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冬 第79節
“我在客廳的沙發上,沙發是靠墻的?!?/br> 在黎冬聽見答案正微愣時,祁夏璟又意有所指地繼續道:“阿黎,我們現在只有一墻之隔?!?/br> 想到白墻外正躺著祁夏璟,黎冬感到熱意慢慢燒上臉頰,將額頭輕輕貼在冰冷的白墻上降溫,明知故問道:“為什么要去沙發睡?!?/br> 安靜片刻,對面的男人忽地沉沉笑了,低聲貼著黎冬耳邊落下,撩撥的她心口發癢:“因為想離你再近一點?!?/br> “這樣,今夜就一定會是好夢?!?/br> 第44章 不知多久后, 平穩悠長的呼吸聲經過免提,在沉暗無光的客廳響起。 凄清月色被遮光簾隔絕在外,祁夏璟在黑暗中伸出手觸碰冰冷墻面, 人側躺在沙發上。 家具是原房東買的,硬沙發睡上去并不舒服, 卻因為想念的人就在一墻之外,反而令人心安。 良久, 軟枕邊的手機震動,祁夏璟皺眉點亮屏幕, 收到李助理發來的會議提示消息。 魔都最近項目投資的是a國新投入市場的抗癌新藥, 作為決策團隊中專業最硬的, 相關學術會議都是祁夏璟參與;又因為時差問題, 每次視頻會議大多是夜晚凌晨。 將手機通話靜音,祁夏璟關掉攝像進入視頻會議, 確認人到齊后,開麥示意會議可以進行。 “......祁總, 會議提要和總結我已經整理好,分別發給您和另兩位老總了?!?/br> 五十分鐘后會議結束,祁夏璟被邀請進李助理新開的視頻會議:“二部的第九版策劃案剛提交上來,您要不要過目一下?” “發過來,”祁夏璟靠墻懶懶坐著,一目十行閱讀助理發來的會議總結,一針見血道,“叫那邊重交一份預算,精細到具體材料?!?/br> “好?!?/br> 李助理從大學畢業后就一直跟著祁夏璟, 兩人合作也有幾年, 工作上契合度極高, 相比于單純的上下級,生活中的瑣碎小事也會代為處理。 “那個,還有件事,”交代完工作后,李助理一改利落精干的風格,語氣忽地變為小心翼翼,“明天護安寺有供燈祈福大典?!?/br> ”您今年......還是讓寺里的人代為供燈嗎?!?/br> “不用?!?/br> 祁夏璟快速滑動觸屏的手停頓,垂眸沉默片刻,沉啞低聲在空寂房間聽不出喜怒:“我明天自己去?!?/br> “???”答案出乎意料,李助理下意識發出單音節的震驚,難得話不過腦子就脫口而出,“是和黎醫生一起嗎?!?/br> 祁夏璟從喉間冷哼出點似笑非笑:“你在關心我的私人生活?” “沒有沒有,我哪敢呢,”李助理聲音rou眼可見的倉皇,極力討好的慌忙解釋,“這不是您每年都給護安寺打一大筆錢,各個事項細節想和您確認一下么?!?/br> “以及萬一您和黎醫生被拍,”自知離譜的他音量減弱,“上熱搜的話,我還能第一時間讓公關撤熱搜?!?/br> 祁夏璟再上熱搜也不是公眾人物,怕什么出門被拍;男人涼颼颼的簡扼評價四字“油嘴滑舌”,想起什么繼續問道: “上次她父母的事,后續跟進了么?!?/br> “您推薦的醫生已經去黎家看過,”李助理又變回熟悉的正經嚴肅,“說心臟沒什么問題,多休養、定期復查就行?!?/br> 交代后又不由感嘆:“您對黎醫生,是真的很上心?!?/br> 祁夏璟沒再理會這句,話題重新談會工作項目,期間李助理又問了幾次,魔都的項目該何時回去查看,最后也沒定下確定日期。 掛斷電話已是凌晨,祁夏璟躺在床上,看了會手里盛穗送他的平安袋,良久重新放回口袋,側身朝墻,腦海里想起李助理電話里的問句。 十年時間過去。 他終于敢回到那座寺廟,虔誠懺悔。 - “早起實在來不及,我隨便外賣點了四人份的早餐,對付兩口就開車去護安寺吧?!?/br> 周六清晨六點半,晨曦剛從濕厚云層中探出光亮,徐欖寬敞的五人座吉普停在黎冬樓下。 副駕駛上的沈初蔓轉身,將包裝精致的早餐袋遞給黎冬:“我查了下,今天有供燈祈福大典,估計參拜的人很多,我們別去晚了堵在外面?!?/br> “謝謝?!?/br> 黎冬在后排接過袋子溫聲道謝,就聽祁夏璟在一旁面無表情道:“不吃?!?/br> 氣壓低冷的男人靠窗而坐,支在車窗框的左手懶懶撐著臉,棱角分明的側臉神態冷倦,面對遞來的早餐不為所動。 “不吃?” 沈初蔓本就是大發慈悲,才順便給祁夏璟帶了份,見男人一點不給面子,白眼直翻上天:“祁夏璟,你大少爺的起床氣又犯了是吧?” 她低頭看了眼看成豐富的早餐:“牛rou包子、豬rou白菜餡餃子、還有rou餅和豆漿,少爺您還想吃——” “沈初蔓?!?/br> 不勝其煩的祁夏璟冷冷出聲,沉音自帶警示口吻;男人掀起眼皮看了眼早餐,銳利目光抬起看向副駕駛:“拜佛前要戒葷?!?/br> 駕駛座正要張嘴咬包子的徐欖愣住,連黎冬都停下打開早餐袋的手,因為這句話,車里有一瞬的安靜。 最后還是沈初蔓不滿質問:“你都知道拜佛前要戒葷,怎么不早點說?” 視線在車內掃過,祁夏璟微微抬起眉梢,漫不經意的懶倦語氣:“我以為這是常識?!?/br> “.......” 好心買的早餐白費,四人又不能空腹去參拜,只能在沿途路上經過的早餐店重買一份。 祁夏璟下車買早餐時,沈初蔓看著卡座里浪費的早餐袋,忍不住抱怨道:“突然發什么瘋,明明以前拽著他來都不屑一顧,現在這幅樣子是做給誰看——” “小七?!?/br> 向來縱著沈初蔓的徐欖出聲打斷,男人透過車窗,望向早餐店門口的祁夏璟,長聲嘆氣:“別說了?!?/br> 早餐烏龍很快揭過,徐欖負責開車,沈初蔓氣鼓鼓的在座位上悶不吭聲,后排的黎冬則在低頭吃東西時,頻頻用余光打量祁夏璟。 早餐是她喜歡的甜口面包和溫豆漿,而她都快吃完大半,祁夏璟那份還靜靜躺在腿面,像是永遠不會被打開。 熟悉的絲絲烏木沉香飄入鼻尖,黎冬敏銳注意到,祁夏璟蓬松入柔軟的發尾還沾染著濕氣,應當是早上才新洗過頭發。 薄唇輕抿,男人百般無聊望向車窗外的散漫表情依舊,時而會微抬起下巴,換個姿勢繼續用左手撐著臉,一切照舊如常。 黎冬卻慢慢擰皺起眉。 她想起祁夏璟收到盛穗平安袋的那天中午,也曾因為沈初蔓嘲諷,冷聲出言反擊。 不像是她的錯覺,祁夏璟的確格外重視這場廟前參拜——甚至到讓她感到不安的程度。 徐欖五分鐘前的勸阻猶在耳畔,直覺告訴黎冬,男人一定知道些什么。 吉普車平穩在柏油路面行駛,沈初蔓吃過早飯后,沉沉在副駕駛睡去,徐欖接過黎冬從后箱拿的薄毯,給沈初蔓蓋上,也不再出聲。 車程過半,祁夏璟腿上的早餐仍舊無人問津,男人只沉默不語的望著窗外,姿勢不變,凌厲分明的下頜線在冉冉升起的日光下,映出幾分孤寂。j? 黎冬垂眸,手慢慢挪過去碰到祁夏璟手背,冷白到晃眼的膚色下,能看清微微凸起的青紫色血管走向。 男人溫熱的手背微頓,掌心反握住黎冬的手,同時轉頭看過來,眼神無聲詢問。 四目相對,黎冬望進祁夏璟平靜無波的桃花眼,怎么看都瞧不出異常,仿佛她剛才的猜測都是無稽之談。 她不自然地清清嗓子:“......手涼?!?/br> 說完她自知牽強,因為祁夏璟正緩慢插入她指縫的五指更涼,落下低低一聲笑后,男人牽著他的手放進大衣口袋。 沒等黎冬出聲道謝,祁夏璟放下支在車窗的左手,不緊不慢坐直身體、向右傾倒,頭最終停在黎冬肩膀,沉甸甸的。 從黎冬俯視的角度,只能看見祁夏璟纖長濃黑的眉睫和筆挺的鼻,下一秒就聽某人語調懶洋洋的理直氣壯道:?? “牽手可以,但要回禮?!?/br> “......” 供燈祈福大典的緣故,加之今日又是周末,一行四人開著吉普車九點多趕到護安寺時,廟院大門外已是人山人海,毫不意外地找不到停車位。 徐欖開車去找停車位,祁夏璟負責去買票,黎冬和沈初蔓則在人聲鼎沸的寬闊門院前排隊等檢票。 冬季寒風刮的人臉生疼,寒風冰碴子一般不住往飛肺腔里倒灌,再加上人潮擁堵,擋不住的吵嚷聲讓本就心情不好的沈初蔓徹底發作。 “你說他這個人奇不奇怪,”沈初蔓在祁夏璟那平白無故受氣,徐欖不幫忙還反倒教育她,只能在黎冬面前抱怨,“來又是他非跟著要來的,現在又擺個臭臉,他到底想干嘛?!?/br> “而且你不覺得,祁夏璟真的很奇怪嗎?” 沈初蔓刻意壓低聲音,語氣滿是不解:“我們高考前來過這里吧,那次你生拉硬拽他才肯來,全程不屑一顧地死活都不肯拜,非說自己是堅定不移的唯物主義,還教育我們少信封建迷信?!?/br> 嬌俏女人抱胸冷哼:“怎么十年過去,他還變成忠實的信徒啦?!?/br> 黎冬也覺得奇怪。 她談不上一心向佛,上次來護安寺也是高考前,還是被沈初蔓邀請、想來求一求佛祖保佑父母身體健康、她高考順利、以及匆匆一句關于她和祁夏璟的未來。 那時她、沈初蔓和徐欖費盡力氣爬到山頂,紛紛在觀音菩薩佛前誠懇祈禱,唯有祁夏璟雙手插兜站在旁邊,被黎冬勸了好久,才不情不愿的跪下參拜。 意氣風發的少年只信事在人為,認為與其毫無自尊的下跪祈求,不如誠心實意地多努力兩分。 這份態度適用于高考成績,對于感情更是如此,在天之驕子如祁夏璟眼中,他便是自己的神明,無堅不摧。 黎冬不知道這十年間,究竟發生了什么。 “小七,你的手袋是不是忘在車里,”徐欖的呼喚聲自不遠處響起,沈初蔓回頭就見男人將車鑰匙丟給她,“我走過來才想起,你先回車上拿吧,我替你排隊?!?/br> “行吧?!? 丟三落四的沈初蔓無奈空手離開,獨留下徐欖和黎冬面面相覷,四目相對,兩人交換目光。 “我知道班長你想問什么,”徐欖歉然地笑著聳聳肩,無可奈何的語氣, “但老祁從不外露表達情感,我只知道他對拜佛的事有心結,具體成因一無所知?!?/br> “沒關系,”黎冬搖頭,長袖下的雙手攥緊衣角,“不過可以問問,你是怎么知道他有心結的?” 徐欖陷入回憶,沉吟片刻:“他自己說的?!?/br> 那是徐欖第一次見到祁夏璟醉酒。 印象中的祁夏璟酒量好到千杯難醉,大學第一年的某個仲夏夜晚卻連著幾天閉門不出,期中考都錯過兩門。 徐欖去公寓找到他人時,少年早已喝到酩酊大醉。 在眾星捧月中長大的少年,此時頹廢而狼狽地癱坐在公寓客廳,凌亂的衣裳發型、昏暗無光的房間、以及糜爛酒氣的味道,都深深烙印在徐欖腦海。 他記得自己問了很久,酒也陪著喝了四五瓶,偏偏一個字都沒法從祁夏璟嘴里撬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