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珍珠 第54節
戔戔坐在旁邊認認真真吃著熱食,怕他發作,大氣也不敢出。余光瞥見沈舟頤那懷疑人生的模樣,畏怯中又暗起嗤笑。 沈舟頤獨自默然片刻,心緒難平,朝她道:“戔戔過來,來哥哥這邊吃。哥哥也想吃?!狈路馂橹m應這件粉嫩嫩的斗篷,他語氣也很軟,又軟又糯,宛如撒嬌。 戔戔鐵心腸地搖頭道:“不要?!?/br> 他小聲:切。 不是很服氣,一個人坐在床榻上不肯老實,在她從宮里帶回來的包袱中亂翻,褻衣、肚兜……被他弄得袒露在外面,哪哪都是。 戔戔面紅耳赤,頓時拍桌而起:“住手啊,你做甚?”終于拿著糕點來到沈舟頤身邊。他巧顏笑了,吻掉她嘴角一塊甜濃的果醬,問:“好吃嗎?” 戔戔厭惡道:“你想吃的話自己拿一塊,莫要做這種惡心的勾當?!彼苫蟮溃骸拔椅俏悄?,如何就惡心了?除非你嫌棄你自己惡心?!?/br> 戔戔辯駁道:“我是說你的動作很惡心……” 她恍然明白過來,這人純屬就是占便宜,跟他講道理完全沒任何意義。 但他也沒繼續糾纏她,拿起手邊的醫書,借著疾風暴雨中淡淡的燭光,猶在研讀,也不理會如此昏暗的情況下費不費眼睛。嗜書如命,書癡,醫藥方面固然是大行家,正經的科舉考試卻早早從書院退學。 學醫在本朝來說并不怎么光鮮,屬于下九流,為人所看不起。即便做到宮里的太醫,也只是個伺候人的奴才。沈舟頤外柔內剛,以他那運籌帷幄的性格,怎么就不去做官,而非要跟醫書較勁兒呢? 戔戔有疑惑,但無暇深究。 她并不想融入沈舟頤的內心,更不想融入他的生活。關于他的一切,她都持抵觸的態度,不想聽。 第50章 豺狼 戔戔驀然失蹤, 晉惕應該找了她許久。還記得在宮里最后一次見面時,晉惕那猩紅的眉眼,不甘的神情, 誓要與她相守的決心……然彈指之間她人便消失不見, 晉惕怎能善罷甘休。 可惜別院深深, 屏障似的高墻阻隔風雨,也阻隔外界的消息。戔戔想要探知晉惕的某些近況,就只能從沈舟頤每日的只言片語中嗅得端倪,撫摸著別院冰冷而堅硬的磚石發呆。 因為身世之秘, 她和沈舟頤公平交換,她是心甘情愿隱居在此處的。 那日云銷雨霽,陽光明媚。 沈舟頤告訴她:晉惕曾到疫莊大鬧過好幾次, 不顧染上惡疾的風險在那些渾身流膿的真患者中挨個翻找她, 狀若瘋癲。又多次到賀宅親自尋她, 柴房、地窖、密道, 甚至連毗鄰的沈宅都搜遍,三日一小搜, 五日一大搜,弄得賀家雞犬不寧,賀老太君等人不得安生。 晉惕不相信大活人能人間蒸發,他甚至把搜索范圍擴展到外縣, 更認定沈舟頤劫走戔戔, 罪魁禍首, 多次無故刁難。 “他還挺惦記你的。為了你, 做什么都在所不惜?!?/br> 沈舟頤姍姍講完這些日發生的故事, 抿口茶, 潤潤干燥的喉嚨。 “感動嗎?” 戔戔昏昏聵聵, 佯佯不睬。 沈舟頤捏起她白膩的下顎。 “幸好未雨綢繆,沒把你送回賀宅去。否則世子爺權大勢大,區區你夫君我還真難以匹敵,怕護不得娘子周全?!?/br> 他唇角漾著笑,輕輕淡淡的,如五月楊柳染春煙。明朗,陽光,而勝利的笑,也是在他和晉惕的這場爭奪游戲中,把她當成玩物搶來搶去。 “如果晉惕知道你在這兒,會不會歇斯底里來救你?” 戔戔冷淡甩開頭:“你想要的都已經得到了,還在這里諷刺人家做什么?!?/br> 他將她的四根柔荑握在手心,堪賞堪玩。 “……如果晉惕來救meimei,meimei是跟他還是跟我?” 戔戔齒冷。 這種無聊的問題,沈舟頤以前就問過。她若簡單回答“跟你”,他每每還是不滿足,重復不斷地再問,樂此不疲,直到她向他表明忠心,聲淚俱下說“你是我夫君,我跟你,我的身和心都是屬于你的”才肯罷休。 這次,她決定忤逆他。 “我若說跟晉惕,哥哥答應嗎?” 沈舟頤長眸微狹。 “自然不答應?!?/br> 做戲,也看不清喜怒。 戔戔觀察到,他面容笑意未散,是做戲、謔弄,也是調情。 戔戔大膽坐在他膝上,兩只柔臂攀住他的脖子,往他耳廓呵了口熱氣。 “那完蛋,哥哥既然不肯放我,我再喜歡晉惕也無能為力了?!?/br> 語調也學著他的樣子,矯揉造作。 能感覺到沈舟頤脖頸明顯一僵,隨即他單手掐住她細白如瓷的脖子,仿佛也是種拉近距離的手段:“這么說,meimei其實喜歡的還是晉惕嘍?” 戔戔被一陣窒息感壓抑著,強作笑笑,道:“哥哥已經得到了我的人,還那么貪婪想要我的心嗎?” 沈舟頤五指作爪狀,抓在她咚咚而跳的左心口上:“要的,當然要的。再敢惦記別人,就給你剜出來?!?/br> 戔戔好癢。 他的指尖在她皮膚上輕輕旋抓,隔著兩層薄薄的緞料。劃定的圓圈范圍,正好能把她心臟完完整整地取出來。 戔戔感覺自己的胸膛已經被開了個洞,虛怯怯顫了顫,撲在他懷中:“哥哥饒過我?!?/br> 錯位相擁之下,她和他的心臟貼在一起,相對勃勃而跳,完美地遮蔽住,他再也剜不著她的。 沈舟頤空置的手只得落回她的脊背上,“那meimei說句好聽的?!?/br> “我是你的,”她把之前討好他的話又重新背誦一遍,“我永遠在你身邊,你是我的夫君,天下最帥最帥的男子,我永遠不和其他野男人接觸?!?/br> 這樣甜美黏膩的奉承聽多了自然要審美疲勞,沈舟頤蹙蹙墨眉,雖覺得她說得沒那么真誠,但也勉強接受。 “戔戔給我生個孩子吧。這樣的話,將來即便你和其他野男人跑了,我也能帶著孩子自己過?!?/br> 戔戔還以為他瘋了,白眼翻到天上去。 你在想屁吃,癡心妄想。 她稍微愣了愣神,斟酌著用緩和一點的措辭:“生孩子……戔戔怕疼,哥哥別讓戔戔生孩子?!?/br> 沈舟頤好奇地摩挲她的小腹,也奇怪,成婚這么久,他都沒讓她再飲過避子湯,為何她肚子遲遲沒動靜?以前把這茬兒忘了,現下想來愈發可疑。 若說他不行,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拿你手腕來?!斌w寒或宮涼,還是有舊疾什么的,他一看脈便知。 戔戔躲躲閃閃,左右避退,更把手腕縮到衣袖中。她一直在偷偷服用衛氏給她的避子丸,每次半顆,沈舟頤醫術那樣高明探脈馬上露餡。 沈舟頤面色晦暗,對她的躲閃明顯不懌,直接質問道:“你是不是背著我吃什么東西呢?” 戔戔立即否認:“并未?!?/br> “那為何不叫我看?” 他口吻清冷,還是要抓她的手腕。 戔戔百般不肯,此情境下除非投懷送抱,并無其他辦法,便狠了狠心扯掉自己半邊肩膀的衣衫,又扯掉沈舟頤的半邊衣衫,胡亂吻過去。 沈舟頤的抵抗淹沒在她的唇瓣中,后半句本來還頗為嚴厲,卻被戔戔堵得斷斷續續,連不成句,模模糊糊發出幾個似是而非的氣音。 他此時滿心滿腹都在疑慮孕事,對她并無太多的想法。戔戔的吻雖然笨拙,奏效卻快,好像一個渾身潔凈的人被強行拉入疾風暴雨中,無論本身想不想都會變得泥濘不堪。 這伎倆她上次也使過,只不過這回更過分些,竟反過來將他的兩只手腕扣住——他本來要檢查她脈搏的,此時自己的脈搏卻被她握在手心。 兩人沒在床帳里,正在妝鏡旁的長條小杌子上。戔戔突如其來的強勢手段將沈舟頤按在妝鏡臺上,凌亂的身姿撞得臺上的小物件嘩嘩墜落。 戔戔居高臨下逆著光,纖瘦的身形只能遮擋住一部分陽光。沈舟頤被她不成章法地壓住,窗口燦然的日光映得他頭暈目眩。 他鴉黑的睫毛不由自主眨了好幾下,陽光的殘影卻始終令他看不大清東西。這樣的姿態很難使上力氣,他心分好幾用,一時便沒能脫離得了戔戔凌亂卻堅決的桎梏。 金星亂顫下,沈舟頤只隱約望見戔戔的身影被太陽光鑲嵌一層璀璨的金邊,她曼妙的腰肢呈現一個彎彎的鐮刀形,像粲然的新月。 他唔了聲,喉結滾動,抑制不住心頭忽然攀升的欲念,伸手就想把那彎新月攬入懷中……可掙扎幾下,卻動不了……戔戔正跪于半人高的小杌子上,全身力量都傾注在他的兩只手腕間,她清麗的手指繃上了勁兒,似兩只鐵銬! “哥哥,哥哥?” 勾人心魄的呼喚。 微風透窗而入,她的身形側偏了下,陽光便更明烈地照射在他臉上,根本就是一道強光做成的白綾,逼得他睜不開眼。 沈舟頤深吸口氣:“戔戔,你做什么……”一開口才曉得自己的音色沙啞如斯。 “你再不放開我,我就要被太陽閃瞎了?!?/br> 非是謊話,雨后新晴,太陽正烈,炫目的明黃映在妝鏡臺上像guntang的金子,瞧瞧她把他按的那地方!不偏不倚,正是太陽最曬處,嚴重懷疑她是借機尋仇謀殺親夫。 戔戔不肯放開他,反而雙膝靠近,傾注在他身上的力道還更重些。她稍微發了點善心,腦袋替他擋住一半明光,“哥哥不舒服嗎?我明明是在伺候哥哥呀?!?/br> 沈舟頤勉強睜開一只眼睛,視線中仍然充斥著陽光照射后五彩斑斕的黑影。經這樣的折騰,他想探她脈搏的心思早被丟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血往頭涌,威脅道:“你再不起開,我要不客氣了?!?/br> 可不是調笑,是真的反擊。 戔戔偏要與他作對,幾乎是用力碾他的手腕……她可是把全身的體重都押上,他雖然有力氣,也只是正常男人的力氣,不是小拇指就能托起一整個活人的大力士。 戔戔眺向沈舟頤落于自己手下的樣子,忽然想起自己曾經在他手下受過的那些折辱。曾經他的五指山壓著她,現在反過來,她的五指山壓著他。 她忽起幾分狡黠的興致,在他被曬得發紅的耳垂邊細聲道:“哥哥你想叫救命嗎,你就喊吧,喊破了喉嚨也沒用?!?/br> 沈舟頤目光涼了一分,倏然被這句話惹到。 他道:“賀若冰……!” 咬牙切齒。 可恨又無奈的警告。 雙手雖拘,腿卻尚且自由。此時不反擊更待何時,沈舟頤在戔戔腳踝處一踹,使得她重心偏移,差點從小杌子上摔下來。 沈舟頤便趁機直起僵硬的腰身,反過來撈過那片月牙拘在手,叫那女子也天旋地轉一陣,壓她的雙腕在妝鏡臺上。 這是他方才的待遇,也該讓她嘗嘗。不過他的肩膀比她寬闊,把眩目的陽光全擋住了,終究無法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到底善良些啊。 戔戔被弄得也一時恍惚,脊背被妝鏡臺的棱硌得生疼,同樣的位置,只不過現在乾坤倒置。狡黠的好興致頓時煙消云散,戔戔為淺淡的恐懼所籠罩,又叫道:“哥哥!”哪像方才那般恣睢,端是又弱又慫。 沈舟頤連眨了好幾下,才把眼睛的狀態恢復過來。 戔戔哭腔道:“哥哥別鬧我,剛才我是和你耍著完的?!?/br> 她認錯求饒倒是熟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