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七零福氣包的對照組 第45節
于老太捶著自己胸口:“你是要我的命嗎?我那時候生你一個,我遭了多少白眼啊,娘是不會害你的,我是不想你也被人這么指脊梁骨!我就想你幸幸福福的,成個家,等我們死了能有人照顧你?!?/br> “周巖那個樣兒,是我照顧他還是他照顧我?” 于老太只管流淚:“再怎么有個互相扶持的,就是好,總之,這么些年,咱們家也有些家底,周巖家……不行就不行,娘總能給你找到好的,哪怕有什么人說你只會生女兒,娘也會給你找到好的。娘有錢,娘為你攢了一輩子的家底,不會叫你受了委屈?!?/br> 她又開始數那些錢,就像在數自己死去后,單秋玲的未來。 單秋玲的心一下就跟吞了刀子似的,疼得慌。 她是不可能跟自己爹媽鬧的,她就是看不得自己爹媽一大把年紀,白發蒼蒼的還這么cao心。那些錢,是家里的積蓄,他們就連生病都舍不得花錢,恨不得拖時間拖好,現在卻想著拿錢給她找男人? 怎么忽然成了這樣了! 因為周巖?不,周巖只是一個蠢貨,以前她相親失敗,爸媽也沒那么灰心過。 對了,單秋玲想到了。 因為福團,那個小孩兒唯恐天下不亂,說什么“一撇腿一個女孩兒,一撇腿一個meimei” 對著她的肚皮,跟看戲似的數數,一、二、三、四……然后拍掌說:“都是meimei!” 因為這個莫名其妙的說法,娘就怕她嫁不出去,娘就慌了。 單秋玲的目光一下子起了火,被那股怒氣給吞噬了,和周巖相親不能成很正常,但他們失手推了她媽,她要找回這個公道,可除此之外,福團這里的公道她也要討回來! 福團那些話,一定會掀起在隊里的風言風語。 單秋玲知道隊里的流言厲害,她不能讓爹媽被流言給裹進去,更不能看著因為這個流言,他們就想掏空整個家底兒! 單秋玲突然怒吼一聲,系上鞋帶站起身來。 倒是嚇了單老頭、于老太一大跳,單老頭以為她還要去找周巖家的麻煩:“你不許去周巖家!” 單秋玲說:“我今晚不去周巖家,這么晚我不翻山,太危險了!我要去的是福團家,憑啥她這么說?她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害人不夠,害到我頭上來了!” 單秋玲根本不在乎什么生兒生女,她也不咋想嫁人。 但是那福團……靠著斷人生男生女,在隊里跟個神婆似的,多少人因為福團說能生兒子,給福團塞好處,她真不知道在這種環境下,說她一撇腿一個女孩兒、一撇腿一個meimei是在害人? 單老頭、于老太倒是頓了下,他們都不想閨女背著這么個名聲,更不想看閨女被人指指點點,也覺得該找福團家說說。 這么小一個孩子,太遭人厭了。 單老頭說:“我跟你一塊兒去!” 單秋玲回他:“你還是在家照顧媽吧,我一個人能行,你就別去添亂了?!薄?/br> 單老頭:……也行,反正他這閨女力氣大不說,辦事兒其實很有譜,這么多年沒讓別人占到一分便宜,但也沒讓家里在隊里和誰都處不好,這個度,她還是有的。 但單老頭還是有些害怕:“你去說歸說,你拿鋤頭干啥?” 單秋玲已經跟猛虎出籠一樣出去了:“他家這么多人,我不提著個鋤頭,不是輸了陣仗嗎?你們放心好了,那家人現在‘享?!€享不過來呢,敢和我硬拼?” 單老頭不是怕年春花的三個兒子和單秋玲硬拼,是怕單秋玲這個暴脾氣啊。 他趕緊叮囑單秋玲一句,單秋玲懶懶說了句知道了,就消失不見了。 鄉間的夜晚,野狗和家狗互相勾搭,家狗們在自家地盤上,假裝淺寐,實則在盯著暗處,如果有人想偷東西,家狗們第一個不放過他。野狗們在路上溜達,甩著尾巴享受月色,但一看見拎著鋤頭、威風凜凜的單秋玲,家狗們伸長脖子,瞧了眼后趕緊盤成一團。 野狗們也夾著尾巴,特別主動地給單秋玲讓出道來。 這女人好嚇人,有殺氣! 那邊,年春花家尚且不知道大禍臨頭。 年春花讓楚志茂給自己捏肩膀,閉著眼享受著,李秀琴也一副太太的模樣兒,在條凳上坐著,手里把著有山茶花的搪瓷缸子,吹吹熱燙的茶面兒,一口熱茶下肚,別提多美了。 李秀琴覺得自己現在是翻身了,福團是她名下的女兒,福團那么有福氣,說啥是啥的,她現在也跟著沾光。 是年春花媳婦兒里的第一等得意人了。 因此,那些灶間、圈里的活兒,就全扔給了蔡順英,蔡順英既要忙鍋里的事兒,還要看灶里的火,時而還得去管雞籠里的雞,真是忙得腳不沾地,累都要累死了。 這段時間蔡順英天天白天晚上的這么忙,累得整整瘦了好幾斤,看起來就跟一把骨頭似的,嘴唇上起了干泡兒。 沒法兒,這家里福團有福,是一點活兒都不能做的,李秀琴作為福團的福媽,也要沾著福氣不做活兒,年春花那就更不可能了。家里的男人們?要是讓他們做活兒,年春花第一個撕了蔡順英。 蔡順英再是叫自己孩子幫自己做點兒,可孩子們的能力畢竟也有限。 蔡順英暈乎乎的,從鍋后面繞到灶后面,想要往灶里扔一點柴火,福團和哥哥楚學文在那兒玩兒呢,蔡順英聲音微弱地說:“福團,學文,讓讓?!?/br> 福團在玩兒一種叫做撿棍的游戲,用一大把棍兒灑在地面,撿起一根棍不能讓另一根棍兒動,她正聚精會神,沒聽到蔡順英說話。 蔡順英都快站不住了,連忙說:“福團,讓讓……” 她催了第二遍,福團這才咬唇看了她一眼,落寞地打算離開。 年春花連忙給福團撐腰,罵道:“你一定要從那兒過去嗎?你這么大的人了不知道自己繞過去?”年春花唾沫橫飛地罵著,蔡順英委屈辯解:“媽,我不是……” 年春花哪里聽她解釋:“這幾天我就瞧著你臊眉耷眼的,怎么,讓你做點活兒心里不高興?我再給你們說一次,家里現在日子好,有福氣,就要珍惜!” “尤其是,要對福團好!福團身上有大福氣在哩,你蔡順英一個沒福的跟著享受了福氣,你多做點活兒能死?咱家有現在,全靠福團,大家都必須要對福團好,要敬著福團!你蔡順英連過個路都要為難福團,你是不是白眼狼????” 年春花這是在借罵蔡順英,敲打家里所有人呢。 這段日子,家里被送了不少禮,什么白砂糖、雞蛋糕、酒……應有盡有,還有人塞紅包,那些東西大多進了公中的賬,不少人眼睛就盯著這些東西。年春花必須得把她們教育得服服帖帖的。 要讓她們知道,那些東西本來就是福團帶來的,她們能跟著沾點光就該滿足了,不要肖想不屬于她們的東西。 蔡順英本來就很虛弱,現在被劈頭蓋臉的這么一罵,身子晃了晃。 她忽然就覺得,生活太難了。 福團、福氣。 是,福團能夠斷人生男生女,好像是很有福氣。但是,她蔡順英得到什么了?她有了更多的、干不完的活兒,有了一個必須笑臉相迎的小祖宗。 就連她的兒子們,也都常聽著年春花辱罵她,現在開始習慣,覺得她就活該做活、活該被罵。 蔡順英不知道這是怎么了,她只是格外的凄楚,格外的難受。 蔡順英確實不懂,人其實就是動物,但是人會賦予一些溫情的文化在動物屬性之上,所以,大多數人的家庭會互相包容、互相分工。但是年春花家不是。 在年春花家里,福氣就是硬通貨。 福團有大福氣,連帶著李秀琴等人作為她的媽,也要享受福氣的好處,可是再有福氣,家里的家務不會隨之減少,總要有人做活兒,最后這些活兒不就全落在沒有福氣的蔡順英一個人頭上了嗎? 以后蔡順英的兒女要是長大,那些活兒就全是她的兒女的。一環吃一環,一個階級吃另一個階級,年春花家就是殘酷階級的縮影。 白佳慧正是看透了這一點,才毅然決然分家,躲過了這一場磋磨。 年春花還在繼續罵蔡順英:“你可別覺得委屈了,沾了福團的大福氣,你才有了rou吃,有了糖喝。這日子比之前好太多了,你不要不知足!” 老老實實干活兒。 蔡順英背過臉去,不想讓自己的孩子看見自己被罵哭了。 她窮了一輩子,吃rou的時候少不假,可是她現在實在太累了。她不是沒有去上工,難道她賺的就這么少?她可以每頓不吃rou,畢竟這么多年都是這么過來的,她只想下工后可以稍微歇歇,不要一下工就要做一家子的飯菜、洗洗不完的碗、做做不完的家務、挨罵不完的罵。 蔡順英只是想有一個最基本的“人”的訴求,也實現不了。 沒辦法,年春花覺得她沒有福氣、沒福氣那不只能被有福氣的人捏圓搓扁?上輩子,多少人敗在福團的福氣之下。 就在年春花罵完蔡順英,又對著家里的人絮絮叨叨夸獎福團的福氣,一口一口喂福團紅糖醪糟雞蛋,福團美滋滋地喝著甜到心口的紅糖醪糟水時,外面卻傳來砰的一聲! 像是有人拿石子兒砸了他家的門墻? 緊接著,一個粗聲粗氣、潑辣無比的女聲傳來:“福團,你個不要臉的東西,還不給我滾出來!年春花,你個老不死的,連你家孩子都教育不好,還不快點滾出來!” 這聲音在夜晚,如同春雷乍響,驚得附近的狗全都汪汪叫了起來。 單秋玲一掀鋤頭,重重鋤在地上,把一塊石子兒都給活活敲碎,那股煞氣瞬間讓所有狗都沒了聲音。 她繼續罵:“福團,現在你啞巴了,敢做不敢當?還不給老娘滾出來!” ……這聲音聽在年春花一家人心中,不可謂不驚訝,這是誰???怎么忽然就罵福團了呢?福團這么一個小孩子,怎么會得罪人呢? 年春花原本還在教育大家,說福團是天上的星宿,沒想到單秋玲這個虎逼一聲聲地罵福團不要臉,搞得年春花一肚子的話來不及說出來。 這,有福氣的星宿也能挨這種罵? 至于福團,福團哪兒聽過這么嚴重的話? 這段時間,大家都說福團靈、福團有福氣,天生就是個有福的,福團享盡大家的追捧。哪怕在當初的仙女事件中,大家也顧念著她是個孩子,對她是沒有一句重話的。 所以,一聽見這么直挺挺的惡意,高聲的辱罵,福團難受了,黑白分明的圓眼睛里蓄著淚水。 年春花氣得發抖:“誰敢這么罵福團?”不怕遭報應嗎? 福團也扭著身子,想去看是誰。 這時候,楚志平、楚志茂等人也都打開門沖了出去,他們是年春花的兒子,外面的人口口聲聲罵年春花是個老不死的,他們怎聽得下去? 三兄弟沖出去,瞳孔緊縮一下。 單秋玲拿好鋤頭,橫在身前,一副要拼命的架勢,兩眼都是猩紅的血意。單秋玲……他們是知道的,單秋玲力氣很大,吃飯比兩個男人吃得還多,干活也強。 現在她拿著鋤頭,一副搏命的架勢。 楚志平還算是冷靜的,制止沖動的兄弟們:“單秋玲,你無緣無故跑來罵我媽,罵我侄女兒做啥?” “無緣無故?”單秋玲往地上呸了一聲,繼續罵,“那個福團就是個賤//貨,你們家教育不好她,讓她出去到處噴糞一樣的胡說八道,就別怪別人幫你們教育?!?/br> 楚志平有些聽不懂:“發生什么了?” 單秋玲將鋤頭一掄,啪嚓砸到地上,驚得草叢里蟋蟀都連忙跳走。單秋玲朝楚志平身后的福團一努嘴:“喲,出來了,你來說說到底是咋回事兒,你說不清楚,別怪老娘親自把你的臉皮按在地上踩?!?/br> 福團…… 福團好害怕。 單秋玲扛著鋤頭,跟鐵塔一樣威風凜凜,那鋤頭上的寒光差點把福團的心都給戳出來了。她想到今天用福氣斷言單秋玲生的全是meimei的話,大概知道單秋玲為啥找她麻煩了。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么兇呢? 一直以來,福團的福氣都是讓別人在暗中倒霉,別人只能怪她自己福氣不好,每次看著那些人叫苦連天自認倒霉的樣子,其實福團是有高興的。 沒想到,怎么到了第九生產隊就不一樣呢? 楚楓、楚深差點掉糞坑,會選擇一石頭把糞水濺起來,濺她滿身。單秋玲被她的福氣斷言只能生女兒,她不是在家自認倒霉,自己哭,而是跑來找她麻煩…… 福團這一刻怕了,后悔說單秋玲了,她怕單秋玲一鋤頭下來,自己就斷成兩截,那是任何福氣都沒法救回來的。 這些人、這些人……福團都要哭了,沒福就沒福,為什么她們這么兇??! 福團白嫩圓潤的小臉上流下淚水,哭得傷傷心心,直往年春花懷里鉆,年春花連忙安慰:“福團不哭,不哭,欺負福團的都要倒大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