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成州平 第10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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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裂的車窗玻璃扎破了傅輝的眼睛,他身中三槍,以一個詭異的姿勢死去。 成州平腿上、肩上、腹部都中槍了。 他的手已經失去了最后的力氣,壓根無法從車里出去。他躺在郭小猛的尸體上,安靜地感受著鮮血從他體內流出。 車翻了,里面的一些雜物都滾落在了地上,成州平的手機掉到了副駕旁邊的夾縫里。 他被黑暗與死亡包圍,周遭的空氣好像停止了流動,這一刻,好像是他生命里最寧靜的時刻。 成州平捂著腹部的血。他的沖鋒衣被打穿了,這件衣服防水性能出奇地好,血液無法停留在衣服面料上,于是都流在了他手上。 他的手上全是血。 成州平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但是他想,現在可以休息了。 他沒有辜負當年救他的警察,沒有辜負他的爺爺,沒有辜負李長青、老周、劉文昌他們。 他唯一辜負的,虧欠的,只有李猶松。 他的手沒有任何力氣,可他努力地去夠他的手機。 車里很黑,他什么都看不到,那只手無力地尋找著。 也許是出于某種私心,他始終沒有找到手機。因為只要找不到手機,他就有一個合情合理的借口,不去和她告別。 畢竟,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么,還能說什么。 就在成州平終于決定放棄之際,座椅的夾縫里,發出一道冷白色的光,幽靜的車廂里,那一道光,格外刺目。 成州平看到了他手機屏幕。 他的手機屏保是小松出國前發給他的日照金山。 來電的時候,手機屏幕會驟然亮起,猶如日光打上雪山的那個瞬間。 他的視線并無法完全看到那個來電號碼,他只看到了開頭幾個數字和歸屬地, 這個號碼的區號和屬地,他全都不認識。 但成州平知道,是她。 在他的計劃里,也許,這里就是他一生的終點。 他沒有活著回去的打算。 他染毒上毒癮,不能再緝毒了,他也沒法再和小松在一起了。 他更不能成為傅輝那樣的人,成為那些癮君子。 把生命留在這時刻,已經是他最好的結局。 可是這一通電話,它如同命運的垂憐,如同神明的光輝,如同那一場日照金山,重新點亮他已經枯竭的生命。 在成州平的體內,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求生欲。 他知道他可以的,他的脾臟沒有被打穿,只要他能從車里出去,得到救治,他就會沒事。 等他好了,他就去接她回家。 他一定能給她一個家,一個完完整整的家。 她想做的事,他會無條件支持她,陪伴她。 只要她愿意。 絕境之中,成州平迸發空前的力量,靠著單邊腿腳的力量爬到車的另一側,推開已經變形的車門,從車身上翻下去。 他手緊緊握著槍,艱難地站起來,試圖加入戰斗中。 就在他走上公路的時刻,一輛無人注意過的白色奇瑞,從田間沖出來,向他撞來。 那輛白色奇瑞要撞死他,成州平被撞拋起來的那一瞬間,大腦是懵的。事實上,在那一剎那,他連痛都感受不到,大腦一片空白。 直到落下的時候,粉身碎骨的劇痛鋪蓋而來。 成州平倒在血泊里,他甚至來不及去反應這一切。 在他意識殘存的瞬間,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成州平,德欽在藏語里的意思是極樂太平,我們去了德欽,以后都會很好的?!?/br> 「成州平,你知道,為什么我們會看到日照金山么?」 「因為它知道,我和成州平,都是執著的人,它要是不來,我和成州平誰都不會走?!?/br> 成州平,如果聽到有人喊你名字,千萬別回應。 而那天她呼喚他名字的時候,他不小心回應了她。 他的人生因此圓滿。 第78章 那輛白色奇瑞后退幾米,打算向成州平二次碾壓而過的時候,高遠飛一槍打爆了她的車胎。 他們有充足的支援,傅輝一死,只剩蛇鼠之輩。 死的死,降的降。 警察從白色奇瑞上押下來一個女人,銬著手銬帶到高遠飛面前,那張臉,給了高遠飛巨大的沖擊。 “段萍?” 這個飽經風霜的女人,尖銳地大喊:“劉鋒是叛徒,他害死了閆哥!他死不足惜!菩薩也救不活他!” 高遠飛憐憫地看了她一眼。 他已經沒必要和她說什么了,便讓人把這個瘋女人和其它人一起帶上警車。 成州平被送到靖西市內的醫院。 急救手術,要家屬簽字。高遠飛焦頭爛額,他打通老周電話。 老周老來堅強,對著電話說:“他爺爺前幾天剛沒,剩下的親戚都不認他。他沒家人,警隊就是他的家?!?/br> 最后由孫陽,這個和他既不是親朋好友,也不是同事的人,在手術通知單上簽了字。 第一次手術后,成州平昏迷不醒,經過長達半個月的救治,生命體征才終于穩定,然后轉院至南寧,三個月的時間,他經歷了四次開顱手術。 這三個月的第一個月,是老周飛過來照顧他的,但他們隊里實在缺人手,老周必須回到工作崗位上,只能警隊出錢請護理。 老周離開南寧當天,孫陽送老周去機場,把老周送到機場,孫陽請他吃了碗牛rou粉。 吃飯的時候,孫陽問老周:“成州平有對象么?這種時候,還是有個親人在身邊好?!?/br> 老周本來想點頭,又搖了搖頭,“他這些年一直臥底在毒販身邊,找對象的時間都沒有?!?/br> 孫陽說:“哎,可惜了?!?/br> 過安檢的一路上,老周一直在想事情。 是不是當初換個人去閆立軍身邊臥底,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 可是換誰呢。 警隊除了成州平,誰不是有爹有媽。 一無所有的人,才會一往無前。 在登機前,老周思前想后,最終給小松打了一通微信電話,可對方沒有接聽。 他又想,是啊,人家憑什么接你電話呢。 飛機落地后,老周沒有看到小松給他回任何微信,就不再想這件事了。 世界這么廣闊,人人都說它是原野,可無人愿意離開自己的軌道。 在一萬多公里以外的幾內亞。 小松和老朱被診斷不是埃博拉,而是另外一種瘧疾后,就被送往醫療點進行集中治療了。 九月十號,她和老朱同時康復。 但他們前行的方向不同。老朱要回到村里繼續進行援非工作,小松則是要前往首都的機場,回海德堡讀書。 小松敬佩老朱這樣的人。雖然他來非洲的目的,只是為了錢,可他所做的事情,值得尊敬。 分別前,她把自己手上的紅手繩送給了老朱:“你一定要你平安健康地回國?!?/br> 老朱感動道:“早知道我當初就生個閨女了?!?/br> 小松和另一波人直接被大巴送去首都的機場。 她雖然是跟隊來的,但因為感染瘧疾,沒能趕上他們回校的時候。她的機票在明天,小松打算直接在機場過夜了。 她搶了張椅子坐下,手機開始響個不停。 醫療點沒有信號,離開村莊,她的手機才漸漸有了信號??墒?,知道她來非洲的人寥寥無幾,她沒有要必須要報平安的存在。 直到有人給她打電話,她才打開了手機。 好家伙,微信要炸了。 是蔣含光給她發來的視頻通話。 在這通視頻通話之前,他已經給她發了五十三條微信了。 小松點了一下綠色的接聽按鈕,手機屏幕上,出現蔣含光的容顏。 她在非洲呆了兩個多月,再看蔣含光那張臉,既驚為天人,又和藹可親。 小松立馬發現他的背景很熟悉。 “你在哪里?”她開口問。 蔣含光說:“你要不然回頭看看?” 小松放下手機,一回頭,看到真人版蔣含光穿著一身熨帖的白襯衣,站在一片光明里。 比起膚色日漸本土化的她,蔣含光白到發光。 她呆若木雞:“你怎么會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