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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啪嚓! 調了點光圈,又是一張。 對準cao場上一個不停運著球、在三分線猶豫不決的高中女生。 不,不好。 又換到樹下兩小無猜,鏡頭里那男孩臉紅著,和女孩聽著同一條耳機線。 嗯,也不好。 最后阿樹把左手往上一移,抓下了那隻臺灣藍鵲。 他很滿意。 各行各業中還有著各行各業,在攝影的圈子中,每個人也都有自己擅長的領域。 風景、人像、動態、等等的,阿樹會說自己每個都很擅長,但特別對于風景和動植物有興趣,所以他其實很納悶。 這個禮拜的零用錢四千,加上飲水機的預算八千,卻拿去買了一顆一萬塊的二手鏡頭,還是拿來拍攝人像用的。 簡單的數學題,讓阿樹后悔清醒過來。 還是醉點好。 關掉相機電源,在路邊檳榔攤買了瓶冰透了的保力達,他想了想,又再買了瓶維大力,然后用送的廉價塑膠杯,提到天橋上坐著開始喝了起來。 喝了幾口,就拍照、拍了幾張,就喝。 從底下循著紅綠燈規則而奔騰的車潮開始拍、拍到校園里上課的寧靜和下課的紛擾、拍到欄桿上劃地為王的幾隻大蜘蛛,有時單喝保力達、有時套著維大力喝。 他很認真的拍,就算有人恰巧走上天橋和他擦身而過也毫不在乎的那種認真。 而手機就在開始無聊時響了起來。阿樹看著螢幕,看著看著,不是不接,是在思考該怎么接。 啪嚓。 所以他拍了自己的手機螢幕,拍了幾張,等待鈴聲直到停止。 mama又打來了。 從兩年前離家以后,每個禮拜都會給自己打來一通電話,算了一算也兩年沒見了。 阿樹當然有機會撥空好幾天的時間回到家鄉,但只是一想到記憶卡里頭那些照片、甚至是在筆電里那些累積下來的精選照,直到現在也不過只有自己認真欣賞過而已,就覺得如果回家了,等于是直接輸了。 輸給誰?打他一巴掌的爸爸?不,他早就忘了這回事。還是輸給日夜替自己提心的mama?或是說根本只是輸給自己? 也或許根本就沒有輸掉什么吧。 阿樹走下天橋,走到馬路對面的公車站,喪氣地坐著。 他還是決定回撥。 老媽,拜託了,別問太多事。 「樹仔?有在忙嗎?可以講電話嗎?」 那頭一樣是國語臺語都講得不太流利的、再也懷念不過的聲音。 「哦......老媽???剛剛一直在準備展覽的事啦,現在才有時間休息一下?!?/br> 「展覽???是什么的展覽???你在臺北找到展覽的工作嗎?」說著說著,那一絲絲擔憂和膽怯慢慢編織成一種期待?!高@樣很好??!一定可以學到很多東西吧?像是那個......怎么佈置舞臺???還是說......要怎么賣票......」 「mama??!不是那些啦!」 阿樹打斷了著急苦思的老媽。他知道爸媽這輩子根本沒上過臺北看過展,所以根本不了解所謂的展場是怎么回事。但其實那并不是他所在乎的,只是一聽到mama滿心期待的自己,原來僅僅只能做些平凡至極的工作,內心又是一陣洩氣。 「怎么啦?樹仔?有空就回家看看吧?爸爸很想你喔!回家來......幫爸爸一起工作也是很好......」 「媽!我才不要做油漆啦!」幸好是隔著電話,否則鐵定會被看見那丟臉得幾乎要哭出來的模樣。他很生氣,氣得下意識脫口而出?!甘俏遗牡恼掌?,要去上展覽了啦!」 「哎!這、這是真的嗎?那很棒欸!唉呀!我一定要跟你爸爸說這好消息!他一定會說沒興趣,但是一定會找理由上去臺北看的!樹仔啊,啊是在哪時候???」 「......時間還沒確定啦,不過......就......呃......現在還有點忙這樣......對啦,媽!我要先忙了,再打給你?!?/br> 「好??!好??!有確定時間一定要告訴我!我再帶你爸爸上去看,他一定會很驕傲的!」 好啊,確定時間后,就叫老爸老媽來看吧。 如果真的有這一天的話...... 如果自己的作品真的放上攝影展,那是怎么樣的感覺呢?很驕傲嗎?阿樹連幻想的能量都沒有了,他好餓。 看著天空,灰茫茫的,大概是又快下雨了吧? 他并不想繼續拍攝雨景,但又不想這么早回又心家,如果只有自己在的話,那里可是比雨景還要無聊。 但身在臺北,去什么地方都得花錢,而自己身上可是只剩下兩千塊。 嚴格上來說他還欠又心八千、或是一臺飲水機。 想了想,那就這樣決定吧。 看好路線圖,等了輛公車,要去熟悉的地方。 車程大概十五分鐘而已,阿樹在車上也不忘一直拍,拍攤販、拍路人,快門聲大到整車上的人都在注意最后一排的他。 但他就是很專心的一直一直拍。 按下鈴,把手上幾枚零錢又投了進去,趕在大雨掉下來之前趕緊小跑步,跑得氣喘吁吁,直到眼前出現「世界油漆」四個大字。 整理一下呼吸,阿樹抓抓頭走了進去。 老師傅正忙得滿頭大汗,對阿樹就只是瞥了一眼。 「又怎樣?不是說這禮拜想要放假?」從另一端,幾個空桶子被丟了出來,差點把他砸死。 「啊??!老闆娘!想、想說跟你借個八千塊啦......」阿樹忍著疼痛,刻意勤勞地把散落一地的油漆桶擺正?!赶聜€禮拜我會乖乖上工的啦?!?/br> 「工資不是已經全都發給你了嗎?為什么又沒錢?又拿去買那三洨相機了是不是?買一堆也沒看你多會拍!買那一個好幾萬塊林祖罵都可以吃好幾個月了!買那有三洨用啦!」 「不是啦老闆娘,我......我錢放在家,啊鑰匙又不見了啦!我明天就會拿來還你了......唉?奇怪?」 阿樹作勢往褲袋里一掏。 慘了,鑰匙真的不見了。 「放在家?啊不會去找那個老女人拿喔?不用在那邊明天還啦,講那么好聽,林揍罵沒缺這點錢啦!哪還會怕你不還?」 「你要借就借,不借就不要講那么多,吵死了?!估蠋煾等滩蛔〕雎暣驍嗔怂掀?。他瞥了阿樹一眼后,依舊繼續低頭忙著?!敢X,去把樓上房間整理整理,你不住我要租給別人了?!?/br> 老闆娘惡狠狠的瞪著阿樹,瞪到阿樹趕緊逃上樓。 這房間原本是阿樹在住,老師傅看他有做過油漆的底子,既然是個不用教的學徒,畢竟現在做這行的年輕人少得可憐,那么收留著倒也輕松,反正空著也是空著,索性就讓他住了下來。 不過自從認識又心后,阿樹就越來越少回來睡。 老闆娘直嚷嚷要租給別人好多點收入,但老師傅不肯,他認為那仍然是阿樹的房間,所以每個月少那幾千塊的菜錢,也難怪老闆娘看阿樹越看越不爽。 但說是房間,其實不過就是大點的儲藏室,擺上張床墊、幾條市場買的廉價棉被、幾個木箱充當柜子或是桌子,再用店里隨處可見的油漆桶做裝飾。 也沒什么東西稱得上是私人物品,這樣是要整理什么呢? 也或許老師傅要的只不過是種形式而已吧。 阿樹看著墻上幾張洗出來貼的照片,那都是他當初認為一定能成名的大作,但時間過去,現在就自己看來真的拙劣無比。 會不會再過個幾年,會發現自己很滿意的那張臺灣藍鵲,其實也是爛得可以呢? 想到這,阿樹又嘆了口大氣,把全身的油漆味都差點嚇走。 擦過了門窗,再把地給拖了,東西都收了整齊后,老闆娘還是喚阿樹去廚房吃了午飯,然后拿了一萬塊給他。 外頭的雨下得很盡興,讓阿樹也只能待在店里幫忙,就這么忙了整個下午。 把泡過甲苯的刷子沖洗乾凈,再將刮刀上乾硬的披土或ab膠刮除,接著是製作方便使用的打磨工具。 一張張的砂紙裁切成適當大小、背面抹上強力膠、黏貼在木芯板上。這是很重要的工作,就算是老師傅也得親自處理。 或者該這么說,老師傅一直以來都是親手保養著這些工具,萬把塊的噴漆機和風車、或是一百出頭的油漆刷,哪怕能因為這樣而能多使用一次也好。 雖然說他也沒辦法要求工班的素質能做到盡善盡美,而且這本來就是身為老闆的責任。但更大多數的老闆才不會這么蠢,那些洗刷子的時間,就算沒有用來賺到更多的錢,躺在家里休息也更劃算。 光就這些來說,阿樹真的認為和自己的爸爸很像。 兩年前畢業回到家,帶著不甘不愿的心情跟著每天八點上工,五點下班后回到家卻還不能好好休息,得被逼著善后這些瑣事。那些師傅都不用做,為什么我要?阿樹為了這點和爸爸不只吵過一次架。 他到現在仍然認為自己受了委屈,正因為是家人所以才被壓榨,勞基法規定的加班費一毛也沒有收過,刑法三百零九條公然侮辱罪倒是吞了不少。 但這又是為什么? 離開家鄉回到了臺北,走投無路下只好硬著頭皮厚著臉皮找份油漆的工作溫飽肚子。 老師傅一樣要求他處理這些,但這又是為什么自己從沒像和爸爸抱怨時那樣頂嘴過? 直到今天,他才突然發現不太對。 不太對......有哪里錯了...... 手邊繼續整理著遮蔽用的紙膠帶,阿樹偷偷往老師傅的方向看去,依舊是默默地忙得滿頭大汗。 背景是雜亂的油漆桶、人物是毫無記憶點的平凡老人、正做著有夠無聊的工作。 但他好想按下快門,就算這幅構圖的主角是一個人,而且是這么流水帳的畫面。蔓婷所說的--能在介紹上寫滿了字的作品。他發現自己開始懂了一點。 老師傅大概還沒發現阿樹正看著他,只是低著頭突然說道。 「明天禮拜六沒有師傅上班,有個地方要去處理,沒事做的話就過來,算點工給你?!?/br> 阿樹想也不想就說了聲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