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萬里 第44節
“輿論的風向從此要變了?!被翦PΦ?,他蟄伏多年終于等到有足夠把握鏟除異己這天。 趙婳言歸正傳,問道:“皇上把我調到御前就是為了給我看這個?” “也不是全是?!被翦C虼?,臉上的神情不是很好,“昭仁鬧騰,你性子也是,你們兩個不適合天天待一起。況且現在昭仁知道你是益州刺史之女,你又救是她救命恩人,她鬼點子多,你治不住的?!?/br> 趙婳一聽似乎是這道理,她一個小小的刺史女兒,雖說身份比琴師好了幾分,但是皇親國戚永遠是皇親國戚,惹不起,也不好惹。 “皇上打算如何處置鄧平?”趙婳方才聽了一陣,霍澹似乎并不著急處置。 姓鄧的這樣的人,多留一天京城里的姑娘就多一天危險。 霍澹望向她,問道:“依你之見,該如何處置?” “我猜皇上是想要借著鄧家揪住那官吏,事情進展順利,如今我們已經知道了,這人就是傅大將軍。鄧平完全可以交給官府依照律法處置,但是,”趙婳頓了頓,眸光一轉,梳了發髻的頭輕輕一歪,對上霍澹的黑眸,道:“皇上難道不想知道傅大將軍為何心甘情愿幫鄧家收拾爛攤子?這種事情若是被朝中的死敵知曉,參上一本,傅大將軍職位難保。哦,對了,傅將軍嫡女還是皇上您妃子,傅家便更是眾矢之的了,多少人在盯著?!?/br> 霍澹不悅,“朕和傅鶯不是你想的那樣?!?/br> 趙婳不明所以,疑惑看他。 見狀,霍澹嘴角動了動,解釋的話到了嘴邊,卻不知欲言又止。 他為何要解釋? 好沒道理。 “算了,屆時你自會明白?!?/br> 霍澹早前便察覺傅鈞有異心,那時候傅鶯在一次宮宴上討得許太后歡心,他這個做孝子的自然是要有所表示,便允諾傅鶯一件事。宴會之上,傅鶯倒沒有提,可在宴會結束后傅鶯私下尋到他,求他以后能讓傅家一條生路。 論霍澹如何問,傅鶯也不愿說出為何要提這個要求。 霍澹便沒再追問,恰巧那時候許太后一心想讓他納妃,執意將許明嫣送進宮來。 他想了一計,讓傅鶯和許明嫣二人一同入宮,如此一來可同時牽制住許家和傅家的勢力。 霍澹允諾過傅鶯,她若是愿意進宮,他可酌情考慮放傅家一條生路。 且待他除掉許家之后,事成之后會放傅鶯出宮,給她換個新身份,保她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傅鶯猶豫再三,答應了他。 進宮后,兩人表面上恩愛,實則霍澹沒碰過傅鶯一根手指,她還是完璧之身。 “你說的不無道理,傅鈞堂堂鎮國大將軍,與鄧家非親無故,沒有理由給鄧家父子收拾爛攤子?!被翦芘子癜庵?,唇角的笑容深不可測,笑里藏刀,“除非傅鈞有把柄在鄧平父親手上,他不得不護鄧家安好?!?/br> “那是什么樣的把柄呢?定是會要了咱們傅大將軍性命的把柄?!壁w婳自問自答,仔細一番推敲便把事情梳理個大概,大膽下了個結論。 眉梢一挑,趙婳問道:“皇上,你猜傅將軍何時下手?” 霍澹道:“最早今晚,最遲……左右不會讓鄧平一家活太久?!?/br> 趙婳嚴肅道:“捉活口,把人抓來一審便知?;噬弦庀氯绾??” 瘦長的指節敲打桌面,霍澹沉思片刻,道:“就按你說的辦?!?/br> 他本打算讓衛元祁悄無聲息將人捉去清遠侯府審問,可一抬頭瞧見趙婳那兩眼放光激動由熱切期盼的模樣。 算了,帶她去見見場面。 她如今久居深宮,宮里那些折磨人的手段,她還是知道一些得好,若是日后落在許太后手中,他又不能及時趕到,自己還能應付一段時間。 霍澹松了口,道:“屆時你一道跟著去?!?/br> 趙婳高興應聲,順帶不走心地恭維了他幾句。 霍澹打住,道:“行了,吵得朕頭疼?!?/br> 他起身,把桌上的一碟糕點放趙婳手中,下頜朝窗邊的座位抬了抬,“去那邊坐著,餓了就吃點東西,再坐小半個時辰就可以回霽華宮了?!?/br> 本就是為了掩人耳目才讓趙婳來御前伺候的,他就沒指望能這傷病姑娘端茶送水。 趙婳看看手中的糕點,有瞅了瞅面前的人,單手托了糕點往窗邊去。 思政殿很大,分里間和外間,書案那處采光極好,旁邊還有兩排書架,上面堆了一層又一層的書。 御案上堆了厚厚的折子,霍澹朱筆在折子上勾勾畫畫,看一本放一本,偶爾看到處令他犯愁的地方,他便不悅地皺眉,捏捏眉心將那折子煩躁地扔到一邊去。 趙婳坐在窗邊百般無聊,她是個閑不住的人,干坐著等小半個時辰,還不如讓她去太陽下走上幾圈。 書架上書多,她便開口找霍澹要了幾本書打發時間。 霍澹倒是沒拒絕,讓她自己過來挑選。 趙婳挑了本感興趣的古籍坐在窗邊翻讀。 書卷中有幾處霍澹的批注,趙婳第一眼便被他的豪放的字跡所吸引,進而再是批注的內容。 不過,這字跡她竟有幾分熟悉的感覺。 她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這次見到霍澹在書上的批注,給她的感覺與霍澹留給她京城地址的感覺不一樣。 腦子里一片空白,趙婳試著努力去想,可是一用力腦袋就疼,鉆心的疼痛感,好像是身體里的一股力量阻止她回想一樣。 趙婳就此作罷,不再執著那筆跡。 許是看得入迷,她一坐就是一個時辰,連霍澹批完奏折走過來她都不知道。 一道陰影投下,趙婳一抬頭,正對上霍澹的目光。 一片靜謐,絲絲縷縷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稱得他那雙丹鳳眼尤為清亮好看,凌厲的眉眼在較為熱烈的陽光下變得柔和起來。 整個五官在明亮的光線中格外賞心悅目。 高挺的鼻梁立體緊俏,白皙的臉頰通透嫩滑,就連臉龐細碎的絨毛都清晰可見,夏季悶熱,他臉上滲出點點薄汗。 金冠高高挽起他那烏黑的頭發,幾捋碎發散落別汗水打濕,恰好黏在他脖子上,那突起的喉結尤為晃眼。 趙婳腦子轟隆一聲,浮想聯翩。 霍澹叫了她一聲,趙婳這才回過神來。 趙婳:“……” 她真恨不得鉆到桌子底下去,她竟盯著霍???,看了好半天! 將書還給霍澹,趙婳跟做賊似的,一溜煙出了思政殿。 === 天色漸暗,夕陽西下,林間被染成一片金黃。 烏啼陣陣,在空曠的山林中尤為響亮,甚至有幾分滲人的味道。 山林深處,無一名行人,只有那從京城駛出的兩輛馬車在林間穿梭,馬不停蹄在山路上平緩前行。 忽地,馬車路過一處小徑,灌木叢中不知何時別人掩藏住了一根繩子。 “轟”的一聲,最前面的那輛馬車側翻在地,鄧廣財被甩出馬車,結結實實摔到土洼上,山坡是斜著的,他便順著山坡一路往下滑,直到撞到一棵樹后才停下來。 “哎呦喂——” 鄧廣財痛喊連天。 鄧廣財所乘坐的馬車行在最前面,后面的馬車緊隨其后,車夫來不及勒馬,整輛馬車撞翻在地,方氏和她兒子鄧平雙雙被壓在厚重的馬車上,動彈不得。 場面一片狼藉,隨行盤纏和衣物全撒了出來。 就在此時,林間躥出五個持刀蒙面人,鄧廣財此次出來一切簡,就只帶了妻兒、三名仆人和兩名車夫,一個會武功的人也沒有,豈是那五個蒙面人的對手,隨行仆人來沒來得及跑就被那些人拿刀架在了脖子上。 蒙面人揮刀砍向鄧家隨行之人,刀刀致命。 血灑到旁邊的葉子上,綠葉染了斑駁的殷紅,兩種色彩混合在一起,刺眼奪目。 不遠處的大樹后面,季揚正欲出去,被衛元祁攔了下來,“再等等,皇上吩咐,鄧廣財、鄧平、方氏,其中有一人活著就行?!?/br> 兩人從京城一路跟著鄧廣財出京,跟了一天一夜,終于在這沒人的山林間等到傅鈞的人動手。 雖說仆人和車夫是無辜的,但是欲成大事,必先舍去一部分心慈手軟,此乃無奈之舉。 方氏和鄧平慘死在利刀下,其中有名蒙面人發現山坡下滑落的鄧廣財,“那兒還有一個活口!” 同行之人紛紛轉想那邊,鄧廣財親眼目睹了妻兒如何成為他們刀下的亡魂,他們上來便直奔人去,不像是劫匪。 其中一名蒙面人腰間掛了個令牌,若他沒認錯,是傅鈞手下的士兵。 傅鈞!好你個傅鈞!竟想奪他性命! 鄧廣財顧不得身上的疼痛顫顫巍巍轉身就跑,卻聽見身后一陣刀劍聲,偶爾還有幾聲慘叫。 回過頭一看,兩名帶了面罩著輕裝的男子在和那五名蒙面人搏斗。 鄧廣財抱著一棵比他腿還粗的大樹,躲在樹后悄悄看著他們打斗。 兩人身手極好,那五名蒙面人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負傷灰溜溜逃了去。 季揚持刀要去追,衛元祁攔住他,道:“窮寇莫追,別忘了正事?!?/br> 季揚這才沒有去。 待歹人被打走,鄧廣財從樹后出來,劫后余生,喜極而泣,不停道謝,“多謝二位出手相救?!?/br> “謝就不必了?!?/br> 衛元祁話音剛落,一掌劈向鄧廣財后脖,將人劈暈帶回清遠侯府。 === 夜深。 清遠侯府。 鄧廣財被五花大綁綁在椅子上。 霍澹一身便裝,坐在正中間的椅子上,手臂搭于扶手,目光帶著寒意緊緊盯著昏睡中的人。 “潑醒!” 一聲令下,衛元祁一瓢冷水潑向鄧廣財。 “救、救命!”鄧廣財猛得驚醒,呼吸急促,胸腔里是快要喘不過氣來的窒息感,緩了好久才緩過來。 鄧廣財瞧來眼周圍,這似乎是間審訊的牢房,油燈掛在墻壁上,燈芯咔滋咔滋冒著火星子蹦出來,而那架子上掛滿了刑具,離他最近的桌子上堆了十來個瓶瓶罐罐,鐵鏈、鞭子隨意扔在桌面上。 屋子里有兩名男子、一名女子,瞧樣子都不是善茬,尤其是坐在中間的那男子,一股子駭人的氣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