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萬里 第87節
霍澹氣定神閑,“猜的?!?/br> 他將茶蓋蓋在杯子上,道:“朕知此事查起來麻煩,大理寺人手不夠盡管去找羽林軍借調。太后壽宴快到了,排查下城中來人防患于未然?!?/br> 姜子真倒是爽快,“成,那臣就去找衛世子借人手了?!?/br> 正好他也想盡快查清此案,可別因為此案砸了他“斷案小能手”的稱號。 霍澹:“若是有從益州來的男子,速報給朕?!?/br> 霍澹昨夜想了一宿,忽地記起阿婳在望星閣暈倒前似乎跟一男子打過照面,他當時慌了神,一心想著快些回宮救人,竟忽略了如此重要的事情。 阿婳是益州人,初來京城,自然是誰也不認識,她見了那男子有如此大的反應,那男子是否跟阿婳是舊識?他應知道些什么。 姜子真不解,但還是照做了,“臣遵旨?!?/br> === 一場秋雨過后,天氣驟然涼了幾分。 這日,霍澹接到衛元祁遞來的一封書信,當看到信封上“關月親啟”這四個大字時,霍澹激動不已。 他迅速將信拆開,一目十行。 張焱游歸益州,益州刺史趙明哲轉達了他請張焱老先生復仕的意愿,張焱老先生不計前嫌,答應出山助他。 衛元祁道:“陛下曾叮囑過臣,若是清遠侯府收到寫給‘關月’的信務必將信送到您手中,臣回去便吩咐門童。當時臣正在當值,回去后才看到這封信,聽門童說是一名衣著華麗的公子哥送來的?!?/br> 霍澹將信收好,道:“想必是趙刺史家的公子?!?/br> 信上提及,趙明哲怕張焱在路上出意外,差趙玉成護送入京,正巧太后壽宴快到了,他在巡檢益州各郡縣,抽不開身,便讓兒子趙玉成將壽禮送到京城。 “趙公子送完信便乘馬車離開了,不過他給門童留了個住址,在鴻臚客館附近的鳳和客棧?!毙l元祁道。 === 鳳和客棧。 “篤篤篤” “許是來了?!?/br> 聽見敲門聲,正在與張焱談話的趙玉成起身開門。 此時的霍澹脫下龍袍,一身便裝氣宇軒昂,舉手投足間露出渾然天成的帝王霸氣,他歲數不過二十出頭,眸底深邃冷冽,蓋住了本該有的意氣風發。 趙玉成惶恐,急忙行禮,“參見陛下,陛下快快請進?!?/br> 來京城前趙明霍澹這哲便同趙玉成道了實話,那日被趙婳在杏林所救的“關月”正是當今圣上。 回想起那段時間在益州,趙玉成幸是沒有為難陛下。 “免禮平身?!被翦7鲎⒁蛳碌内w玉成。 轉眸瞧見屋中桌邊的張焱正欲行禮,霍澹趕忙道:“先生也是,不必多禮?!?/br> 張焱五十出頭,著一身靛藍色長袍,頭發已然花白,長須垂至頸間,蒼松挺立,高風亮節。 “那年趕先生離京,朕并非有意,實屬無奈之舉?!被翦R恢惫V@件事,不說清楚,心里不痛快。 “草民惶恐,陛下有難言之隱,草民明白?!睆堨颓宄翦.敃r的處境,霍澹罷黜他參知政事一職全是許太后和許湛逼得緊。 張焱慚愧道:“草民無能,愧對先帝囑托,讓陛下腹背受敵。不過臣聽清遠侯提及,陛下已經將宦官懲戒,此乃喜事一樁?!?/br> 霍澹道:“先生勿要這樣說?!?/br> 張焱在朝中頗有威信,他曾經不得已罷黜張焱,傷了朝中一些文臣武將的心。 與張焱說了幾句,霍澹想著張焱剛到京城舟車勞頓,便將復職的日子往后挪了兩日。 臨走前,霍澹單獨找了趙玉成,“趙婳現在宮中,不過如今她情緒低落,恐是離家太久思念親人,朕想讓你進宮去看看她?!?/br> 早前趙婳寫了家書回刺史府,趙明哲一家這才知道她負氣離家出走去了京城皇宮。知道了趙婳不是在外漂泊,一家子上的心終是落下。 但是,他們并不知趙婳為何去了皇宮,還在皇宮住下了。 趙玉成本以為今日見到陛下,能向陛下討個圣旨見見meimei,不承想他還未提陛下就率先說了出來。 一聽趙婳情緒低落,趙玉成歡喜的臉上沒了笑意,愁意橫生。 趙玉成隨霍?;貙m,一路上坎坷不安,不知阿婳近段時間過得好不好。 霍澹直接領趙玉成去了怡和殿,簡單同他說了趙婳進宮在昭仁跟前當琴師的經過。 怡和殿中那人是否是他認識的阿婳,趙家人最清楚。 === “阿兄!” “趙婳”一見趙玉成,滿心歡喜,因太久沒見到親人,熱淚盈眶,激動地撲到趙玉成懷中,“我還以為今后見不到阿兄了?!?/br> 倘若這次她沒回來,便真的見不到阿兄了。 “說什么傻話?!壁w玉成輕揉她頭,“你當初負氣離開益州,可把爹娘和阿兄急壞了,以后可不許再如此魯莽行事?!?/br> 雖是責備,但語氣極輕。 霍澹立在屏風旁看著,這幕落入他眼中,他心中約莫是有答案了。 他的阿婳,好像真的不見了。 她不是她。 沒繼續留在殿中,霍澹退了出去,滿身皆是落寞。 剛下臺階,霍澹仍舊不死心,便有折回,遣走殿外的宮人,他湊到門口偷聽。 殿中,“趙婳”給兄長倒了杯茶,問道:“阿兄怎到了京城?是陛下特地從益州請阿兄來的嗎?” 皇帝看穿了她,尋了她兄長來。 趙玉成飲茶,道:“爹派我護送張焱張太先生入京?!?/br> “你說你,怎想著到宮中當琴師?倘若爹娘知道你的這般,就算跑折腿,阿兄也要將你追回來?!?/br> “趙婳”也不清楚為何那位執意要進宮,她又不善撒謊,知道言多必失,她便沒回阿兄這個問題,只是將頭垂下,一副錯了的模樣。 最近老是感覺身體不適,“趙婳”不知能在這身子里待多久,找秦介復仇的不能再拖了。 她需要盡快出宮。 “阿兄在京城待多久?”她問道。 趙玉成:“一個月,等太會娘娘壽宴過后就回益州?!?/br> “趙婳”明了,心中有數。 “我許久未見阿兄,若是能有一天的時間跟阿兄逛逛京城也好?!彼皭澋?,“阿兄,你可否跟陛下求一道圣旨,讓我暫時出宮幾日?” 第80章 干事業第七九天 日頭漸落, 一層金輝灑在雄偉的宮檐上。 “阿婳最近心緒不寧,但每日都是一副開心的模樣,朕懷疑是阿婳不愿讓昭仁和朕知道后憂心, 將壞情緒藏起來, 裝作什么都沒發生一樣,你是阿婳親兄長,比朕更了解阿婳, 不知今日與阿婳兄妹相見, 可有發現異樣?” 霍澹送趙玉成離開怡和殿, 不動聲色從他口中套話。 作為外人, 霍澹自然是沒有阿婳的親人更了解她。 他適才在殿外聽了聽,殿中那位一心想要離開皇宮。 出了皇宮,她要去作甚? 真的只是跟兄長逛逛京城這般簡單? 趙玉成第一次來京城, 也是第一次來皇宮,哪里知道這怡和殿是皇帝的寢宮。先前皇帝已經說了, 他這meimei是被昭仁長公主瞧中招進宮的, 阿婳進宮后才被皇帝遇到, 作為救命恩人, 皇帝哪能讓阿婳干那伺候人的活,恰好昭仁長公主又與阿婳一見如故,便特準阿婳在宮中住下, 陪昭仁長公主聊天解悶。故而趙玉成便沒有多想meimei與皇帝之間的關系。 “沒有啊,”趙玉成搖頭,想起秦介那騙人又害人的狗東西, 他氣不打一出來, 道:“阿婳被那狗東西騙了感情,又許久沒見著親人, 這段日子想起往事,消沉些也在情理之中。若是讓小將再遇見那薄情寡義的負心漢,小將打得他滿地找牙!” 霍澹眉心漸漸攏起,步子緩了幾分,“薄情寡義的負心漢?” 阿婳之前遇人不淑? 因此對男子失望,這才回拒了他? 可是,阿婳整日歡脫,絲毫消沉的跡象也沒有,完全不是趙玉成說的這般。 “家丑不可外揚,恕小將不便與陛下多言,污了陛下耳朵?!壁w玉成不愿將meimei被欺騙的事情傳得人盡皆知,況且那段回憶阿婳定是不愿旁人知道。 “阿婳當初留了封家書只身出益州,不知為何又出現在了京城。阿婳一個未出閣的女子,長居后宮怕是不妥,小將替張焱老先生在京城置辦了座宅子,不日便從客棧搬進去入住,那宅子大,有多余的房間,小將想把阿婳接出宮出,等太后娘娘壽宴一過,便帶著阿婳回益州?!?/br> 趙玉成走在皇帝身后,絮絮叨叨說著,根本就不知道走在他前面的皇帝臉色大變,還一個勁說道:“之前阿婳背著我們出來時,家父家母就給阿婳挑了幾位夫婿人選,阿婳年歲也不小了,與她年紀相仿的姑娘各個都已嫁作□□……” 他似還要說下去,這廂霍澹停了步子,轉身,森寒的目光泛著涼意,不怒自威,嚇得趙玉成硬生生將還沒說完的話憋回嗓子眼里去。 霍澹聲音泛冷,“出宮去住可以,但是阿婳還欠朕一樣東西,待還清,朕自會讓她離去?!?/br> 怡和殿中兄妹倆的談話霍澹多多少少聽了些。 出宮,是“趙婳”提的。 她如此著急出宮,所為何事? …… 霍嵐一聽霍澹要讓趙婳搬出宮去,著急忙慌就趕來找他,“她根本就不是我們認識的阿婳,如今皇兄讓她出宮,阿婳有個好歹可怎么辦?” 她平常被霍澹寵慣了,遇到急事膽子便大了起來,從霍澹手中奪下奏折,逼著他回答。 霍澹捏捏眉心,一手煩悶地搭在龍椅上,“朕倒要看看她葫蘆里賣什么藥。阿婳的兄長到了京城,他與阿婳最親,至親之人往往是最熟的,他說趙婳確乎是他meimei,那我們眼前的人,十之八九就是那位從小長在刺史府的趙家大小姐?!?/br> “朕記得阿婳曾跟朕講過一個話本故事。一位名叫吳有的姑娘遇難昏迷,醒來后性情大變,做了好些奇怪的事,說了好些奇怪不著邊際的話,執意要與剛中了進士的未婚夫婿斷個干干凈凈,街坊鄰里都說這吳姑娘得了失心瘋,這般好的姻緣怎會自斷?后來那中了進士的男子貪財戀權,家暴妻女,魚rou鄉里,最后被朝廷查了,判了死罪,女眷成了官.妓,這時之前那群說吳姑娘不是的鄰里又紛紛夸她識人準,免了一劫。其實這吳姑娘是十年以后的吳姑娘,不知怎得就回到了未出閣時?!?/br> “還有這話本!”霍嵐既驚訝又生氣,嘴巴癟起,不悅道:“阿婳居然沒同我講過!” 霍澹蹙眉,“你就知道一天天玩,沒聽出來這話本里另有玄機?我們認識的阿婳跟趙玉成認識的趙婳不是同一人?!?/br> 霍嵐不敢相信,這也太話本了。 但是她仔細將皇兄的話嚼了嚼,恍然大悟,“阿婳這是在告訴我們,她是多年以后的趙婳?” 霍澹道:“不見得,阿婳的性子就不像是刺史家千金的性子?!?/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