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萬里 第67節
霍嵐一聽不得了,心里緊張, 拇指掐著虎口, 急道:“那皇兄豈不是很危險!皇兄平素里行事皆是小心謹慎在, 怎這次如此心急!” 轉念一想, 皇兄平日里考慮事情周到,想今日這般沖動倒是頭一遭,難不成是和阿婳吵架, 氣昏了頭? 霍嵐扯了扯趙婳衣袖,搖著她手臂,道:“阿婳, 你要不去跟皇兄認個錯?” 趙婳迷惑, “金豆被皇上賜死,木已成舟, 我去又不能改變事實。 ” 而且,她又沒有錯,為何要去道歉。 她不愿意去,便不會去! “殿下,你別擔心了,船到橋頭自然直,見招拆招?!壁w婳安慰道。 霍嵐乍一想,似乎有道理,但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希望皇兄一切順利?!?/br> 霍嵐走后,趙婳在屋子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又去了窗邊站下。 極目遠眺,庭院中的勿梧桐樹綠葉成蔭,聳入云天,有幾分皇家威嚴和氣派。 霍澹到底想如何?殺了金豆,將其尸首懸與司禮監,這不明擺著是在向嚴慶示威。嚴慶急了,不知會干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情來。 趙婳咬牙切齒,“真是要命,瘋球了?!?/br> 霍澹才說了要她不要輕舉妄動,轉眼就殺了金豆。 他這是徹底不裝糊涂了,已經向嚴慶開戰了。 照目前的局勢來看,究竟是誰在添亂??! 想是這樣想,當然她是絕対不會再回思政殿去,他愛如何便如何吧。 === 永安宮。 許太后是傍晚時分知道的消息。 “皇帝是哀家親手帶大的,哀家這些年還真瞧不出來他竟是在裝模作樣。哀家一直以為他這個皇帝當得糊里糊涂,他這個人也是荒唐糊涂,想不到竟然跟他父王一個德行,扮豬吃老虎?!?/br> 許太后躺在木藤搖椅上,戴了護甲的手指搭在椅背,一聲哂笑譏諷道:“為了個女子,竟夜闖永安宮,跟哀家兵戎相見。這就是哀家這十五年帶出來的好‘孝子’,翅膀硬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想要撲棱著離開哀家的掌心,他做夢!明嫣那丫頭一日不懷上龍嗣,他就別想逃脫?!?/br> 晚秋在一旁扇扇子,道:“娘娘息怒,皇上再怎么著也是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哪有娘娘見識廣,娘娘隨便出些招數就能讓皇上乖乖上鉤,重新聽命于娘娘?!?/br> 許太后手指搭扣著椅背,畫了眼妝的眼尾上挑,目色陰寒, “哀家廟小,容不下這尊大佛。時機一旦成熟,便絕不留他多活片刻!” 殺子之仇,不共戴天,莊帝和他母妃還不了,就由他這個做兒子的償還罷。 姓霍的天下,最后終會落到她許家來! “娘娘所言極是,只是這次皇上不知是如何打算的,奴婢可否要提前知會一聲許相?”晚秋問道。 “可。兄長知道后也好有個準備?!痹S太后道:“皇帝終究是長大了,心思難猜,哀家著實想不通他究竟想作何。他手上如今能于嚴慶抗衡的就只有那一支小小的羽林軍,單拉出來與兄長舊時的部下和傅家軍相比,無疑是螳臂當車。罷了,晚秋你知會兄長一聲,我們先按兵不動?!?/br> 晚秋應了聲“是”,拿著許太后的腰牌出宮去了。 捏捏眉心,許太后頭疼,有些許犯困。 她從搖椅上下來,慢慢走到內屋,將書架旁邊的一副山水畫卷上去,墻壁被山水化作遮住的地方赫然露出一個凸起的圓盤。 許太后輕輕一旋那圓盤,“咔嚓”一聲,書架自動挪開,藏在內屋的暗門顯露出來。 暗門里面別有洞天。 一處不大不小的地方,供奉了兩個牌位。 沒有名字,其中一個上面只刻有性別——“吾已故幼兒”。 許太后懷過兩次身孕,一次有孕三月有余,無緣無故小產,腹中胎兒不知男女,沒了。 第二次,誕下皇子,卻是個死嬰。 莊帝連名字也沒賜給她兒一個,便草草埋入皇陵。 后來許太后才明白,莊帝根本就沒打算讓她有一兒半女。 究竟是多恨的心,連自己親生兒女也容不下! “孩子,看著母后如何替你們報仇?!痹S太后擦拭牌位,笑容漸漸扭曲。 憑什么嫻妃的一雙兒女能活下來,而她的孩子,就不能留!一個也不能留! 姓霍的那兩人,一個也不能留! === 翌日。 嚴慶懷恨在心,特地去御膳房要了幾碟糕點,就著茶水,親自給霍澹送了去。 不過,這里面皆有東西,他下了枯木散。 霍澹手執書卷,在窗邊看書,見嚴慶端了茶點來,便放下書卷,并遣走殿中一干人等。 嚴慶躬身,將茶點逐一放在榻上小桌上。 霍澹坐在一邊,対嚴慶道:“昨日朕送你的禮物可還滿意?!?/br> 嚴慶指甲使勁扣住拂塵木柄,硬生生將那股惡氣吞回肚子里去,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笑語盈盈,道:“皇上折煞老奴了,金豆雖是老奴干兒子,但是言辭有失,皇上教訓得是,老奴豈敢有怨言?!?/br> 霍澹輕扯唇角,似笑非笑,如刀的眸子在嚴慶身上打量一二,“是么?你真這般想?” 嚴慶沒回答他,將其中一盤荷花酥推向霍澹跟前,道:“皇上看書看累了,喝點茶,吃些糕點?!?/br> 霍澹捻起一枚荷花酥,舉在眼前翻來覆去打量,“你覺得朕敢吃么?” 將荷花酥遞到嚴慶眼前,“試毒,不懂?” 早知已被看穿,嚴慶便卸下偽裝,迎上霍澹銳利的眼神,毫不避諱道:“皇上以為老奴傻到將毒藥下到這糕點中?” 霍澹聳肩的同時微微歪頭,又舉了舉那荷花酥,示意他吃下,“傻不傻,你自己才知道?!?/br> 嚴慶拂塵一揮,甩到臂彎處,毫不猶豫結果荷花酥,一大口吃了起來。 他早就猜到知道小皇帝不會輕易吃他送來的食物,定然會讓他試毒。 果真如他預判一般。 嚴慶留了后手,將枯木散下到第二三層糕點中,而霍澹拿給他試毒的,正是最上一層沒有毒的。 “沒毒?!眹缿c吃完,得意道。 霍澹將所有盤子都往前推了推,“沒毒,那這些便都賞給你吃?!?/br> 下頜支了支,霍澹道:“糕點干,這茶盞里的茶水你也一并喝了去?!?/br> “明說了罷,你端來的食物,朕一概不碰?!被翦M鴩缿c黑了一片的臉,輕飄飄說著。 指尖點了點桌面,霍澹眸色如刀,冷道:“朕沒有十足把握,敢賜死金豆?護城軍的兵權在你手里握久了,是時候該朕討回來了?!?/br> 久臥于叢林中的小狼,終是蘇醒了。 獵殺時刻,悄然將至。 嚴慶急紅了眼,狠聲回擊,“區區羽林軍,就敢與先祖在世時就有的護城軍対抗,皇上您未免也太自信了?!?/br> 霍澹點頭,眉色焦慮,有幾分后怕的模樣,摸摸下頜,道:“哎呦,確實如此,羽林軍是朕近年才收編的一支軍隊?!?nbsp;勾唇上揚,他眼皮一掀,目光銳利,聲色俱厲道:“護城軍乃先祖所建,皇權所有,竊來的還被說得如此冠冕堂皇!護城軍終究會回到朕手中,你,且珍惜這最后一段日子罷?!?/br> 霍澹拂袖而去,嚴慶在殿中氣得跺腳,一個拂塵將那碗下了藥的茶水打翻在地。 嚴慶死死摳住拂塵把手,他送的食物霍澹不入口,總有人送來會放下戒備入口。 === 嚴慶收買了一名霽華宮的小太監,塞了個紙條給他,讓他轉交給趙婳。 嚴慶約了她晚上見面,趙婳早說了不會再管霍澹的任何一件破事,本來是不想去的,但是不去,心里又放不下,坐立不安,總有種不詳的預感。 一番掙扎下,她還是決定如期赴約。 “最后一次,只聽聽嚴慶要耍何花招,后面的事情一概不管!” 提了一盞宮燈,趙婳寂靜無人的宮道上喃喃自語,自己給自己下了命令! 嚴慶見趙婳來了,眸色一喜,“咱家就知道趙姑娘會來?!?/br> 趙婳:“少些寒暄,公公有話不妨直說。我回去晚了怕長公主發現?!?/br> 嚴慶道:“皇上趕姑娘離開,咱家也覺得納悶。姑娘在怡和殿住了段時間,想必知道怡和殿便是皇上的寢殿,皇上能讓姑娘住下,便說明皇上心里是有姑娘的。姑娘若因皇上的一兩句話就真不放棄,這飛黃騰達的機會可就白白沒了?!?/br> 趙婳眸色微動,衣袖擦擦眼眶,委屈道:“皇上趕我走,我能有何辦法?!?/br> “姑娘就不該干這被人使喚的粗活,咱家是心疼姑娘。咱家有一計策,就是不知姑娘可否愿意?!?/br> “公公但說無妨?!?/br> 嚴慶從袖中拿出一個小瓶子,塞到趙婳手中,“歡·藥?!?/br> “這、這、這這……”趙婳丟似得扔回嚴慶手中。 嚴慶:“姑娘,機會只有一次,錯過了便是錯過了,錯過了就是一輩子的宮女,任人打壓使喚?!?/br> “可是……”趙婳欲言又止。 見她猶豫,嚴慶道:“有咱家在,姑娘無須擔心。屆時姑娘將這東西下到皇上的食物中,姑娘以后便名正言順了?!?/br> 瓶子交到趙婳手中握嚴慶拍拍她手背。 等了好一會兒趙婳才將瓶子收下,緊緊攥住瓶口,“可是我要如何才能再見到皇上?” 嚴慶唇角上揚,“快了?!?/br> 第62章 干事業第六一天 回到屋子, 趙婳將瓶子里的粉末倒出來。 碾磨極細的褐黃色粉末。 她扇聞,未有氣味。 瓶子里裝的約莫就是枯木散。 霍澹殺金豆,此舉已經向嚴慶暴露殺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