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萬里 第109節
皇帝當初刺傷他,秦介怎會不認識? 又瞧見皇帝帶了大隊人馬,秦介自覺寡不敵眾,趁著那幫人等還未反應過來,迅速掉頭。 霍澹斷然不會放過秦介,持劍指他,喝道:“將那人給朕拿下!亂箭射.死!” 眾羽林軍紛紛拉弓,一時間箭如雨下。 秦介閃躲下背后還是中了一箭。 這宅子是寧王偷偷回京時住的地方,他再熟悉不過,快速繞到屋子死角,踩著旁邊大樹跳上屋檐,負傷逃了出去。 “追!”季揚帶了一小隊人追了出去。 霍澹奔向趙婳,將人攬進懷里,心疼又愧疚,“又來晚了,対不起?!?/br> 趙婳寬慰他道:“無事,臣妾好端端逃了出來?!?/br> 掌心摸到她紅衣上有潤意,霍澹臉色大變,赫然看見掌心上的血跡。 霍澹怒了,臉色一白,心疼道:“他傷了你?!?/br> 趙婳是個睚眥必報的人,一時間沒聽出霍澹的憤怒中的擔憂,隨性中帶著幾分自豪,道:“秦介傷得比臣妾還重,臣妾親手刺傷的?!?/br> 霍澹擰眉,她怎就不知在他面前裝下柔弱,哪怕一刻也行。 隔壁屋子里,赫哲休屠聽見動靜開門,一開門,人愣了。 屋檐下落了好多箭羽,一支營的軍都在這了吧? 霍澹冷眸一掃,望向赫哲休屠,厲聲道:“將此人也給朕帶走!嚴加拷問!” 赫哲休屠:? === 古蘭珊朵和清落順利被救出,萬幸沒有被傷到。 外面鬧了如此大陣仗,又提聽見外面有人自稱是“朕”,兩人便知道是皇帝。 現下見到趙娘子的夫君那關姓侍衛被一眾護衛簇擁,兩人這才猜到此人的真實身份,逐一行禮。 “平身,無須多禮?!被翦P闹袙熠w婳傷勢,著急回宮,便省去了繁文縟節。 古蘭珊朵坦明道:“捉我們的是赫哲休屠?!?/br> “果然是他,”趙婳百思不得其解,“不過赫哲休屠何時與秦介有了聯系?” 秦介究竟在籌謀何事? 古蘭珊朵沒了防備,盡數說道:“我套出了赫哲休屠的計劃。赫哲休屠抓我卻沒有立刻換殺掉我,是想明白引赫哲昊來,將赫哲昊與我關起來。如此一來,等后日壽宴當天,赫哲休屠會找一名死士領著樂團和舞團進宮祝壽,與此同時他讓舞團中另一舞姬阿爾依頂替我上場獻舞,行刺太后,赫哲休屠有法子保她安然無虞。阿爾依爭強好勝,因舞藝一直被我壓一頭而心生嫉妒,答應與赫哲休屠也成為領舞也是情理之中,是我算漏了?!?/br> 聞言,趙婳思緒萬千,大為震撼,道:“行刺一旦發生,不論成功與否西州難逃一責,”她轉眸瞧了眼身旁的霍澹,道:“陛下必定會將進宮賀壽的西州使團齊齊拿下,臣妾猜測倘若赫哲昊在場,他千方百計阻止刺殺,但還是失敗了,他肯定會向陛下稟明一切——此乃赫哲休屠一手策劃,如此便不會牽扯到西州??珊照荜灰遣辉趫瞿??赫哲休屠才會找名死士代替赫哲昊進宮祝壽,死士嘴巴最緊,這眼就會讓陛下將此事怪罪到整個西州頭上?!?/br> 古蘭珊朵點頭,道:“沒錯,赫哲休屠打的就是這個主意。赫哲休屠即便這次沒將大皇子擒住,在回程路上也會殺了我們兩人,最后將這一切偽裝是土匪行兇?!彼龁问种劣谛厍?,向霍澹行禮鞠躬,道:“皇帝陛下明鑒,赫哲休屠意在挑起貴國與西州戰亂?!?/br> “算盤打得響?!被翦R宦曕托?,“赫哲休屠既是西州人,朕便將人交給你們皇子處置。但他綁了朕的女人,便要付出代價!今夜朕會讓人將赫哲休屠從昭獄送到異牟碩手中?!?/br> 言罷,霍澹牽著趙婳離開。 馬車上,趙婳疑惑,問道:“陛下怎么知道我們被捉到了這宅子?” “你兄長告訴朕秦介把他支開,這段日子壽宴將至朕讓羽林軍加強京城巡護,有羽林軍瞧見榆林巷,就是寧王前陣子偷偷回京時暫住的別苑有動靜,朕便猜測你們有可能被關在這間別苑里?!被翦R娳w婳脖子上一圈青紫的掐痕,滿是心疼,“阿婳放心,朕一定讓秦介付出掐千百倍代價?!?/br> 昭獄中最不缺的就是折磨人的法子,也就每樣給秦介來一遍,倘若他受過了還有一口氣在,那便再來一次。 === 寧王在榆林巷的宅子是處私宅,專用來掩人耳目的,如今霍澹親帥羽林軍沖了進去,明顯就是知道了此事。 寧王氣急敗壞,去了秦介屋中痛斥道:“本王賞識你有謀略,有才識,対你信任有加,你卻一次次擅作主張,挑釁皇帝,壞了大事!你太讓本王失望了!” 秦介右肩被趙婳刺傷,聞言,傷口清理了一半又沒了動作,他從草草穿好衣裳,道:“失望?我怎讓殿下失望了?提出欺騙趙婳感情,借勢從益州刺史手中取得益州廂軍的兵權的計劃我一早就說了,如今趙婳未除,似乎還猜到我們的原計劃,現下趙婳入宮成了皇帝寵妃,她留在皇帝身邊対我們百害無一利,需盡早除掉?!?/br> 趙婳,命真長。 耳邊回響起趙婳那一句句嘲諷他失敗的言語,秦介一股無名火無處散去。 “傅鈞這枚棋本王埋在皇帝身邊數年,皇帝一直以為傅鈞跟昔日宦官嚴慶是同盟,你背著本王去找傅鈞,無疑是將本王和傅鈞的關系挑到明面上來,讓皇帝不得不防,”寧王籌謀多年,眼瞧著太后壽宴將至,他的計劃快要實現,倘若此時被皇帝察覺堤防,他恨不得將秦介亂刀砍死泄憤,質問道:“你是何居心!” 秦介不以為意,道:“皇帝知道又如何?皇帝除了有一支羽林軍,他還有什么?壽宴上異牟碩提出和親,皇帝被此事煩心,根本無暇再顧及殿下這邊,只要壽宴一過,我們的計劃就快實施了。垂死掙扎前的無力反擊,是最有趣的,殿下且先觀望?!?/br> 愣了片刻,寧王臉上慍色不減,“本王留你一命,你好自為之,倘若再擅自行動,本王絕不輕饒?!?/br> 他招過十位謀士,卻無一人能比得上秦介。 縱使秦介出的主意有時讓他難以琢磨,甚至認這是切切實實的瘋舉,但不得不說,最后的結果是他想要的。 寧王拂袖而去。 望著那背影,秦介臉上露出一抹狠戾。 === 皇城,鳳棲宮。 霍澹急急招來楊醫女為趙婳治傷,趙婳總感覺他是擔心過余,她在路上便給霍澹說了傷勢不重,只是后背被頭釵尖端插上而已,不必勞師動眾。 屏風后面,趙婳半褪衣衫,方便楊醫女上藥。 藥粉灑到傷口上時,趙婳“滋溜”一聲,疼得皺眉,背上火辣辣疼。 “娘娘忍耐些,上藥都會疼?!?/br> 楊醫女上完藥,一出屏風霍澹便急急問:“如何?” “回陛下,娘娘后背是金釵所傷,傷口不大,但有些深,臣已經上了藥,除脖子上青紫印子之外,娘娘的手腕被麻繩捆綁得緊,破了些皮?!?/br> 正說著,趙婳穿戴整齊踏出屏風,道:“皮外傷,養兩天就好了,無礙?!?/br> 她總是這樣,霍澹面色不佳,“都下去罷?!?/br> 她皮膚本就白皙,如今脖子上被秦介掐得一圈青紫,尤為顯眼。 霍澹心里不是滋味,遣走殿中一干人等,從小匣子里取出一瓶藥,牽了趙婳坐在貴妃榻上。 隨后沉著張臉,一聲不吭將她袖子往上推了推,白皙的手腕上赫然三四圈紅痕,靠近腕關節那處還破了皮。 霍澹用銀片從瓷罐里挑了豆粒般大小藥膏出來,放到那紅痕上。 他帶著溫度的掌心覆在紅痕上,輕輕揉了揉,用掌心余溫將藥膏化開,緊接著又換成指腹輕輕抹勻。 霍澹全程一言不發,趙婳感受到一股滲人的寒氣縈繞在她身邊,依照她対霍澹的了解,當即就知道這人在生悶氣。 青紫的紅痕一碰就痛,他那指腹一揉下去趙婳疼得蹙眉。 這受傷的人是她,他擱那里氣什么氣,有話不能當面說么? 趙婳討厭這樣,道:“陛下在氣什么?你弄疼我了?!?/br> 她想縮手回去,霍??圩∷种?,偏生不讓。 霍澹嘴角抿成一條線,聽聽,連稱呼都變了。 “阿婳知道朕在生氣,便最清楚朕在氣什么?!被翦S勉y片又挑了些藥膏出來,輕輕抹在紅痕上。 直來直往慣了,趙婳聽得窩火,從霍澹手里奪過瓷瓶,不讓他上藥了。 一時間忘記右背有傷,趙婳不小心扯著傷口,咬牙將撕扯的痛感忍了下去,沒讓霍澹發現。 “臣妾不清楚!”趙婳不悅,道:“不是每個人都喜歡察言觀色,也不是每個人都能猜到陛下心里想的是什么,臣妾対感情之事不敏.感,猜不透,陛下不說,便一直悶在心里吧。嫌隙,就是這樣來的?!?/br> 言罷,趙婳欲起身離開,衣角卻被霍澹扯住。 轉眸,只見霍澹坐在榻邊,眼巴巴望著她,“你每次都是這樣,總讓自己身處險境,明明受傷了,還總是一副無事發生的模樣。好端端出去,回來時傷痕累累,你知不知,朕很擔心你?!?/br> 趙婳怔住。 原來是這樣。 霍澹拉了拉,將趙婳拉到她身旁坐下,沉著臉重新拿回瓷罐上藥。 換了一只手腕,銀片在紅痕上涂藥,霍澹抱怨道:“這都已經是第四次了,你每次提辦事,朕哪次沒答應你?可你呢,一身傷回來?!?/br> 趙婳乖乖讓他上藥,態度軟了些,道:“臣妾這不是……這不是刺探敵情么,哪有不受傷的道理。再說了,大難不死必有后?!?/br> 霍澹瞪她一眼,“那話不吉利,以后不準說?!?/br> 手腕的傷涂了藥,霍澹將目光挪到她青紫的脖子上。 銀片是涼的,藥膏也是涼的,偏生兩個一起落在趙婳脖子上,所到之處她感覺燥熱得很。 “朕不想讓你涉險,只想你好好待在宮里。出謀劃策,可以,朕沒意見,也知道你點子多,可是你次次都將性命看得輕如鴻毛,朕是真的特別,特別害怕你有個閃失?!?/br> 趙婳承認她有時候存在賭命的情緒。 沉默一陣,她道:“臣妾以后會小心的。臣妾同陛下保證,這是臣妾最后一次任性,陛下便不要同臣妾置氣了,好不好?” 趙婳知道她這性子不好,但有些事情不是說改便立刻改好的,便只能一步一步慢慢來。 她軟著聲音,同霍澹服軟。 “朕不愿拘著你,也知道皇宮拘不住你,”霍澹還是松口了,坦明道:“但是你下決定前,你要為自己想想,究竟能不能全身而退,不要再讓朕擔驚受怕?!?/br> 趙婳抿唇,“嗯”一聲點頭,“知道啦?!?/br> “還有,許太后沒來找你麻煩,是暫時的,估計是想好好將壽辰過完?!被翦L羲?,不放過她脖子上任何一處青紫,道:“若是許太后存心找你麻煩,丹紅會來通知朕,萬事有朕在,你不要跟許太后硬碰硬?!?/br> “嗯?!?/br> “傅鶯還好,應該不會難為你;許明嫣若是招惹你,你就將朕搬出來,她不敢造次?!?/br> “朕記得早前,你與許湛有過節,他手伸不到后宮來,但估計會対趙家有打壓。這個你也不用擔心,朕護著你,也會護著趙家?!?/br> 趙婳不禁想笑,他這般事無巨細交代,比姑娘家還絮絮叨叨。 “朕說正經的?!?/br> 見她聽得有些不耐煩,霍澹帶著藥膏的指腹落到她下頜線的手指印上,不悅道,“還有……” 趙婳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不知是不是因為霍澹指腹在她下頜摩挲的原因,但凡他靠近一點,趙婳就有些小鹿亂撞的感覺。 趙婳腦袋嗡嗡響,她只想讓霍澹不要再繼續說了,于是腦子一熱,探身吻了上去。 軟,糯。 霍澹驚得忘了眨眼睛,也忘了呼吸,還在說話的那半張開的唇被她嚴嚴實實堵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