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落又嘆了口氣：“等我忙完這段時間，你還是決定找我寫的話，我就幫你?！?/br>
    兩人買了二十幾瓶飲料。

    譚落以為只要買水就可以，蔣雪告訴她，男生們喜歡喝飲料，每個人的口味還不太一樣。

    于是她挑了可口可樂、百事可樂、各種味道的脈動。

    到柜臺一算價格，七十多塊。

    蔣雪說她來付錢，譚落本想隨她出風頭，又覺得良心過不去，要求一人付一半。

    其實譚落好心疼那三十幾塊錢……

    那是她將近一周的伙食費。

    拎著水回到籃球場，譚落像個霜打的茄子，抬不起腦袋。

    有人屈起指節在她的天靈蓋上輕輕一敲：“好慢啊，我都快渴死了?！?/br>
    隨即，池傾陽從她手里接過那兩袋飲料，放在地上，接著從里面挑了一罐無糖可樂。

    譚落困惑不已：“你剛才沒喝？”

    明明有那么多女生給他送水。

    “沒?！?/br>
    池傾陽單手抓住罐子，食指勾著拉環稍稍用力，輕松地開了封。

    一口氣灌下大半可樂，池傾陽問：“多少錢？待會兒我微信轉給你?！?/br>
    譚落一點也不跟他客氣：“三塊五?！?/br>
    池傾陽喝完剩下的一半，使勁捏扁了空罐：“待會兒給你轉五塊，還有一塊五跑腿費?！?/br>
    這樣的話譚落必須得客氣一下了：“倒也不用那么多，跑腿費給五毛吧?！?/br>
    池傾陽忽然笑了，伸手揉了一把她的頭發：“客氣什么？”

    譚落怔在原地，被他這個意味不明的舉動弄得有些恍惚。

    池傾陽又拎了一瓶無糖可樂，反手扔給江澈：“回頭記得給譚落轉五塊錢?！?/br>
    江澈接穩可樂：“好嘞?！?/br>
    譚落再怎么貪財也不敢這么明目張膽，她連連擺手：“不用不用……哪有跑腿費收兩份的?！?/br>
    江澈對她眨了下右眼：“不客氣，爺給你轉十塊都行?！?/br>
    池傾陽走回男生堆里，讓他們給蔣雪和譚落轉錢。

    蔣雪甜甜一笑，拒絕了：“我不要，算我主動請大家的?！?/br>
    男生們立刻給她捧場，謝謝蔣雪jiejie仙女下凡普度眾生。

    “等會兒……”池傾陽冷言截住他們的彩虹屁，“她不要就算了，譚落那份錢不能算，一會兒還給人家?！?/br>
    有個耳垂很大的男生撇了撇嘴，他叫田嘯君。

    田字有四個口，嘯字和君字還有倆口，所以他是人如其名，嘴多，特能吃。

    只不過，田嘯君雖然胃很大，心眼卻小。

    他不愿意掏腰包：“哇……池總，這么計較？我平常也請女生吃零食啊?！?/br>
    池傾陽問：“譚落吃過你一口零食嗎？”他話里有幾分警示之意。

    在這個以成績談資論輩的班里，他說話的分量比別人都要重。

    再加上江澈在一旁使勁幫腔：“絕對沒吃過，反正我沒看見?！?/br>
    田嘯君想了想，好像真沒有：“知道了，一會兒下課給她錢?！?/br>
    “嗯?！背貎A陽轉身，扔下一句，“你們也記得謝謝人家譚羲之?！?/br>
    田嘯君：“譚羲之是啥？”

    池傾陽笑了下，有些得意：“我給譚落取的外號?！?/br>
    與此同時，蔣雪臉上還有笑，眼里的笑卻無影無蹤。

    第4章 乞丐

    體育課結束后，那幾個男生圍住譚落，讓她打開收款二維碼，紛紛把錢轉給她。

    錢財失而復得，譚落把手機貼在心口，幸福得要死。未來一周她不用勒緊褲腰帶了。

    還有人跟她說：“謝謝譚羲之?！?/br>
    譚落一聽，那張小臉皺巴巴，笑得很勉強：“譚羲之？”

    這什么綽號？

    把“書圣”王羲之的名字扣給她了是吧？

    有個男生看出來她好像不是特別喜歡這個稱呼，立刻出賣隊友：“不是我們取的??！你找池傾陽?！?/br>
    男生們溜之大吉，只有那個不知自己被賣的冤大頭朝譚落走來。

    池傾陽左肩掛著書包帶，右手擱在褲兜，由于校服短袖在運動時被汗濕，他換了一件純黑的t恤。

    譚落知道這是他的習慣，每逢體育課，他都會多帶一件上衣來學校。他有輕微的潔癖，臟衣服不愛穿在身上。

    那件黑t恤比校服稍緊，繃住少年的身體，隱隱看得出胸口肌rou的形狀。

    非禮勿視。

    譚落趕緊別開臉。

    池傾陽在她身邊站住，她嘟囔道：“不要隨便給人取外號?！?/br>
    男生哽了一剎，似有心虛：“咳，要不——”

    他想說要不再取個別的，只見譚落來回絞玩手指，薄唇囁嚅：“我寫字雖然好看，但是，仍然配不上這個外號?！?/br>
    看她還挺當真，池傾陽忍不住笑了：“怎么會？你配得上?！?/br>
    女孩的瞳仁忽然緊縮。

    配。

    這個字，譚落對它很陌生。

    這些年，她覺得自己什么都不配。

    她在冰冷的泥潭里掙扎得太久，靈魂都快被爛泥污染，忘了干干凈凈地站在岸上是什么感覺。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的夕陽很暖，譚落久違地感到有股熱流從身體里淌過，滋潤著她早已皸裂的心臟。

    她被一種微妙的感情驅使，情不自禁地向池傾陽靠近了半步。

    “謝謝?！?/br>
    －

    青中的高一高二不強制上晚自習，只有重點班享受特殊待遇。

    周一到周四，晚上七點到九點，他們必須留在學校，接受老師的“額外關懷?！?/br>
    晚自習下課，譚落慢吞吞收拾好書包，準備離開.她以為教室里只剩下自己了，忽然看到池傾陽還坐在位置上：“你怎么沒和江澈一起走？”

    “江澈有事先走了?！?/br>
    他還在埋頭填表，這回譚落看清了，那是奧林匹克數學競賽的報名表。

    “又是競賽，什么時候？”

    “期中考后?！?/br>
    填完表格，池傾陽收好東西，把書包輕輕甩在肩膀上，沖譚落歪了下頭：“回家?！?/br>
    譚落扣著黏在桌面上的一塊膠水，說：“要不，今天你先走吧?！?/br>
    池傾陽看出她有些猶豫，眉梢壓得很低：“怎么，不愿意一起走？”

    她抿著唇想了想，還是決定跟他說實話：“之前有同學看見我們一起回家，知道我們是鄰居了?！?/br>
    她沒把蔣雪的名字報出來。

    蔣雪一直都知道池傾陽家的住址，這位姑娘還算矜持，不至于不請自來。只是有那么一兩次，譚落看到她在院門外徘徊了很久。

    譚落猜測，蔣雪是猶豫過的。

    猶豫著要不要以找她玩作為借口，進來看看池傾陽居住的地方。

    池傾陽聞言嗤笑了一聲，根本不在意：“那又怎樣？江澈也知道啊?！?/br>
    譚落發覺他對某些事情還挺木訥：“江澈又不會亂說，可你不怕別的同學說我們閑話么？”

    他聽著好笑：“怕什么？我們又沒有不正當關系?！?/br>
    譚落的眼角抽了兩下。

    好吧……他不是木訥。

    他是無所謂。

    既然人家這么說，她也不想再多費口舌，像是她在拼命撇清關系。

    明明什么都沒有，還搞得避嫌那一套，多少顯得自戀了。

    于是，她再度跟上了男生的步伐。

    晚上十一點鐘。

    譚落寫完作業又練了一會兒字。

    期中考試結束后，她也有一場比賽，這場比賽事關校級榮譽，帶她的書法老師很是重視。哪怕要準備考試，練字的事也不能懈怠，免得手感生疏。

    譚落從不讓老師費心，就算沒人提醒，她每晚都會主動練習書法。練字能讓她安定專注，短暫地忘掉現實。

    聞嗅著墨水的清香，傾聽筆尖在宣紙上劃出細微聲響，一筆一畫間，煩惱從她身上剝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