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萬里 第45節
鄧廣財不小心跟霍澹對視一眼,被他那凌厲的目光嚇得呼吸一窒,頭皮發麻,結結巴巴問道:“你……你們是誰?” 霍澹起身,往他這邊走來。 趙婳蹲下身來,手搭在綁鄧廣財的椅背上,道:“你可知今日半路伏擊,追殺你一家的歹人是誰派來的?” 明明是鄧廣財在問話,可如今卻被那姑娘弄得神情恍惚。 鄧廣財不愿相信傅鈞動了殺他一家的念頭,可是他親眼所見妻兒慘死在刀下,而那持刀之人腰間戴著戴著的令牌就是傅家軍。 鄧廣財不答,面色痛苦,趙婳便猜到他約莫是知道了是誰。 “誠然,你心中已有答案,是當今鎮國大將軍,傅鈞?!?/br> 趙婳起身,圍著他轉圈,步子輕盈,邊走邊道:“你不敢相信,這才不敢應我?!?/br> 鄧廣財心頭一驚,瞪大了眼睛看她,掙扎著要去堵住她嘴,卻忘了手腳還被捆綁著,椅子與地面摩擦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 “一派胡言!” 事到如今,鄧廣財死鴨子嘴硬就是不愿承認。 他跟個瘋子一樣帶著椅子往趙婳撞去。 趙婳正欲閃躲,手臂上一股力量將她拉了過去。 霍澹拉她到身側。 霍澹面色一冷,雙眸迸射出寒意,沉聲道:“準備?!?/br> 鄧廣財不明所以,只見衛元祁拿起桌面上的一瓶釉青小罐,借著燭火,他看清罐上的字條,上面赫然寫了“鶴頂紅”三個字。 “你……你……你們……”鄧廣財話都抖不利索,面色懼恐。 “等等!”趙婳忽地出聲,上前一步取下衛元祁手中的毒藥。 她還是想再試一試,試一試從鄧廣財口中問出點東西。 衛元祁看了眼霍澹,后者則是點頭,失意他先由趙婳去。 趙婳立于鄧廣財跟前,緩緩開口,“傅鈞要殺你?!?/br> 不是疑問,不是質問,而是陳述事實。 鄧廣財眉心動了動。 “傅鈞做了見不得人的勾當,你手上正好有他的罪證。你知道你兒子那晚招惹的姑娘是誰么?是當今長公主?!币娻噺V財惶恐不安,趙婳笑了笑,繼續道:“傅鈞知他保不了你,索性就殺你滅口,讓他那見不得光的罪證從此消失?!?/br> “殺妻殺子之仇,你能忍下?” 鄧廣財動容,“你們是誰?” 趙婳道:“我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能幫你除掉傅鈞,替你妻兒報仇?!?/br> “如何,這筆穩賺不賠的生意鄧老板做還是不做?” 第43章 干事業第四二天 做? 還是不做? 鄧廣財是個生意人, 對利益最為敏.感,自然知道趙婳口中穩賺不賠的買賣是指什么。 傅鈞先下手想要置他于死地,就不要怪他不知感恩將這些年受過的恩惠統統拋之腦后。 但穩妥起見, 鄧廣財不會輕易相信面前這些人, 他已經上過傅鈞的當了,同一個坑不會再跌倒兩次。 “什么把柄?我不知道?!编噺V財一口咬死,他不知道這些人是否可信, 如今手中能夠拿捏傅鈞的就只有那張枯木散方子。 枯木散是保命的東西, 他是斷然不會輕易松口的。 沒想到這人這般執拗, 趙婳氣得深深吸了口氣, 又急又氣,“刀都架在你脖子上了,你還要隱瞞!今日若是沒有人救你, 你恐怕早就死在山林里了!你對傅鈞,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醒醒!” 前些日子她跟霍澹簡單分析了下目前的形勢, 若是鄧廣財手中沒有傅鈞的把柄, 那豈不是說她那番滔滔不絕有理有據的言辭是張口就來的? 她這面子往哪里放? 她一生要強, 如此當眾被打臉的事情, 不可以發生! 鄧廣財搖擺不定,一方面確實是被她說動心了,可一方面又怕這伙人是合伙來欺騙他的, 就是為了誆他說出毒藥方子。 霍澹在一旁默默看著,沒想到這姑娘比自己還要著急,她一個局外人, 常居益州, 跟傅鈞無冤無仇,為何這般迫切地想要從鄧廣財口中套話? 怎樣讓骨頭硬的人松口, 霍澹在清楚不過,那些個手段挨個來便是,只要人能拖一口氣,他就有法子讓鄧廣財松口,只不過需要些世間。 趙婳正在與鄧廣財周旋,地牢甬道傳來陣急沖沖的腳步聲,只見季揚手里提盞油燈,快步走到霍澹面前,在他耳邊不知說了什么,霍澹聽后眉頭一皺,隨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臉上忽地舒展開來。 霍澹對鄧廣財道:“你不是不信么,那便帶你親眼去看看?!?/br> “將他眼睛蒙上,帶出地牢?!?/br> 霍澹吩咐衛元祁和季揚,兩人一個取來黑布蒙上鄧廣財眼睛,一個在前面引路。 清遠侯府廊道上,趙婳提了一盞燈籠,燭光照亮周圍的樹影,衛元祁架著蒙著眼睛的鄧廣財走在最前面,遠遠地只能看見一個黑影。 她不解,放低聲音問霍澹道:“季揚跟皇上說了什么?皇上要帶鄧廣財去何處?” 霍澹壓了壓嗓子,回她:“傅鈞深夜去了鄧家,他差人放暈鄧府上下,隨后獨自一人將鄧家翻了個底朝天,約莫就是在找鄧廣財手上的把柄?!?/br> “原來如此?!壁w婳恍然大悟。 她費盡口舌好說歹說,還真不如當事人親眼一見。 “誠如你方才說見,地牢里刑具和毒藥眾多,想從人口中審出些東西,這些都是輔助的。毒藥、鞭子、倒鉤……每一樣都能取人性命,你要記住,但凡這人還活著,他便還有利用價值,在還沒有審出想要的東西前,他就還有一口氣在。若是……”霍澹欲言又止。 話戛然而止,趙婳停下步子,小小燭火印在霍澹比墨色還有黑的眸子中,他臉上的神色讓人看不分明。 “若是什么?”趙婳追問道。 沉默好一會,他才道:“若是以后你置身于這般處境,務必拖住他們,朕會來救你?!?/br> 趙婳笑了笑,“皇上可不要烏鴉嘴,好的不靈壞的靈。再說,這偌大的皇城,只要皇上不動我,誰動我?”她柳葉彎眉微微上挑,一雙清涼的眸子映出夏日里的滿天繁星,自豪道:“我可是昭仁長公主跟前的紅人!” 瞧她得意的樣,霍澹掩唇輕笑,食指忍不住彈了彈她光潔的額頭。 霍澹打擊她,無奈道:“深宮險惡,哪是你表面上看到的風平浪靜?!?/br> 如今他連自己都不能保全。 他想保護的人,其實才是最危險的。 低落一陣,霍澹言歸正傳,揭穿道:“別以為朕不知道,你就仗著昭仁心思單純,整日糊弄她。琴師?進宮這么久,你彈過幾次琴?也就是抓住了昭仁想去宮外玩樂、事事好奇的心?!?/br> 趙婳訕訕笑著,開始打太極,“皇上,咱們說要去哪里來著?哦,是去鄧府。衛將軍估摸著都帶人出府了,我們趕緊過去吧,趕緊審完趕緊找對策。時光匆匆,刻不容緩?!?/br> 話畢,她提著燈籠大步流星沿著長廊往府外走去。 月光下,望著那背影,霍澹無奈笑了笑,緊隨其后。 === 夜深人靜,馬車行駛在街上暢通無阻,很快就在鄧府外面停下。 衛元祁翻身下馬,將五花大綁的鄧廣財從車上弄下來,把人帶到府門前,“睜大眼睛看看,看看你家一片狼藉的模樣?!?/br> 府門沒有落鎖,季揚輕而易舉將門推開。 府中原本守在前面的兩名門房不知何時已經被放暈在地,橫七豎八躺著。 院落里黑漆漆一片,唯有堂廳和幾間房間點了蠟燭,亮堂堂一片。 季揚到清遠侯府報信需要時間,他們一行人從侯府趕過來同樣也需要些時候,一回一來至少也要小半個時辰,搜府的人不可能還沒走。 霍澹伸手攔住欲往前沖的趙婳,“小心有詐?!?/br> 這姑娘,怎就是個急性子呢。 話音剛落,僅有月光照亮的院子里有了異動。 霍澹、衛元祁、季揚,三人都是武功極好之人,聽覺靈敏,聽到一絲異樣的聲音,臉色驟變。 “有暗器,小心!” 霍澹暗道一聲不妙,長袖一揮將趙婳攬進懷里,另一只手從腰間掏出折扇,“唰”地一聲展開。 扇面在空中一旋,將無數飛來的細針統統擋了回去。 這廂,衛元祁硬拖著鄧廣財閃到一邊去躲避暗。 這波細針很快就沒有了,鄧廣財不知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口咬住衛元祁手臂,衛元祁吃痛,鄧廣財趁他手松,掙扎著往府外逃去。 就在季揚要去追時,院子里突然涌出一群帶刀的人,他便止住了要去追人的念頭。 護駕乃重中之重。 兩方在院子里展開激烈搏斗。 院中一片蟋蟀聲中,混雜著刀劍的咻咻聲。 霍澹左手拉著趙婳,右手以那折扇為武器將每一招都抵了回去,“跟在身后,別亂跑?!?/br> “我會武功?!壁w婳不樂意,在她眼中,只有弱女子才是被人保護的對象。 誠然,她不是。 一名持刀男子朝后面砍來,霍澹跟前已經被人纏著了,沒有注意到背后,但是趙婳留心著,話音方落就看見這打算搞偷襲的男子。 趙婳背過身去,兩人背脊抵著背脊,她抬腿,一腳踢在那人褲.襠,疼得他一聲叫喊。 沒給那人反應的機會,趙婳當即又一腳對準那人胸脯,狠狠一踢,將人踢到樹樁上去。 兩人后背相抵,趙婳側頭,“皇上,臣女可又救了您一命?!?/br> 霍澹手中的折扇已經換成了刀劍,笑道:“賞?!?/br> “謝皇上?!壁w婳愉悅地揚起唇角。 …… 耳邊廝殺聲不斷,那十來名持刀男子傷的傷,死的死,一見占了下風,“蹭”地一下飛到房頂,逃命似溜走了。 “這群小人,竟還在府中設了埋伏!”衛元祁收起佩劍,來到霍澹面前,“皇上可有受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