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婢 第6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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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檀踉蹌著撲到寺院門前,拍打著門上的銅環,竭力叫喊:“開門,師父,求你們開開門?!?/br> 女人嬌柔的聲音在安靜的夜色下顯得格外明顯,林間的山梟被驚動了,撲撲簌簌地掠過,發出“呱”的一聲啼鳴。 但和尚們大約已經睡去,無人應答。 經過這半天的跋涉,阿檀的身體早已經支撐不住,扶著寺門緩緩地滑倒在地,到了這里,她力氣已經用光,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得到收容,也不知道下一步該去向何方,仿佛天下之大,竟無一處可以容她安身。 積攢的很久的勇氣突然消失了,她捂著臉,無聲地哭泣起來。 山間的寒氣彌漫過來,讓她覺得很冷,她縮著身體,流著眼淚,靠在門邊,漸漸地覺得困倦起來,慢慢地闔上了眼睛。 模糊中,好像有人過來,開始重重地敲門,把寺門砸得“哐哐”作響,幾乎要拆破了。 寺里的和尚們終于被驚動了,大聲喝問著,點著蠟燭過來開門。 敲門的人又跑了。 和尚開了門,阿檀身子一歪,倒在了門口。 開門的和尚大驚,一晃眼,幾乎以為遇見了山間精魅,嚇得落荒而逃:“不得了,不得了,女鬼上門了,師父、師父快來啊?!?/br> 阿檀被這一番動靜驚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視線一片迷離,一時間有些忡怔,半撐身體,呆呆地趴在那里。 很快,一群和尚出來了,打著火把,簇擁著中間的老僧人,口中叫嚷著:“什么女鬼,在哪里?在哪里?有方丈在此,百邪辟易,百鬼莫侵,妖孽速速退下!” 阿檀終于看清了那個老僧人,白須白眉,面容端方,正是悟因大師。 她的眼淚奪眶而出,掙扎著站起來,搖搖擺擺地撲過去,含淚叫道:“大師、大師救我!” 她經過幾番折騰,披頭散發,衣裳狼藉,兼之面如白雪,殊色近妖,這一撲過來,把一群和尚嚇得直念佛,齊刷刷地向后退去。 好在悟因見過阿檀幾次,吃過她許多點心,對這婢子印象十分深刻,當下很是吃驚,老和尚眼疾手快,趕在阿檀跌倒之前,上去一把將她扶住。 “阿彌陀佛,蘇娘子緣何深夜至此,可是有什么難處?” 老和尚心性沉穩,說話不急不徐,聽過去如同往日一般溫和而安詳。 阿檀抓著悟因的手,順勢跪倒在他面前,伏地痛哭:“大師慈悲,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這里一大一小兩條性命,全賴大師一念之間,求大師保全?!?/br> 一大一??? 老和尚怵然一驚,出了一身冷汗,不由退后了一步。 晚上的時候,秦夫人正在房中閑坐焚香,突然府里的大管家氣喘吁吁地跑進來:“老夫人,二爺受傷了,如今被人抬著回來了?!?/br> 秦夫人大驚,香爐失手掉在了地上,發出“哐當”的聲響,她猛地站起來,急急沖出去,失聲叫道:“我的兒啊,他怎么了?” 丫鬟婆子們趕緊過來,攙扶著秦夫人,一行人匆匆趕到觀山庭。 秦玄策趴著被人抬了進來,他臉色蒼白,額頭上掛著血,下半身更是一片淋漓。 秦夫人一看,身體搖晃了一下,差點暈厥過去,旁邊的人慌忙給她扶住了。 半夏抓過跟著秦玄策出去的一個管事,焦急地問道:“這究竟是怎么回事,今兒是皇上的千秋壽宴,好端端的,二爺怎么就傷成這樣了?” 莫說秦夫人震驚,這晉國公府上下都是震驚的,這長安城里,還有什么人能把秦玄策打成這樣? 管事張口結舌,不知該從何說起。 還是秦玄策自己淡定地道:“皇上責罰我廷杖五十,小事一樁,不要大驚小怪?!?/br> 他不說猶可,這一說,秦夫人直接軟了下去,哭著罵道:“作孽啊,你這混蛋小子,做了什么事,惹得皇上龍顏震怒,你不要命了嗎?” 好在這時候宮里的幾個御醫依照蕭皇后的吩咐,已經跟過來了,一起圍上前為秦玄策處置傷處,把秦夫人的剩下的話都給擋回去了。 秦夫人縱然再心疼,也只能含著眼淚退到外邊等待。 小廝們進進出出,端了好幾盆的血水出來,看得秦夫人中間暈過去了兩三次,好不容易,等到里面的御醫說了一聲“好了”,秦夫人又一頭沖了進去。 秦玄策半靠在床上,松松地披著一件袍子,他的額頭打上了繃帶,臀部和大腿也涂抹了藥物,包扎妥當了。 他常年行軍打仗,其實這些皮rou傷都是家常事,并不如何妨礙,蕭皇后給的千年老山參終究還是有點用處,他嚼了許多下去,此時臉上漸漸開始恢復了血色。 卻把秦夫人心疼得無以復加,她的聲音都發抖:“皇上一向你對恩寵有加,怎么今日竟至于廷杖責罰,你到底做了什么?” 秦玄策有些心虛,避開母親的目光,含含糊糊地道:“我不慎御前失儀,皇上發作過了也就算了,沒什么大不了的?!?/br> 他方才容形狼狽,自己也有些困窘,此時收拾清楚了,覺得又是一個光鮮英武的大將軍,差不多可以見人了,他重新精神振奮起來,問道:“阿檀呢,快把她叫過來,快點,我有事要和她說?!?/br> 此話一出,旁邊的奴仆們齊齊安靜了下來。 唯有秦夫人震怒:“你都這樣了,還記掛著那丫頭,問什么問,別問了,她跑了,找不回來了!” 秦玄策呆滯了一下,恍惚間沒有聽懂秦夫人話里的意思,他的眉頭皺了起來,看了看左右:“阿檀呢,去叫她過來,你們沒聽到嗎?她是不是又躲在自己房里偷懶去了,快去叫她?!?/br> 秦夫人強忍著怒火,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清晰地道:“她一早就跑了,我已經著人報了官,也用你的名頭央了京兆府滿城搜索了一天,一無所獲,這會兒不知道是死是活,總之就是人不見了?!?/br> “不可能!”秦玄策猛地跳下了床,他踉蹌了一下,差點又要跌倒下去,旁邊的人趕緊過來攙扶,被他惡狠狠地推開了,他一臉驚怒之色,完全不能置信,“誰敢挾持我的人,好大的膽子!我馬上帶人去找!” “不是被什么人挾持了,是她私自潛逃,你聽清楚了嗎?”秦夫人冷冷地道,“還留下了一封書信?!?/br> 她轉頭,吩咐道:“二爺還不信呢,來,拿過來,給二爺看看?!?/br> 陶嬤嬤戰戰兢兢的,拿了幾樣東西過來,那是一捧銀子、一個小布包、還有一封信。 秦玄策不顧其他,一把抓過了那封信。 “君為人中龍鳳,吾為道邊蒲柳,判若云泥,不堪伺奉君前。前塵往事皆是緣,今日緣盡,君不曾負吾,吾亦不曾負君,兩不虧欠,勿憎勿念。就此別過,望君珍重?!?/br> 那下面寫了個小小的“檀”字。 紙箋上有一些水滴干涸的痕跡,皺巴巴的,她的字跡和她的人一般,秀麗、柔弱,好似寫的時候沒有什么力氣,筆畫還有些抖。 秦玄策的手也抖了起來,手背上青筋凸起,他死死地捏住了那張薄薄的紙,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周身的氣勢倏然變得可怖,如同風雨欲來、烏云摧城,黑壓壓的堵在那里。 誰也不敢說話,連秦夫人都覺得有些不妥,她眉頭微微地皺了一下。 半晌,秦玄策抬起臉,雙目赤紅,眼睛緩緩地落到陶嬤嬤手中那捧銀子和小布包上,用低沉的聲音發問:“那又是什么?” 陶嬤嬤額頭上出了一些汗:“這堆銀子,數了一下,正好一百兩,那丫頭剛來的時候,我和她說過,我們府里奴婢的贖身價是一百兩銀子,這大約是她平日里積攢下來的。還有就是,那個……” 后面還有一個小布包,陶嬤嬤不太敢說了,猶豫了起來。 秦玄策上前去,抓起那個小布包,抖了一下,里面包的一樣東西掉了下來,“叮當”一聲,掉落在地上。 秦玄策僵硬地、艱難地俯下身,撿起了那樣東西,那是一枚鑰匙,他曾經親手放在她的胸口,對她說“我的東西,就是你的”,可是,她連這個也不要了。 秦夫人嘆了一口氣:“阿策,不是我說你,都怪你平日自己把她縱容得太過了……” 秦玄策突然走了出去,走得又急又快。 秦夫人急了起來:“阿策,你去哪里,你還傷著呢,別胡鬧,來人啊,快把二爺攔住?!?/br> 可是,哪里有人敢攔秦玄策,他此時面無表情,宛如修羅一般,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駭人的煞氣,沒有任何人敢直視他。 他氣勢洶洶走到阿檀的房中,“砰”的一腳,直接把門踢破了,闖了進去。 里面空無一人,朦朧的月光從門窗中照進來,一片素白,干凈的案幾,案上擺著一個黑陶小瓶,瓶中斜插一截枝條,枝條的影子落在地上,更顯寂寥。 “掌燈!給我掌燈!”秦玄策暴怒地喝道。 奴仆們忙不迭地挑了幾盞燈進來,把屋子照得雪亮。 秦玄策如同一只被激怒的野獸,狂亂而兇狠,他暴躁地在屋子里翻找,推倒了桌案、扯下了床帳、踢翻了衣柜,厲聲叫喊她的名字。 “阿檀、阿檀!你在哪里?出來!給我出來!” 她當然不在,屋子里似乎還殘留著她的味道,花和果實混合的香氣,柔軟、又帶著一點點甜蜜,這味道也在慢慢消散。 秦玄策憤怒地掀起被褥枕頭,一股腦兒掃在地上。 被衾下面,露出了他的一件衣服,疊得整整齊齊的,上面放著一幅仿佛是帕子的東西,鮮亮的草綠色,四四方方的一小塊。 秦玄策伸出顫抖的手,把那帕子拿了起來。應該是她自己做的,四邊的線腳縫得歪歪扭扭的,中間繡了一只奇奇怪怪的東西,大大的腦袋,兩個小翅膀,莫約是只蝙蝠,丑得令人發指。 他的手指收緊了,把那帕子死死地拽在手心里,急促地喘著粗氣。 倏然,他將帕子塞到懷里,轉身又回到自己房中,從壁上摘下那柄“睚眥”劍,帶著駭人的肅殺之意,大步走了出去,厲聲喝道:“玄甲軍何在?” 秦玄策的一隊玄甲軍衛兵向來不離左右,回到觀山庭,他們一般只在外院候著,此時聞得大將軍召喚,立即步伐鏗鏘地跑了過來。 秦夫人本來還想阻攔,陶嬤嬤壯著膽子在后面拉了她一下,輕輕搖了搖頭。秦夫人怔了片刻,又急又氣又無奈,長長地嘆息著,頹然坐了下來。 秦玄策出府,立即召喚人馬,他的玄甲軍向來駐扎在城外,聽得飛騎傳召,疾速調集部分精銳士兵奔赴過來,五千人分成幾十部,分頭各處搜尋。 這幫久經疆場的戰士與京兆府等處的普通衛兵又不同,他們騎著高大的戰馬,持著銳利的金戈,渾身帶著殺伐之意,煞氣騰騰的,掃過長安各處街巷,把長安的百姓驚得魂飛魄散,所到之處,一片慌亂。 京兆府尹朱啟聞訊,火急火燎地趕了過來,在橫門大街追上了秦玄策。 秦玄策騎著他那匹漆黑的汗血寶馬,他的人生得本來就高大異常,那匹戰馬也是高大異常,兩相映襯,更顯得有山岳之勢。 他持著長劍,未著戎裝,只是隨意地披了一件玄青色的直襟長袍,領口半敞著,幾綹頭發散下來,凌亂地垂在那里,越發顯得桀驁而驍悍,身后跟著大隊鐵甲衛兵,高高地舉著火把,火光明滅不定,照著他的面容,俊美如天神、又冷厲如鬼剎,令人心驚。 今日千秋歲,萬民同歡,不設宵禁,百姓們都出來玩樂,街上本有各類耍雜樂舞,十分熱鬧,但見到秦玄策那般架勢,嚇得成鳥獸散,有人連鞋子掉在地上都來不及撿拾。 朱啟叫苦不迭,沖上前去,不顧一切地攔在秦玄策的馬前,大聲疾呼:“大將軍請止步?!?/br> 好在那匹名為“嘲風”的戰馬雖然兇悍,但曉通人性,就在快要踏到朱啟的時候,撅起前蹄,人立起來,硬生生地停住了。 秦玄策高居馬上,身形穩如泰山,面無表情地吐出兩個字:“閃開?!?/br> 朱啟滿頭大汗,不停地拱手作揖:“大將軍,下官知道貴府上丟失人口,已經著人在城中各處仔仔細細查找過了,城門也設了關卡,確實找不到,大將軍再找也未必有用,今日乃是圣上千秋,大將軍調動軍馬,驚擾百姓,如此聲勢,十分不妥啊?!?/br> 秦玄策的表情沒有一絲波動,冷冷地道:“皇上若有降罪,我一力承擔,不勞朱大人擔憂?!?/br> 他略一抬手,左右衛兵立即上前,強硬又不失客氣地把朱啟架到旁邊去了:“朱大人,得罪了?!?/br> 朱啟一個文官,身邊縱然也帶了一隊人馬,哪里能和玄甲軍抗衡,他急得直跺腳:“大將軍,不行,真的不行,皇上怪罪下來,我們兩個都吃不起啊,大將軍,您等等、別走、別走?!?/br> 秦玄策充耳不聞,陰沉著臉,策馬奔過長安的街市。 長安城中燈火輝煌,各處歡騰嬉笑,月上中天,人如織,燈如晝,一派繁華,他左右逡巡,卻什么都找不到。 他從城市中央一路向城門而去,路上不停地有屬下來報。 “大將軍,安上門街沒有?!?/br> “大將軍,含光門街沒有” “大將軍,第四橫街沒有” “大將軍,承天門橫街沒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