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薄情 第11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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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明姮找到宅子后,叩門。 吳管事來開的,看見她,先是一愣,隨后高興的朝后大喊:“快來,看看誰來了!” 秦嬤嬤眼圈立時紅了,拉起她的手直抹淚,什么都說不出來。 而后便翻來覆去一句話:“來了就好,來了就好?!?/br> 說罷領著她去看邵準。 邵準情況與在京中是相差無幾,大部分時間仍然昏迷不醒,邵明姮過去時,他剛用過藥,睡得深沉。 邵明姮出門,問秦嬤嬤城門口的事。 秦嬤嬤嘆氣:“有一段日子了,說是要查jian細??墒遣榱诉@么久,也沒查出個所以然,每日仍是嚴密搜尋,進城容易,出城難死了。好些客商囤的貨全都積壓下來,旁的還好說,有些屯糧囤米面蔬菜的,這幾日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據說他們聯合告到官府,官府叫他們以朝局安穩為前提,不要胡鬧,忍一時,退一步。 言外之意,是要他們再等等。 得虧天冷,不過我瞧著,像是要起亂?!?/br> 秦嬤嬤壓低了嗓音,“河陽縣駐扎了一支軍隊,據說也是為了jian細來的?!?/br> “哪的jian細?”邵明姮有些詫異。 河陽向來安穩,水陸發達,不然她也不會把地點選在此處。 吳管事過來搭話:“聽他們私下說,像是從范陽來的?!?/br> 范陽的節度使深夜遭到刺殺,如今周遭州縣陷入混亂,幾地連續爆發戰爭,為節度使一職爭得頭破血流。 但這跟河陽縣有何關系。 邵明姮怎么都想不明白,如若是范陽jian細,他斷然沒有理由到河陽縣停留,除非有什么目的。 難道跟蕭昱有關? 邵明姮兀的挺直腰背,難道蕭昱所說的接應便是從范陽來的? “我出去趟,很快回來?!?/br> 天微微黑,此時街上人仍舊不少,街道兩側的燈籠亮著,胡餅的香味隔著很遠便飄過來。 她叩門,蕭昱沒有說話,待她表明身份時,便聽到腳步聲。 “你怎么來了?” “給你送幾個胡餅?!鄙勖鲓f話時,眼睛往屋內掃了下,沒有人,也就是說接應他的人還未趕到。 坐在圓桌前,邵明姮終是沒忍住,問了范陽那邊的事。 果然,蕭昱朝她投來警惕的目光,“你怎么知道?” “想必你在客棧已經聽人談論過,范陽節度使遇刺,生死未卜,刺客潛伏到河陽,除了來接應你,我想不到其他更合理的理由?!?/br> 沉默代替了回答。 “客棧并不安全,至少對你來說很不安全?!鄙勖鲓f明來意,“你若是放心,可以跟我回去,估摸著他們很快便會搜查客棧,你一定會被發現的?!?/br> “我不能走?!笔掙艙u頭,“他們只知道來此處找我,一旦錯開,沒法組織下一次碰面,我只有等著?!?/br> “但你是在坐以待斃?!?/br> “沒了范陽這條線,我即便活著也沒有任何意義?!笔掙艖B度堅決。 邵明姮無法說服,就在此時,外面傳來窸窣輕微的腳步聲。 腳步越來越近,最后停在門外。 兩人齊齊看了過去,后脊一片冰涼。 便見那黑影抬起手來,長刀像是鬼影。 他們屏住呼吸,雙眸瞪得滾圓,邵明姮順勢抱起桌上的茶壺,蕭昱抱起圓凳。 “嗒,嗒嗒,嗒嗒嗒...” 蕭昱如釋重負,虛脫一樣放下凳子,嗓音有些干澀:“他們來了?!?/br> 蕭昱想去開門,邵明姮搖頭,示意他站到帷帳后看著。 她走過去,從內打開門。 看見來人的一剎,驚得恍若夢中。 “小餅?!” 宋元正亦是一驚,舉起的長刀忘了收回,就那么直直瞪著邵明姮,嘴唇動了動,他抬手去揉眼睛:“小乙?怎么會是你?” 邵明姮的驚喜只一瞬,怕被人發現,忙一把將他拽進來。 此時此刻,所有疑惑串聯起來,腦中大致清晰。 “你投靠了裴楚玉?” 裴楚玉的名字,邵明姮是從顧云庭嘴里得知的。 此前范陽節度使派的是文官,而裴楚玉祖上做過宰相,其父憑蔭封入仕,先后擔任禮部侍郎,尚書,可謂平步青云,前程似錦,但后來裴楚玉祖父卷入逆王案中,祖父和父親獲罪受斬,裴楚玉流放滄州以北。 趁著彼時亂局,裴楚玉殺出一片天地,年紀輕輕便有一萬多人的兵馬,雖只是個州城都尉,但實權已然堪比身為文官的范陽節度使李忠。 朝廷對裴楚玉之流很是忌憚,卻又騰不出手來料理,只能放任他們自行壯大,而今的范陽,至少有三股勢力與之抗衡,以裴楚玉為首的一股尤其兵強馬壯,幾乎呈碾壓之勢不停吞噬其他幾股勢力。 宋元正點頭:“我與你說過,小甲同他相識,我去范陽途中碰巧又救過他,故而留在軍中效力,此番前來河陽,也是受他所托,來接前大皇子?!?/br> 蕭昱抬頭,不由笑了笑:“竟有這段淵源?!?/br> 父皇曾說過,他給自己留了一條后路,便是范陽。 裴楚玉之所以橫行壯大如此,是有父皇的私下授意,他做的極其隱秘,又擔心被顧輔成察覺,可謂殫精竭力,步步驚心。 裴楚玉的都尉一職,是父皇親封。 “小餅,你定然清楚出城難度,可有對策?” 宋元正搖頭:“其余人都在城外駐扎,我先行前來探路,若遲遲不歸,他們便知城內有異動,先看看再說?!?/br> 宵禁前,他們三人去了城東宅院。 秦嬤嬤收拾出兩間廂房,抱去暖和的被子,只是炭爐少,那房子畢竟陰涼。 宋元正無所謂,蕭昱那條腿受不住冷,但他沒開口,硬生生忍著。 半夜疼起來,攥著拳頭直打哆嗦。 誰都沒有想到,清早秦嬤嬤從菜市回來,急慌慌告訴他們,官兵正在挨家挨戶搜人。 除了宋元正外,其余幾人都有正規文書和過所。 邵明姮想起一事,顧云庭雖不在,但他的文書和過所都交給自己保管,就在包袱中。 轉身疾走,將那包袱解開。 “啪嗒”金黃的物件掉出來,邵明姮愣了下,隨后彎腰撿起來。 熟悉的魚紋,在陜州時她曾帶在身上,是顧云庭的金質魚紋令牌,持此令牌可暢通無阻于任何關隘,城門,見者不敢詢問,只需立時放行。 她捏著令牌,腦中一片混亂。 她想起臨別前夜,他與自己說的話。 他說自己不會食言,無論如何都會送她離開京城。 這枚令牌,一定是他在被蕭昱下藥后,匆忙塞到自己包袱里的。 那時他四肢無力,卻還記得護住自己,或許那會兒他已經知道無法與她同行,即便如此,他也記得自己的承諾,送她離開。 風忽地拍開氈簾,細密的雪粒子簌簌急下。 邵明姮心間一動,默默合上眼睛。 作者有話說: 來晚啦,我不喜歡周末,因為沒有時間碼字! 總有各種原因阻止我勤奮沖刺! 第81章 ◎你睡著的時候,叫過他的名字◎ “邵小娘子, 我不介意你把我當成他?!?/br> “你想要的,我都會盡力滿足?!?/br> “我知道自己要什么,也不后悔自己做的這個抉擇, 你可以不必忘了他,你喜歡他的眼睛,我也可以做到?!?/br> 他笑著,眉眼漸漸彎起來,肅冷的面容顯得刻意而又熱切。 邵明姮握著那枚金質魚紋令牌,仿佛有一點點的火苗沿著掌心蔓延至胸口,又從胸口急速的奔涌至四肢百骸,胸膛一下熱起來, 眼前有淺淺的光暈,她眨了眨眼睛,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說。 “顧維璟, 你怎么這么瘋?!?/br> 宋元正叩了叩門。 邵明姮忙擦眼睛, 轉過身去露出笑臉:“我們可以出城了?!?/br> .... 隆冬, 屋外風急,大雪如席。 別院的地面覆蓋著厚厚銀白, 忽地一聲, 掠起滿地的雪沫, 游廊下不時有婢女經過, 捧著食盒朝明晃晃的正院疾走而去。 院內沒有掌燈,顯得屋內尤其亮堂。 床榻旁的條案前,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靜靜坐在那兒, 燈光穿過他的身體, 在地上投下陰沉的影子, 肅殺冷峻的臉半明半昧, 深邃的眸子像是地獄羅剎,就那么陰沉沉的望著床上人。 門外狂風怒吼,拍打著楹窗肆無忌憚的咆哮凌虐,屋內炭盆發出細微的燒灼聲,暖融融的與那燭光交織成靜默的蛛網,包裹著他,悶滯而又壓抑。 “殿下,去吃點東西吧?!笔绦l躬身低聲說道。 顧云慕回頭瞟了眼,站起身來。 辛辣的酒水沿著喉嚨滑下,就像灼熱的炭火從冰里滾過,氈簾輕晃,冷風被隔絕在門外,猶不放棄掙扎,像一只被攫住喉嚨的惡狼,瘋了似的撕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