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萬里 第70節
趙婳臉色驟然一沉,嚴肅道:“談正事?!?/br> 霍澹道:“趙姑娘,你說昭仁知道朕深更半夜入你房間會作何感想?距離朕冊妃,已經過了一年有余,宮里約莫也應該添一樁喜事了?!?/br> “你!”趙婳恨得牙癢癢。 冊她為妃,這樣她爹益州那邊十五萬廂軍盡數歸他所有。 算盤打得真響! “唉~” 趙婳這一聲嘆息包含了太多太多情感。 “其實那天我也有錯,我想著快些挑撥傅鈞,盡快讓他跟嚴慶離心?!庇行┱J慫的話趙婳當著他里面說不出口,便止住了,話鋒一轉,道:“大家都有錯,扯平?!?/br> 霍澹笑了笑,兩人認識有段日子了,他可太清楚眼前的姑娘又倔又愛強的性子,若是她真打算道歉,白日里在宮道上碰見后便說了出口,哪會等到現在他逼問。如今她能道出個一兩句,已經讓他很滿意了。 “嗯”一聲,霍澹道:“方才朕已經同你道歉了,扯平?!?/br> 趙婳:嗯? 有嗎? 哪句? ——那句是在解釋啦! 罷了罷了,這話題不宜久談,簡單帶過就成。 霍澹清清嗓子,終于回到正題,道:“白日里路過宮道,嚴慶給你遞了個眼神,他是否又找過你?” 原來是來談這事。 趙婳就說嘛,他不是來服軟這般簡單。 “之前給皇上那毒藥,就是嚴慶這次找我時給的,讓我下皇上食物中。這應該就是枯木散?!壁w婳道,當然其中自動略過了歡.藥這一哄騙她的假藥名。 霍澹下意識摸摸懷中的藥瓶,拿出放桌上,“所以你何時下藥?” 趙婳:? “所以,你當真不管朕了?” 趙婳:? 她怎聽出了一絲委屈? 屋子里寂靜無聲,霍澹抬眸看著她。 不知怎的,趙婳想起不久前的夜里,貴為九五之尊的霍澹頹喪地坐在地上,抱著她哭成了淚人,像及了街邊被人拋棄的小孩子,可憐又委屈。 無奈輕嘆,趙婳妥協了,姑且就當他在向她服軟。 “皇上想我何時下藥?”趙婳眸子堅定,道。 霍澹道:“朕打算后日邀請許湛和傅鈞同家人在宮中一聚?!?/br> 后日? 趙婳驚訝,“如此急?” 霍澹道:“若是沒賜死金豆,或許還要等上幾日?!?/br> 提起此事趙婳很想罵他幾句,怎如此沖動,等幾日挨個除掉嚴慶身邊的小嘍啰就好,何必如此心急。 “皇上也知道這一步走得太急了?!?/br> 指節敲敲桌面,霍澹勾唇一笑,自信道:“不急不急,恰到好處。你既是知道此事,為何不來勸說朕?” 趙婳心累,“木已成舟,我勸了能有用?” 霍澹抬眸,過了許久,才道:“不試試,怎知道?” 兩人視線在空中相匯。 趙婳忽地心跳如擂,四下靜的似乎能聽見彼此強有力的心跳聲。 第64章 干事業第六三天 翌日。 霍澹下朝后在思政殿同時召見了傅鈞和許湛。 “朕前段時間收到姜子真從渝州傳回來的密信, 渝州刺史勾結前工部尚書紀永升,私鑄銅錢,心懷不軌, 多次刺殺朝廷命官, 已被就地正法。近段時間城里城外人心惶惶,說起來二位算是朕的長輩,算算時間, 咱們一家人也許久沒聚過了, 朕明日在水榭臺設了家宴, 一家人好好聚聚?!?/br> 手持玉圭的許湛自動往一旁站了站, 和傅鈞拉開距離。 同樣瞧不起對方的傅鈞暗自“嘁”了一聲,嫌棄地看許湛一眼。 霍澹打圓場,道:“二位一個是朕舅舅, 一個是朕岳丈,給朕幾分薄面?!?/br> 許湛出了思政殿不等傅鈞, 大步流星下了臺階。 小皇帝才不是這純良模樣, 心里不知在憋什么壞。渝州刺史根本不是被姜子真就地正法, 是被他派人給滅口的, 姜子真傳回京城的密信中既然提到被與渝州刺史暗地里刺殺,想必是將事情的真實情況給一一道。 且看明日唱了出什么戲。 且說這邊,傅鈞不屑與許湛同路, 便放緩了步子,優哉游哉往宮外去。 傅鈞穿過長廊,在一處宮門口瞧見一名宮女站在石墩旁邊, 似乎是那里等了很久一樣。 這宮人, 傅鈞細細一看有幾分眼熟,忽地想起這便是前段時間挑撥他與嚴慶關系的女子。 趙婳欠身, 客氣道:“傅大將軍,許久不見,奴婢在此恭候多時?!?/br> 傅鈞不悅道:“裝神弄鬼?!?/br> 趙婳笑笑,也不急眼,“上次同傅將軍說的,不知傅將軍可否往心里去了?傅將軍有勇有謀自然是有過幾分考量,皇上明日設宴,傅將軍是知道的,不瞞傅將軍,嚴慶準備那天對皇上動手?!?/br> 若是在這番話之前,傅鈞定然是對這宮女的話半信半疑,但是如今,他已經料到此女子絕非嚴慶身邊的人。 若此女子是嚴慶的人,嚴慶對皇帝動手豈不知會他一聲? “嚴慶動手如何?不動手又如何?跟老夫又何關系,莫要再挑撥?!备碘x甩了甩衣袖,厲聲道。 “這毒藥傅將軍可眼熟?”趙婳拿出一瓶藥,“這毒藥,名為枯木散,對否?” 傅鈞眸色漸深,這瓶子他再熟悉不過,是他親手交給嚴慶的。 “嚴慶等不及了,明日必須動手,特將此毒藥交予奴婢,囑托奴婢明日務必下到皇上酒水中,屆時宴席上所有人都有嫌疑,若是搜家,傅將軍能逃過此劫?嚴慶早就將自己摘得干干凈凈。而奴婢被他下了毒藥,若無解藥,活不過后日,他以性命要挾奴婢,逼迫奴婢明日神不知鬼不覺往皇上酒水里下這枯木散?!壁w婳有鼻子有眼說著,不動聲色觀察傅鈞的神情,“奴婢所中之毒,解藥就在嚴慶身上,他一死,奴婢便能得到解藥。而傅將軍你……” 見他面有動搖,似乎是聽進去了,趙婳便接著道:“橫豎一死,傅將軍何不與奴婢結盟,明日反將嚴慶一軍?屆時救駕有功,皇上必有賞賜?!?/br> 傅鈞沉默一陣,后仰天一笑,銳利的目光鎖在趙婳身上,揭穿道:“你不是嚴慶身邊的人,你是皇帝安插在嚴慶身邊的線人!” “老夫看上去是老了點,可不傻?!备碘x道。 趙婳笑了笑。 她竟也沒想到傅鈞這老狐貍一下便看穿了。 心想霍澹這攤上的都是些什么心懷不軌的人,一個賽一個精。 果然他先對付的是最傻的一個。 再扯謊已然沒有意義,趙婳利爽坦白,“傅將軍果真是足智多謀。明日水榭臺家宴,除嚴慶,皇上籌謀許久。不知傅將軍作何選擇?又何去何從?” 傅鈞自是不會輕易被人拿捏住,嗤笑一聲,道:“皇上派你來游說,就不怕我反戈?我手上可是握了十五萬京畿護衛軍?!?/br> 趙婳道:“京畿護衛軍,那是你傅將軍的嗎?據奴婢所知,鎮國大將軍的位子之前一直都是許湛許相。行軍之人,最令人敬佩的便是這赤誠忠心,傅將軍能有此番信心也是難得,就是不知明日許相在時,那些個忠誠之士認誰做主?!?/br> 趙婳句句戳心,傅鈞心里的那桿秤開始慢慢往下滑,原本胸有成竹的自信剎那間開始搖擺不定。 誠然,這些年他將京畿護衛軍中許湛的得力干將遣出京城,但這支護衛軍終究跟了許湛多年,其中不乏忠貞之士。 屆時他與許湛硬起沖突,這些人倒向誰也難以琢磨。 “傅將軍此次除jian有功,皇上心里記掛著,自然不會虧待將軍。宮中后位一直空缺,皇后之位不是傅貴妃,便是許貴妃,難道傅將軍真愿看到他許家接連出了兩位皇后?傅貴妃,奴婢有緣見過幾面,心思純真,若非皇上相護,恐在這深宮詭計中活不久。傅將軍為自己的同時,也應多多為傅貴妃想想?!?/br> 傅鈞道:“小丫頭片子,能說出這番話,不簡單?!?/br> 他承認,皇帝這條件開得很好。 趙婳淡淡一笑,“將軍過譽?!?/br> 誰當皇后,她說了可不做數。 是皇上定的。 傅鈞頷首,道:“你就不怕我連同嚴慶,明日將計就計,來個甕中捉鱉?” “及時止損還是破罐破摔,這是傅將軍你的事情,該說的話奴婢已經說過,嚴慶明日勢必是要除去的,不過是除一人還是除兩人的區別。奴婢言盡于此,先行告退?!?/br> 趙婳轉身,漸漸消失在傅鈞的視野中。 昨夜趙婳與霍澹謀劃好一陣,嚴慶手下還有一位得力干將——宮中護衛軍總管,劉驍。 “劉驍,此人無謀,有勇否,朕尚未未看出來。故若是此人后日能反水嚴慶,固然是好的,若看不清局勢,執意與嚴慶為伍,也不足為懼,掀不起波浪。朕記得當年這劉驍不過是一名小小的將領,估摸著嚴慶看中了此人好拿捏,便將人扶上了這總管位子?!被翦5?。 趙婳明白,聽霍澹這么一說,忽地有幾分心疼嚴慶,身邊一個兩個都是些頭腦簡單之人。 嚴慶這奪位之路,本就艱難,他還自己給自己增加難度。 霍澹道:“只要傅鈞動搖,朕敢保證后日他一定會將嚴慶推出去頂罪?!?/br> 于是乎,趙婳今日特地去了宮道上堵傅鈞。 目前談下來,趙婳甚為滿意,滿意離開。 === 第二天,水榭臺。 皇帝設家宴,一切從簡。 皇帝之位居于最前正中,其右側下方乃許太后席位,左側下方為皇帝胞妹昭仁長公主。 羅地寶花紋淺棕紅地毯兩旁,從左至右分別為傅鶯、許明嫣。 而最后一排,隔著地毯,分別乃傅鈞與許湛。 家宴尚未開始,兩排編鐘樂隊叮叮咚咚敲著編鐘,清脆悅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