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宮嬌纏 第34節
作者有話說: 晚上十點還有一更哦~明天狗子就要發現女鵝了 第41章 重逢序幕 陳鹿歸思慮再三終于做了決定, 趁著沈如霜剛生完孩子氣虛體弱,白日里大多時候都睡得迷迷糊糊,托了驛丞將回信送到京城。 只是他這封信并未立即送到蕭凌安手中, 而是在御書房的長桌上滯留許久,與他一同堆放的還有近幾日未曾批閱的奏章。 太后病重, 最近一直臥床不起,無論灌下去什么湯藥都沒有效用,太醫也說不出緣由,只唯唯諾諾地回話說是老毛病, 抑或是太后上了年紀。 所有人都擔心太后的狀況,唯獨蕭凌安分毫沒放在心上,聽聞后也只是輕蔑諷刺地笑了幾聲, 腦海中閃過鮮血淋漓的過往,眸中的陰云愈發厚重深沉。 興許在外人眼里,太后似乎只剩下最后一口氣,稍不留神就會撒手而去。大梁已經失去了一位皇后, 若短短數月之內再失去太后,不得不讓人聯想這是國運衰敗的征兆,難免會人心惶惶。 但是蕭凌安清楚地知道,太后不可能離去, 最起碼不是現在。 太醫曾隱晦地在他面前說過,太后如今這般可能是心病, 一直有口氣在她身上吊著, 讓她在神志不清的狀況下依舊異常興奮,但同時也消磨著本就虧空的氣血和脆弱的精神, 不知多久后才會油盡燈枯。 蕭凌安只覺得可笑, 心道太后能有什么心???無非是固執認為他的幼弟還未往生極樂, 寧可耗盡心血也要為幼弟超度罷了。 本就是自作自受,活該自食惡果,就算是明日就與世長辭,與他又有什么干系? 不過群臣大多不知道這對母子有著怎樣的血海深仇,皆以為蕭凌安涼薄至此,連親生母親也不放在心上,生怕國運再受重創,紛紛上奏求蕭凌安去探望太后,奏折堆得御書房都快無處安放。 雖然蕭凌安嘲諷這群臣子迂腐刻板,但他亦懂得順應民心的道理,好不容易利用沈家樹立起清明良善的印象,總不能因為這點小事前功盡棄。于是他就當偷閑幾日,非緊要的折子暫且不批,裝模作樣地去了一趟慈寧宮。 清幽檀香被nongnong的苦藥味蓋住,繡著佛經的簾幕半遮半掩,太后面色痛苦地蜷縮在床榻上,花白的鬢發稀疏凌亂,皺紋如年輪般布滿臉龐,盡是蒼老憔悴之態,干裂的唇張合著,做了噩夢般念念有詞道: “宇兒,娘親替你報仇,娘親替你殺了他......” 李姑姑見太后在蕭凌安面前說了這話,嚇得雙腿發軟跪倒在地,剛想開口為太后遮掩辯解,抬首卻并未見蕭凌安流露一絲慍怒,反而眸中滿是寒涼與鄙夷。 蕭凌安挺直了脊梁立于床榻前,頎長挺拔的身軀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太后,襯得她愈發渺小卑微,如螻蟻般稍微用力就能捏死。 他也曾喚過眼前的女人一聲“阿娘”,也曾真心想將她當做至親至愛之人,是她自己將他幼年最后一點真誠踐踏在地。 太后是宮女出身,先帝又風流成性子嗣眾多,就算她春風一度后生下皇子,也只是個答應而已,不僅沒有榮華富貴,此后還要受到各路嬪妃的排擠責難,日子煎熬難耐,每日都走在絕境之上。 她的性子在日復一日的磋磨中早已扭曲可怖,時常發瘋似的把所有的苦難和罪責都推到年幼的蕭凌安身上,覺得他是個沒用的孽障,所有的不幸都是因為生下了他。 起初只是責怪打罵,后來太后仿佛在其中找到了快感和樂趣,變本加厲地將滿腔不滿發泄在蕭凌安身上,趁著深夜將他打得幾乎喪命,鮮血染紅了院子里的地磚,還在雪夜將他關在門外,就算挺到了天亮也不愿給傷藥。 后來他一日日長大,漸漸入了父皇的眼,連帶著太后的日子也好過起來。 偏偏這個時候,蕭凌宇出生了。 先帝因此更加寵愛和重視她,從此以后真正擁有了榮華富貴,太后仿佛在深淵中看到了天光,不顧一切地抓住往上爬,恨不得將過往的苦難和屈辱洗刷得一干二凈,把幼弟當做唯一的福星。 太后這時候已經蒙蔽了雙眼,過于溺愛幼弟,自然而然認為一切好東西都要屬于幼弟,而他只是個被人遺忘的孩子。 從前每每想起這些事情,蕭凌安都會煩悶悲憤想要發火,但如今只是沉默地望著太后脆弱的模樣,心道一句活該。 “你的宇兒都不能殺了朕,更何況是你?”蕭凌安彎腰附在太后耳邊輕語著,笑容如同地獄的鬼魅,殘忍中帶著蠱惑人心的妖冶,道: “他正是因為像你,才會蠢笨又貪婪,到頭來還是你害了他。若是你真的疼他,那就下去陪他吧?!?/br> 話音剛落,太后仿佛受到了極大打擊,剎那間掀開干皺的眼皮,空洞的眸子瞪得大大的,渾濁雙目一動不動凝視著頭頂的帷幔,黯淡無光的眼珠微微發顫。 蕭凌安不想再多看一眼,更不想看見太后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在慈寧宮多待一刻都渾身不舒服,毫不猶豫地拂袖離去。 屋外連綿不絕地落著雨,水珠滴落在手背上是冰涼刺骨,已經染上了冬日的寒意,順著肌理慢慢滲入骨髓之中。 周恒之奉命處置一些不太緊要的地方信件,若是遇上難以抉擇之處才會來請示蕭凌安,此時他正恭候在慈寧宮門口,見他臉色不好也不敢多問,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地埋頭道: “啟稟陛下,陳鹿歸已經在信中給了答復,大致是說他恰逢生母亡故,實在不忍心違背孝道和良心來京城追逐功名,想過了喪期再來?!?/br> “他還真是個孝子,那些老頑固應該會對他青睞有加吧?!笔捔璋怖湫σ宦?,思及他眼下與太后的關系,意味深長道: “若是朕不允,倒是顯得朕太過絕情,傳出去只會越來越亂?!?/br> “陛下做任何事自有道理,陳鹿歸怎能與您相提并論?”周恒之聽著話頭不對,趕忙賠笑道。 “他不來也好,季世忠最近盯得緊,若是來了用的不順手反而惹人注目?!笔捔璋财沉酥芎阒谎?,警告他不要隨意揣摩心思,道: “隨他去吧,眼下情形還算樂觀,順其自然就成了?!?/br> * 所有人都在忙各自的事情,蕭凌安君臨天下掌控朝局,沈如霜在折柳鎮的小日子也過得很快,特別是有了孩子以后,每天只覺得時辰不夠用,眼睛一眨天都黑了。 算命先生說這孩子命里缺水,初年運道不是特別好,讓他們取個帶水的小名,這樣好養活些,等到三歲之后再好好取正經名字。 沈如霜雖不信這些,但只要和孩子相關就格外重視,做了總比沒做要好,于是就喚孩子“阿淮”,每日都抱在懷中舍不得放下,累的時候一看到孩子甜美單純的笑顏就再也不會抱怨。 她身子弱不能親自喂養,阿淮又格外挑剔,喚了好多乳娘都嫌棄地不肯多喝一些,小臉都癟了下去。后來費了許多心神才在找到一位適合他的,又養了好幾個月才變得白白胖胖。 等到了一歲的時候,阿淮就會跌跌撞撞地走路,甚至學著大人咿咿呀呀地說話,清澈的大眼睛見了人就滴溜溜地轉悠,心情好了還會笑嘻嘻地揮舞著手腳,天生一副聰明靈巧的模樣,街坊鄰居沒人不喜歡他。 陳鹿歸原本還惋惜放棄了最佳時機嗎,但自從阿淮大些后就很少再去糾結這些事情,成日上完課就將阿淮抱在懷中逗他玩,時不時教他說話,日子平淡又充實,絲毫不覺得漫漫時光難捱。 阿淮對什么都充滿好奇,學東西也快極了,鄰家阿媽閑來無事喜歡來竄門,近幾日一時興起教他應當叫誰爹娘,晚上他見了沈如霜就笑嘻嘻地摟住她的頸,香軟的小臉蛋緊緊貼著沈如霜的心口,奶聲奶氣道: “娘......娘親......” 沈如霜一顆心都快被他捂化了,高興得唇角都放不下來,想到為了生下他受過的苦難,剎那間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笑著笑著就眼眶發紅,淚珠滴落在阿淮胖乎乎的小手上。 “阿娘......別......別哭!”阿淮用小手胡亂抹著沈如霜的臉頰,絞盡腦汁用剛學來的話語傳達著安慰和擔憂,聽得沈如霜倍感欣慰,趕忙用手帕擦干凈臉,不讓阿淮看出情緒。 “那你叫我什么?”陳鹿歸心中一動,好奇地上去問道。 “爹......爹爹!”阿淮猶豫了一會兒,像是在努力回憶鄰家阿媽教的話,綻開笑臉朝著陳鹿歸伸出手。 沈如霜暗暗打量了他們一眼,心中閃過片刻的猶疑,但終究沒有攔著。 雖然陳鹿歸不是孩子親爹,但這些日子看得出他確實盡心盡力,為阿淮洗尿布喂飯,教他說話唱兒歌,阿淮會親近陳鹿歸也不奇怪。再者他們在外人眼里還是夫妻,哪怕裝樣子也要全套,不然孩子沒爹總要讓人笑話。 陳鹿歸仿佛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抱著阿淮就輕輕親了一口粉白的臉頰。 這樣的日子原本是極好,陳鹿歸甚至想過再也不去京城,就這樣在折柳鎮過一輩子。 直到有一日,他聽聞鎮北將軍季世忠愈發張狂肆意,陛下正開門見山地招攬天下有志之士,說是充實朝廷人才,實則是培養心腹與季世忠抗衡。 他攥緊了拳頭,知道這是他唯一的機會了。 作者有話說: 之前有寶子好奇狗子和太后的淵源,今天揭曉啦!可以猜一猜阿淮以后更像誰,嘿嘿~ 前面的伏筆明天也會寫到哦,拿狗頭保證狗子真的能找到女鵝qaq 第42章 她還活著?(一更) 京城又一年早早地入了冬, 似乎從先皇后仙逝那一年開始,每年的冬天都格外漫長,紛紛揚揚的雪花從初冬飄到了來年二月。 蕭凌安披著墨色狐皮大氅立于城墻之上, 背影挺拔沉寂如遙遙遠山,穩重威嚴中帶著幾分遼闊蒼涼, 潔白的雪花落在衣衫與發頂間,亦是有些殘留在長睫上緩緩融化,他卻始終未曾拂去,雕塑般久久佇立, 只有腕間一串佛珠一粒一粒地撥動著。 這是幾個月前來宮中給太后講經祈福的老和尚給他的,說他此生姻緣未了,不必太過惦念心中之人, 興許余生中因為某次機緣,還能夠再次相逢。 蕭凌安當時不屑地瞥了一眼年近耳順的老和尚,淡淡應聲讓安公公收下,心里卻不以為然。 他心心念念的那個姑娘, 已經帶著他們的孩子永遠葬身火海,怎么可能再次相見呢?想必是這個和尚想要討他歡心,才會故意說這些給人希望的話。 但是他還是把佛珠時時刻刻戴在身上,第一回 不那么排斥這些姻緣之說, 就當是個奢侈的念想,若是能多夢到一回也是好的。 “陛下, 姑蘇又送來了緊要密函?!敝芎阒伊撕镁貌虐l現蕭凌安在城墻上, 爬上來時已經是氣喘吁吁,扶著老腰將信件呈到蕭凌安面前, 順著氣道: “不知陛下是否記得一年多前, 有一位名喚陳鹿歸的書生, 他如今在信中有出仕的意思,雖說得大義凜然,但心底那份野心藏也藏不住,陛下如今還要用他嗎?” “他一年前不是說生母亡故要服喪嗎?三年之期還未到,他倒是心急得很?!?/br> 蕭凌安稍一回憶就將當年的事情盡數想了起來,那時太后病重,朝野上下十分關切,他被擾得心神不寧,陳鹿歸又恰好說是生母亡故,實在是應景,他也沒有深究?,F在一想,他才覺得有些奇怪,沉聲道: “若說他是在乎功名,看見朕要招攬天下名士才趕忙示好,那為何一年前征召時要拒絕?若說他是個孝子,三年之期都已經過去大半,難不成還耐不住剩下的一年多?” 此話一出,周恒之也跟著沉默許久,頗為認同地點頭道: “確實有蹊蹺之處,除了恰好在太后病重時生母亡故,還有辭去文墨先生一職時只比偏殿大火早了幾日,連祖籍都和先皇后一樣,雖說是巧合,但此人每一步都過于巧妙,反而讓人懷疑是否這一年多被什么別的事兒絆住了......” 周恒之一一清點著陳鹿歸身上的奇怪之處,原意是想說此人別有用心,每一次都剛好躲過災禍,看似幸運說不準是有意為之。但這話落在蕭凌安耳朵里卻變了味,他只聽到了“先皇后”三個字。 蕭凌安總覺得有哪里說不通,抑或是直覺認為這件事還有更大的隱秘之處,眸光變得凌厲又深沉,擰著劍眉問道: “他和霜兒同是姑蘇人?他們見過嗎?” 周恒之一愣,沒想到蕭凌安竟然會往這上面想,心中疑惑不解地思忖著,將他所知陳鹿歸此人在皇宮做過的所有事兒都過了一遍,遲疑道: “這個臣也說不準,陳鹿歸曾經在藏書閣任職,先皇后那段時日經常借閱琴譜,聽管事的說陳鹿歸是個勤快人,無人愿意去偏殿送時都是他主動站出來......” 他越說越沒有底氣,聲音也變得越來越微弱,最終自己也覺得這話聽著不對勁,好似先皇后在借此機會與陳鹿歸私會一般,生怕誤導了蕭凌安,只能謹慎地住口。 “哦,是嗎?”蕭凌安尾音意味深長地揚起,唇角雖勾起一抹笑,但微微瞇起的鳳眸中卻沒有分毫笑意,只有看一眼就不寒而栗的陰狠和猜忌,仿佛醞釀著即將到來的狂風驟雨。 其實若單單只是同鄉之人見面,倒也不足為奇,怪就怪在陳鹿歸辭去職務的時間與大火之日太過相近,很難不讓人懷疑是提前知道了什么,或者說是沈如霜告訴他些什么。還有眼下破綻百出的“孝子”形象,二者加在一起更為詭異。 蕭凌安在找到尸首之時就以為這場火是沈如霜自己放的,可現在想來,如果真是如此,沈如霜何必告訴他人呢?就不怕陳鹿歸膽小畏懼將事情提早抖摟出來? 兩年時間,足夠改變太多事情。 比如他已經從最初的不可置信到心如死灰,比如朝局中暗涌的波濤已經翻出水面,比如......霜兒若是還活著,孩子應當也會喊他“爹爹”了。 可是霜兒真的還活著嗎? 蕭凌安用了兩年才接受霜兒已經離開的事實,但現在再次懷疑這個答案,甚至能感覺到心中正發生微妙的變化,仿佛有一個聲音不斷地否認著,讓他不得不逼著自己再往深處想。 “你暗中派人去姑蘇探查,務必去他住處好好查清楚?!笔捔璋驳穆曇魩е豢煽咕艿耐睾推惹?,面色平靜無波但心中早已焦灼難耐,那種冥冥之中的感覺再次緊緊纏繞著他。 周恒之領命退下,周身再次變得一片寂靜寒涼,只有冰冷的北風在耳畔呼嘯。 雪越下越大,密密麻麻地從夜幕中奔涌而來,仿佛急切地想要遮蓋住什么似的,落在蕭凌安發燙的掌心中很快就融化了。 他指尖都因為各種瘋狂的念頭微微發顫,拿出錦帕擦拭著沾了雪水的手指,不經意間擦過手腕上的佛珠。 只聽得“嘩啦”一聲脆響,佛珠應聲而斷,從高大的城墻上爭先恐后地滾落。 * 年關將近,大雪覆蓋著一望無際的田野,折柳鎮的村民忙完了最后的農活,都變得閑散又歡快,享受這一年中難得清閑喜慶的日子,也舍得拿出些積蓄來添置過年的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