬈曲的短發,耳后插著一朵潔白的梔子花。 女人身材嬌小然而神情卻不嬌弱,反倒有些盛氣凌人之態,令歐文不禁栽進這張照片中。他想,如果這個人還住在這間屋子里,他鐵定折服在她裙底之下。 但也差不多,他現在就栽在她女兒的腿下。 引用愛蜜莉?狄金森的詩作為照片註解……歐文心想,芙拉達說的床邊詩大概也是她唸給孩子聽的。前秒才為這女人的神氣嬌俏動心,后一秒他突然想起這個人現在不知是生是死,行蹤成謎,然后又想起昨晚奇怪的腳步聲,和拉開的琴椅,關于鞦韆旁大樹下的傳聞…… 歐文感到心一沉。他隨即把一地的樂譜塞回柜子,也把照片一併塞回去。 他改變主意,不彈琴而去隔壁有兩面書墻的廳室。今清晨無法好好翻閱,現在終于能細細一本一本抽出查看,在一片書海中,他很快注意到一排葉慈的著作。那是他最喜歡的愛爾蘭詩人,而這里竟然蒐藏著葉慈所有的作品。 歐文幾乎要驚呼出來,像巧遇許久不見的老友。 他慎重又欣喜翻閱其中一本詩集,一下子沉浸在書香里。毫無察覺隔壁樓梯正有腳步緩緩而上。 等到歐文察覺背后有人時,他感到背脊一涼。 *** 「歐文,原來你在家?!顾实穆曇袅顨W文松了一口氣,他轉過身,正是昨晚令他心蕩神馳的女孩。她明亮的眼睛和含情的嘴角讓他想起照片中的少女,卻少了她的跋扈姿態。 芙拉達手里端著一碗快融化的冰淇淋,噘起嘴埋怨道:「我剛剛在樓下叫了好幾聲你都沒聽見?!?/br> 「抱歉親愛的,我在看書……我不知道這里有這么多書……」無法解釋他為什么在沒有主人帶的情況下上樓,歐文支支吾吾地說著。 一滴冰淇淋液悄悄沿著芙拉達的手臂滑落至衣袖里。芙拉達咕噥一聲便立即脫掉罩衫,露出里頭的紅色襯衫。 「我真的很討厭這樣……你可以繼續說歐文,我在聽,只是我有些麻煩,」芙拉達放下冰淇淋,緩緩解開袖扣,咕噥道:「全都沾到了……」 「你喜歡吃冰嗎?」歐文感到胸口鼓譟。他現在才想起芙拉達是特意提前回家的。 「非常喜歡,在冷都要吃?!管嚼_將袖子捲上,露出潔白的手臂,「我后來去了博物館,但沒看到你。所以就順道去附近的冰淇淋店……我愛死這家的香草冰淇淋了,但……該死整隻手都黏的……」 芙拉達笨拙地舔了舔手指和手腕,又拿不定主意似的頻頻往歐文這里看。最后頹然放下手臂,端起躺椅上的冰淇淋,坐下來。 「算了,先吃冰。你要不要嚐嚐看?」 歐文動也不動。昨晚是情不自禁,那現在總得有人煞住車。他心里壓著一塊石頭,令他裹足不前,然而他知道青春的情感橫衝直撞,他不想要看芙拉達衝得頭破血流,即便他好想立刻再次佔有她。他按耐住性子,刻意忽略芙拉達的邀請,別過頭去將書放回書柜。 「你們還有在彈那臺翼琴嗎?」 芙拉達沒追問他為什么在二樓,歐文也放下心來,隨口問起翼琴的事。 「幾乎沒有,她走后沒人對那臺琴有興趣。碧娜琴彈得最好,但她現在迷射箭,也不彈了。事實上,在你來之前連一樓的鋼琴都沒人碰?!?/br> 歐文感到心一涼,芙拉達的話倒提醒他幾件事,蒙塵的琴久未人碰、夜半拉開的琴椅……他隨即問下去。 「『她』是……你的母親嗎?」 「她是非常會彈琴和跳舞的人?!管嚼_咬住塑膠湯匙,露出一貫思考時會出現的表情,「我覺得它幾乎變成甜湯了?!?/br> 她的嘴角仍彎彎掛著,眉眼低垂有些興致缺缺地攪著杯碗里的冰淇淋。 歐文掙扎著是否要問下去,關于她母親的去向和屋子的怪聞,卻又質疑這不是很恰當的問題。最后他選擇先哄哄眼前不開心的女孩,他現在看起來百般無聊,一口喝完冰淇淋「湯」,皺著臉乾嘔一聲。 「你的嘴角為什么總有東西?!箽W文彎腰湊近躺椅上的芙拉達,溫柔地擦拭他嘴角的汁液,「你選一首曲子吧,反正我們現在也沒事。我可以試試那臺琴吧?」 芙拉達舔舔嘴唇,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是輕快地在歐文臉頰上親一下,便起身走到隔壁的琴室。自然而然的親暱,沒有人說好,也沒有人說不好。 琴聲很快再度悠揚起來,古鋼琴的琴弦聲格外甜美,優雅地流動著內在質樸的靈魂??上н@杯香醇甜酒歐文無法細細品味,因為身旁的人再度焦躁不安。她悄悄地挪動到歐文身邊,下巴擱在歐文肩膀上。 「去洗手,然后把罩衫穿上,你會著涼?!箽W文頭也不回地說,繼續彈奏。 芙拉達聽了,非但不離開,雙手反而環上他。 她手臂上淡淡的冰淇淋味令歐文閉上雙眼。旋律仍繼續,呼吸律動卻已變奏。 「你很多刺青……」芙拉達低聲說:「這里一個那里一個,有些還是名字。都是你的戀人嗎?」 歐文試著回想照片中的少女,她逼視鏡頭的眼神多少可以令他卻步,保持清醒。 他不理會芙拉達自顧彈著;而芙拉達也不在意自顧說著。 「我喝了剩下的薑汁酒,」芙拉達的臉貼著歐文,語氣嬌憨:「你沒告訴我你那么會調酒……我的老師,不,是我的大詩人真的好多秘密……」 眼前音符恍惚跳動,跟著他的心跳忽上忽下。他感到側臉一道灼熱的眼光,打死不退地凝視著他。于是深呼吸,也打死抵抗從腹部爬上的酥麻感。 「我該怎么做呢?你心里還有好多層秘密,好多我不知道的事……」她的臉摩蹭著歐文的左耳,歐文可以感受到少女柔嫩的肌膚和香氣。 琴聲拖沓,緩了下來。芙拉達聲調低軟。 「可是我還是很喜歡你。你沒拒絕我,我真的很高興?!?/br> 乾涸的冰淇淋液誘發淡淡香甜,歐文微微湊上手臂,嗅著。 就這樣耗下去吧,歐文心想,芙拉達最終會安靜下來,漂亮地端坐在旁,就像每堂課最后沉靜安穩的彈琴時光??墒敲匀说南闾鹞恫环胚^他。 歐文順著手臂上的味道撇過頭去,輕輕咬住同樣有冰淇淋味的唇瓣。 芙拉達抱得更緊了。歐文可以嚐到她舌頭上冰涼帶辛辣的滋味,是薑汁酒。 就這樣耗著,不要停止彈奏,她會安靜下來的……。 曲不成調,七零八落地像被潑了一攤水。交扣的手指不時攪動琴弦,旋律潰堤,凌亂不成章地四處奔騰。 芙拉達安靜下來,樂曲卻也嘎然停止。她沒有漂亮地端坐,而是整個人面對面跨坐在歐文身上。而那雙彈鋼琴的手立即撫上她的腰、抓著她的臀,繼續挑著情翻弄越加紊亂的氣息。 吻仍持續。 「你想要什么?親愛的,」歐文同樣掀起芙拉達輕薄的上衣,張嘴就咬上發燙的肌膚,「我能給你什么?」 芙拉達縮起肩膀悶哼一聲,一隻手慌亂地往后撐在鍵盤上,古鋼琴立即發出驚慌失措的聲響。歐文把手伸進她的內衣里,又惹起一陣丁鈴破碎的聲響。 芙拉達攀回歐文身上,雙眼濛濛地望著他?!高@隻耳垂,」她捧著歐文的臉──那張臉的耳垂上各戴著一只耳環,半顰半嬌地說:「以后不準你戴左耳,我好親你?!?/br> 「如你所愿?!箽W文凝視著芙拉達,緩緩摘下左耳的耳環。芙拉達張著嘴,跟著歐文撫摸的速度吐著熱氣,時而痛苦地皺緊眉頭時而發出歡愉的嘆息。芙拉達勉強回過神看著歐文,溫熱的雙手捧起他的臉。 「吻我?!?/br> 大手很快抓回芙拉達的后臀,兩人緊緊相擁而吻,站起身來跌跌撞撞地走到沙發旁,猛地倒臥。 儘管歐文剛有喝些酒,卻不如昨晚醉,這種清醒卻又帶點微醺的感覺給他一種刺激的快感。所有感覺都記得好清楚,所有觸碰引起的顫抖,所有情話勾起的心蕩,所有氣息翻出的紅潮……歐文離開交纏的唇舌,撐著手深深凝視著身下女孩。 她還是和兩年前一樣迷人,歐文暗自驚嘆。這個人里里外外都吸引著他、誘惑著他,他毫無抵抗能力。 芙拉達的嘴巴被親得紅腫,軟爛紅艷的像熟透的石榴。耳朵輕輕一吹就勾起牛奶般絲滑的大腿蹭著歐文的身軀。渾身軟綿綿的像那天芙拉達做的蛋糕,松軟。 歐文并不怎么吃甜。但當他細細品嚐芙拉達身上的味道,那帶著薄汗、焦躁亢奮的身軀,那溫熱、咸濕的滋味竟令他像嗜糖的孩子,瘋狂而眷戀不捨。 歐文無意間觸碰到的某些地帶,會令她吐出如奶油般黏膩的呻吟,失神地半開嘴,吐出濕漉漉的舌頭,祈求更多糖更多咀嚼。 她的舌頭更要了歐文的魂魄,那藏在齒間滑溜的小野獸,你以為你困住了它,它卻鑽進你的心底。 「芙拉達……你好甜……」歐文緩緩舔過冰淇淋乾涸的遺跡直到手掌,喉頭頻頻吞嚥,「到底有多少冰淇淋在你身上……」 「那你喜歡吃甜嗎?」芙拉達口齒不清地說,迷亂地吸吮歐文的手指,一根一根用舌頭勾著。 「是你的我都喜歡?!?/br> 言語調情令兩人更加血脈賁張,芙拉達起身,跪在歐文雙腿之間,總是快樂的眼光多了隱隱煎熬,她背脊后退、頭埋進歐文雙腿之間,吞吐起來。歐文低聲咒罵一句臟話,狠狠地抓著芙拉達的頭,失神地享受這一刻。 去他的家庭教師。去他的所有滿天詭異傳聞。 衣服煽情地散落在地,芙拉達漲紅著臉痛苦又喜悅,像餓了很久的嬰孩討奶喝,不時過于激動而嗆得連連咳嗽,不時抬起泛著淚光的眼看著他。而她的手持續緊抓著歐文的腰,彷彿想扯掉歐文身上所有的刺青,只留下她,只有她。 去他的過去未來。 心里的石頭瞬間如云煙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陣陣拍打岸邊的浪濤越發拔高,吞噬歐文心里最后的防線。 只要當下的每一刻,我屬于她,她也屬于我,就好。 確實一切快得像被海浪吞噬。他不記得怎么又到了芙拉達的房間、歐文用嘴撕開保險套并扳開芙拉達的腿、芙拉達仰頭哭喊歐文的名字、歐文俯下身深吻她、芙拉達扭動身體汲汲渴求更多佔有……。 一切發生得很快,馀韻卻深刻地、綿長地把這段香艷動情的下午,層層寫進兩人的肌膚里。他進入芙拉達的身體,卻反讓芙拉達進入他那一直空曠著、隨心所欲的自由境地。 在那里芙拉達留下她的氣味,她的觸感和她的聲音。宣示著,以后任何一點風吹草動,你都會想起我,因我動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