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尊貴 第56節
這人也忒小氣了! 她就是順路過來買個糕點,雖然的確帶了點不太純的心思,想哄一哄聞成簡,怎么到他這里就直接給上升到她人品有問題了? “我就是臨時起意……”不過她確實當時沒說實話,理虧在先,沈閱態度便十分良好的試圖解釋。 秦照卻是壓根沒聽,直接嗆聲反問:“你經常同他們結伴出來閑逛?” 沈閱:…… 能不能正常交流好好說話了? 秦照自己說著,似乎也沒指望她會回答,一邊轉身踱步進了糕點鋪子,隨手拈起一小塊杏仁酥在手里看了看,卻沒有放進嘴里去嘗,又放了回去。 沈閱跟著他重新進了鋪子里,大約也品出了他這言談舉止當中夾帶的不快,有意彌補,就又主動湊上去解釋:“就是我外公病著,最近胃口不好,我臨時起意,想過來買點他喜歡的糕點?!?/br> 秦照回頭瞥了眼她放在柜臺上已經包好的五六個紙包,似笑非笑看她:“本王倒是不知,向來人前刻板持重的太師大人私底下竟是這般貪嘴?” 沈閱:…… 可見,謊不能隨便撒,遇到這種牙尖嘴利還會較真的貨色…… 再當場被他揭穿幾次,那就真沒臉做人了。 沈閱暗中深呼吸,態度越發良好:“就……順便也給瑜姐兒和舅母嫂嫂他們都帶一些……” 話沒說完,秦照又替她接了句:“嗯,順便給你那表哥表弟都包了大份?!?/br> 沈閱:…… 這怎么好好個人,偏得長了張嘴呢?! 再次深呼吸,沉下一口氣。 沈閱:“那個……也不知道殿下的口味,您喜歡吃什么?正好……我也順便給您買?!?/br> 秦照:“順便?” 沈閱:…… 就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他找茬連懟,再好脾氣的人也繃不住了。 沈閱這會兒索性木著一張臉,也不吭聲了。 反正愛誰誰吧,這場子橫豎她是沒本事,挽回不來了…… 正要生悶氣,秦照那里卻是一改常態,他目光掃過鋪子里所有存放糕點的匣子,后才神情寡淡的扯了扯嘴角,喃喃的道:“記得當年本王未曾離京時,宮里御膳房有個糕點師傅做的芙蓉蓮子酥別有滋味兒,那時本王倒是喜歡吃那個,只不過……” 他說著,輕哂一聲:“后來就沒再吃過了?!?/br> 男人微蹙著眉頭,像是陷入了一段很深很久遠的回憶里,他須得努力回想,才能記起來細節的模樣。 哪一個后來,他雖未明說,沈閱卻瞬間了然—— 據傳秦照離京去從軍時才只有十二歲,那時候他連個少年人都算不上,充其量不過一個半大的孩子,又是身份尊貴在宮里被捧著寵著長大的嫡皇子,自然是錦衣玉食,無限風光的,而軍中的條件艱苦,眾所周知,尤其是各處邊軍更甚。 他初去軍中那會兒,對于一個半大的孩子而言,想必也是一段痛苦難捱的過往。 現如今,世人看到的都是他人前顯貴,權勢滔天的模樣,那些一步步走過來艱難求存的過往,反而被現世的榮光徹底掩蓋了。 沈閱心間,驀然生出幾分悵惘的情緒。 竟是—— 有幾分可憐他了。 隨后她目光四下搜尋,找到那個擺著“芙蓉蓮子酥”木牌的匣子。 可匣子里卻只剩一些糕點渣,糕點已然售罄。 胡記的掌柜在這條街上經營鋪子多年,本就是個最會察人眼色的,他雖不認得秦照,但聽沈閱兄妹都稱呼他為安王殿下,所以看他進了自家鋪子,就已經在旁嚴陣以待的等著伺候。 嗯,也不是不想湊近了主動拍個馬屁,主要是這位的身份太高,名聲也太響,都傳軍旅殺伐之人戾氣重,他小老百姓的格外惜命,本能的就躲的有點遠。 此刻見狀,掌柜便連忙迎上來,致歉:“兩位貴人,這可真不湊巧了,您要的這個點心做起來格外的費時費力,小鋪每日就只在午間才出一屜,今兒個不趕巧,剛是賣完了?!?/br> 頓了一下,看向秦照,面上就帶上幾分諂媚:“要么這樣,您留個住處,明兒個一早等師傅做了新的我親自給您送過去?!?/br> 秦照就不是缺這一口吃的的人,沈閱下意識就覺得沒必要。 果然—— 秦照聞言,忽的就又笑了。 只是這個笑容里,卻多了明顯輕嘲的冷意。 他說:“倒也不必。本王這等身份的人,又豈會隨意入口外頭來歷不明的吃食?!?/br> 這話,是實打實一句陳述。 掌柜的臉色立時便見了幾分難看,可又礙于他身份,只能忍氣吞聲,不再言語。 沈閱卻大概明白—— 他說的是事實。 且不管他和宮里皇帝父子的關系究竟如何,有沒有到互相暗算的程度,就單是六年前他率軍再度逼退大晟國界線一事,大晟舉國上下已然將他視為眼中釘,不除不快。 當然,他現在說這話,必然也不是刻意與一個小老百姓為難,沈閱覺得他這多少還是有點陰陽怪氣的在點她的。 而她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識時務。 于是,沖掌柜的歉然一笑:“不用了,怪麻煩的?!?/br> 使了個眼色,示意冬禧把已經打包好的東西的賬結了,她便拽了秦照的袖子將他往鋪子外面扯。 秦照這會兒倒是收了那一身反骨,任由她牽著走。 等出了鋪子,走到自家馬車前,沈閱才又重新抬眸看向他。 秦照則是表情好整以暇,微垂著眉眼也在看她。 沈閱好聲好氣的開始哄人:“殿下喜歡吃芙蓉蓮子酥是嗎?以后抽空我試著給您做?!?/br> 秦照心里一直都在耿耿于懷她給聞成簡兩兄弟買的糕點,聽了這話,橫在心上的那點不快終是徹底消散。 他正視面前姑娘懇切清明的眸光,唇角總算微微揚起一個算是比較正常的笑容了,嘴上卻說:“不用。過了貪享口腹之欲的年歲了,早不會為了那一口吃的耿耿于懷?!?/br> 沈閱不確定他這話里幾分真幾分假,但鑒于他今天實在陰陽怪氣的厲害,她聽他說話只敢記一半,留下剩下的一半在心里等著后續再琢磨。 兩人說話的工夫,冬禧二人已經付完賬,拎著買好的糕點走過來。 秦照抬了抬下巴:“上車,送你回去?!?/br> 鑒于前面剛在這個問題上撒過一次謊,沈閱本能的心虛,不由的目光閃躲,遲疑了一下。 然后—— 秦照:“怎的,還是不能叫本王去送?你這是打算著順路再去什么別的地方走走?” 沈閱:…… 二話不說,麻溜的拎起裙角上了馬車。 牽馬等在不遠處的長贏趕緊湊過來,秦照上了馬,親自護送沈閱的馬車朝城南方向走。 平時沈閱若是孤身出行,一般都會讓兩個丫頭與她同坐馬車的,但今天實在是被秦照一張嘴懟的毫無招架之力,整個人都凌亂了,只想躲著他點兒,也就沒再顧上別的瑣事。 冬禧二人跟著馬車走在后面。 春祺一邊扯著脖子張望前方馬背上的未來姑爺背影,一邊小聲跟冬禧咬耳朵:“jiejie,剛那會兒我好像看見安王殿下是從附近的胭脂鋪里出來的,他是去買胭脂的?你說……那就應該是要送給咱們姑娘的吧?” “又亂論主子的是非?!倍谅暀M了她一眼。 不過到底也是年紀不大的小丫頭,難免好奇心作祟,也忍不住往前方張望,看了半天,終是否決了春祺的猜測:“該是你看錯了,大男人的怎么會隨便進胭脂鋪?而且安王府里什么好東西沒有,何至于送盒胭脂?!?/br> 這話是不假,也絕對的合乎情理,倆丫頭嘀咕一陣就默契的不再提了。 因為是晚上,有諸多不便,秦照將沈閱送回聞家也沒跟著進門,直接就調轉馬頭也打道回府了。 這會兒已經是二更天,沈閱讓春祺先把糕點收著,明日再給各院送去。 白天在文鳶郡主處玩鬧了一整日,也是疲累,她先舒舒服服泡了個熱水澡,然后坐到妝鏡前拆發髻。 桌上放著個黃花梨木的小木盒子,趁冬禧給她順頭發的空當她便隨手取過。 打開。 里面安靜躺著的,是選妃宴那日秦照簪于她發間的那支金簪,還有她送出去一只后剩下的一只耳墜子。 發簪是男子常用的款式,因為是用來固定發冠的,為免喧賓奪主,這種簪一般都做的很是簡潔,就是錐形的最普通不過的素簪。 只是,這支簪為了襯出男人的身份,整個簪體都刻有暗紋雕花,細節上其實極其重工。 純金打造,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摩挲在手里,表面的雕花紋路硌在指尖,微有些澀澀的。 這支簪子拿回來,因為心里亂,又覺得前路迷茫,所以沈閱有意逃避,就隨手收在了這個盒子里,再沒動過。 而如今幾番相處,漸漸明了秦照的脾性,尤其今日聽他有意無意對她維護和保證的那些話,前路卻漸漸明晰了起來。 這夜,沈閱是將這支簪子攥在手里安穩睡去的。 次日早起,在房中用過了早飯,打發婢女們把她給各院的糕點分別送去,她自己則是拎著給聞大夫人和聞成瑜的一份去了大房院里,順便跟舅母交代她要出門去安王府一趟。 兩家已然是正式定下了婚約,互相走動來往這沒什么。 聞大夫人很是通情達理的并未過問她確切原因,就喊人去車馬房給她備車。 馬車上,春祺一頭霧水的發問:“小姐是要去買那個芙蓉蓮子酥送予安王殿下嗎?” 沈閱手里攥著昨日華陽郡夫人塞給她的紙條,一時卻未言語。 馬車去到安王府門前停下,自報了家門后門房的小廝很是熱情的就把她往里引:“我們王爺清早入宮,好像是為著商定大婚的相關什么事,姑娘進去先坐坐,等一會兒應該就回來了?!?/br> “那倒是我來的不巧?!鄙蜷嗠S口道了句,想著橫豎秦照這會兒不在,又突然想起一茬兒:“我記得梁州來的甘參將好像是借住在你們王府吧?他們一家三口可曾離京?” 小廝道:“還沒?!?/br> 說著,便是幽幽一嘆:“小公子的病一直沒個好的著落,他們一家忙著到處尋醫問藥來著?!?/br> 沈閱于是臨時改主意,叫他引自己先去看看甘夫人。 秦照這府邸是按照親王身份的規格給他建的,很是氣派有排場,又因為整個宅子里就住他一個主子,閑置的院落便有許多。 甘家人住在大花園東南角,單獨的一個院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