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萬里 第68節
嚴慶是絕對不會輕易將這口氣咽下, 否則也不會深夜找她。 嚴慶為何來找她呢? 趙婳猜, 定然是霍澹當著嚴慶的面將其送去的吃食打翻,或者一口未吃,不僅如此, 許是還說了些激怒嚴慶的話。 趙婳百無聊賴, 將那小小一瓶毒藥左手扔右手, 右手扔回左手, 在一聲聲嘆息中糾結不已。 她明明已經勸說自己不要多管閑事,但還是忍不住去想。 “只要他來找我并道歉,我就不計前嫌, 幫他最后一次?!?/br> 趙婳自言自語,將毒藥瓶子藏到衣柜最底層。 趙婳躺回床上, 一想起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就忍不住吐槽, “傻乎乎的, 如此早就在嚴慶面前暴露, 還真以為計劃萬無一失,倘若有一步沒有走好,前面的設局全都白費, 何必如此心急?!?/br> 一整晚,她翻來覆去睡不著。 竟生生失眠! 第二天霍嵐瞧見她那張憔悴的臉嚇了一跳,以為是趙婳傷情反復, 急得趕忙叫來楊醫女, 索性只是沒睡好。 “她真無大礙?”霍嵐不放心,追問道。 楊醫女:“回殿下, 姑娘憂思過慮,輾轉反側,這兩日需多多休息,待臣開張安神的方子?!?/br> 趙婳:“……勞楊醫女?!?/br> 優思過度,楊醫女當眾說出來,怕是不好吧。 楊醫女開好方子,霍嵐讓宮人拿去煎藥,待楊醫女走后,便拉著趙婳坐下,“昨晚沒睡好,是否在擔心皇兄?” 趙婳瞪大了眼睛看她,直覺不可思議,正要高聲反駁,又聽霍嵐說道。 “你去思政殿看看罷,給皇兄服個軟?!?/br> 趙婳:? “皇兄好歹是皇上,面子拉不下來,你既是擔心皇兄,何不給皇兄一個臺階下?!被魨箲{借女子的直覺,總感覺皇兄是能將阿婳的話聽進去。 換做是旁人,跟皇兄吵架,皇兄早將人扔慎刑司去,根本活不過明日。 可是趙婳沒有,不僅吵贏了皇兄,還能毫發無傷回來。 霍嵐輕輕一抿,就覺不簡單。 趙婳擺擺手,笑著將話題帶過,“我先去太醫院拿安神藥?!?/br> 霍嵐:“去吧去吧,記得跟皇兄服個軟?!?/br> 出了霽華宮,趙婳心煩意亂,仔細想來,那日她確乎是有些沖動。 她承認,她性子就是如此,一時半會兒想要改過來絕非易思。 走著走著,趙婳駐足,她為何要改? 被氣糊涂了…… 趙婳狠狠拍了拍額頭,從一旁的樹上扯下枝細長樹枝,她漫無目的在宮道上走來走去,將那細枝上的綠葉一片一片扯下,嘴里念叨著話。 去。 不去。 見他。 不見。 趙婳悶頭走著,忽地聽見遠方叮叮咚咚的鑾鈴聲,回過神抬眼一看,原來是皇帝的鑾駕。 霍澹慵懶地坐在鑾儀上,許是沒休息好,面帶倦色。他單手撐在扶手上,似乎也看見了遠處的她,銳利的目光與她的視線撞到一起。 這一刻,趙婳呼吸一窒,四下什么聲音也聽不見一樣,極為寂靜,寂靜地似乎能聽見心跳聲。 鑾駕就要過來,趙婳迅速將那快要被扒光的枝條藏進寬大的袖子中,低頭退到一邊行禮,靜靜等待鑾駕遠去。 霍澹余光落到路邊垂頭之人身上,不悅地蹙眉,撐在鑾駕扶手上的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 宮道上零星地散著幾片綠葉,看方向是趙婳走過之處。 直到鑾駕走遠了,霍澹也沒見趙婳抬頭。 轉動扳指,霍澹唇間流出一聲極輕的冷笑,陰沉的臉色掩藏在垂下來的黃帳子后,本就讓人難以琢磨的心思更加難猜。 她沒主動出聲行禮,他也當她不存在。 可就在此時,鑾駕側后的嚴慶蠢蠢欲動,給趙婳遞了個眼神去,這兩人是當他瞎了么。 霍澹一把攥住腰間的白玉墜子,眸色狠戾。 這廂,直到鑾鈴聲沒了,趙婳才重新動身。 如果是她方才還在糾結要不要同霍嵐說的那般主動去跟霍澹低個頭,那么現在她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她、不、去、了! 誰愛去誰去,反正她不會去。 將枝條扔到樹下草叢中,趙婳腳步輕盈,心情順暢往霽華宮去。 這段時間就好好在霍嵐身邊待著,多多了解宮中規矩和事物,哪天回到現代,洋洋灑灑寫他個百十來篇文章! 狠狠甩出去發表! 多管閑事,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她趙婳再不會做! === 入夜。 無風無月。 庭院寂寂。 趙婳白日里被霍嵐纏著講了一下午的故事,昨夜又沒睡好,這一到夜里就開始犯困,便打算早早歇息。 倒了洗漱水回屋,她去了窗邊,正準備將窗戶合上歇下,倏地一陣黑影閃過。 趙婳警覺,從梳妝臺拿起一支簪子,將披散的頭發隨意綰起,折身去了桌邊拿起把削皮小刀,把屋中的燭火都吹熄。 她留了窗戶,藏在窗邊,若是有心懷不軌之人見窗開著闖進來,她就一刀解決了這人。 這人是誰呢? 嚴慶的人和許太后的人,可能性一半一半吧。 左右她與這兩派結怨已久。 黑暗中,趙婳又想出一個人,但他應該不會如此無聊,故而念頭一閃過,她就自動將這可能排除出去。 然而事實證明,這人確實無聊。 無聊至極。 趙婳這輩子就沒這么無語過。 無風無月,屋子里黑黢黢一片,且說趙婳在窗戶后面藏住,熄燈不久便有一道黑影“咻”的一聲從外面翻窗子進來,她右手舉著刀,左手正欲伸過去從后面鉗住那人脖子,哪知那人似乎是察覺到了一般,預判到了趙婳舉動,先行一步遏住她左手,一個用勁帶著她手腕,將她整個人帶著轉了半圈,隨后便順勢將她抵在窗邊的空花架上。 趙婳后背撞到邊緣,一陣酸痛,“呲溜”輕吸一聲。 左手被這人繞到身后,趙婳舉著右手,刀刃泛著寒光,就要往那人心口刺去,那人一掌為盾,抵住她手背,用力一砍,趙婳手腕連帶手背被狠狠一打。 那人趁機奪過小刀,扔到一旁。 動作過大,忽地簪子落地,趙婳一頭烏發盡數散落,綢緞般順滑的頭發堪堪及腰。 趙婳不死心,刀沒了,可腿還在,她屈膝,抬腿踢向那人褲.襠,誰知那人也察覺了,掌心抵在她膝間,硬是用力將她屈起的腿壓了回去。 “是朕!” 趙婳:? 趙婳:“……” 趙婳:“……” “你這姑娘,怎如此,狠毒?!?/br> 趙婳:? * 屋子里重新燃了燈,霍澹關上窗戶,回身時瞧見地上的那被他扔的小刀,極為嫌棄地將其踢進花架底下。 他換了身便裝,玉冠高束,狹長的眸子在昏黃的燭光下越發深邃。 單今日在宮道上遇見和前幾日發生的種種,趙婳是不想與他多說一句,故而從地上撿起發簪,散落的烏發重新被綰起。 趙婳點了燭火,她拿著銅篾在燭臺前撥弄燈芯,沉著臉不發一言。 霍澹倒是將這屋當作自己寢殿一樣,外袍一撩,再自然不過坐在凳子上。 趙婳背著霍澹,半天沒聽見他聲音,便轉頭回去,結果卻見那人端端正正坐在凳子上,目光所至正是她這位置。 左手手腕上被霍澹鉗制住落下一抹紅痕,趙婳又見這人這般理直氣壯坐著,氣不打一處來,“想不到堂堂皇上,一國天子,竟也有如此癖好,偷進姑娘閨房?!?/br> 她承認自己脾氣不好,也有幾分不知天高地厚。 隨便罷,無所謂了。 一刀解決了她,她許是能回現代了。 霍澹自知理虧,轉移話題,道:“你還在生氣?” “不敢?!壁w婳放下銅篾,挪步到霍澹跟前,也不坐下,“皇上您多金貴,奴婢頂撞皇上,皇上賜死吧?!?/br> 霍??粗齽傄愕难凵?,無奈嘆息一聲。 火氣重,敢如此跟他說話,看來她這氣一時半會消不了。 偌大的皇城,他想進哪里便進哪里,膽敢有一個人說不? 霍澹退一步,將這話吞了回去,軟下性子,道:“朕今夜找你有事商議?!?/br> 趙婳說話味道沖,“奴婢行事莽撞,恐是會耽誤皇上大事?!?/br> 琢磨一陣,她覺得還是有必要將那東西給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