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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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霧第二天醒來已經是下午了,窗簾是拉上的,她實在太累了,睡得昏天黑地。 不知道陸淮安去哪了,她坐起來,還覺得不太真實。 環視四周發現她的手機正被放在床頭充電,她拔了數據線。 微信上一排小紅點,她一個個點開。 她媽早上問要不要回家吃飯,她點進去回了個“剛醒?!?/br> 米朵發了一堆賤兮兮的表情包。 “醒了嗎?” “還沒醒?” “學長這么厲害?” “唉陸淮安真的是個好男人,你省著點玩?!?/br> “別玩壞了?!?/br> 她回了串省略號。 最上面是陸淮安發的,“我去買點吃的?!?/br> 時間是四十分鐘前,應該快回來了。 她發了個好。 打算放下手機,手卻不受控制地往下滑到底點開了另一個對話框。 屏幕上只有一條語音,日期是兩年前。 她沒點開。 半晌才掀開被子站起來,腿間仍然有些酸軟。 光腳走到窗邊拉開窗簾。 寧城依舊是雨天,大霧,從30層望出去,還以為自己到了天上。 翻出來包里的煙和打火機,打開窗戶。 陸淮安回家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凌亂的床,穿著寬大黑色襯衫光腿站在窗邊的女人。 皮膚白得晃眼。 窗外雨絲縷縷,帶著風吹動她頰邊的頭發。 她細長的指間夾著煙,看著外面的霧。 像電影里的場景。 倪霧聽見聲響回頭。 “你回來了?!?/br> 她讓了讓手里的煙,“不介意吧?” 他搖搖頭,“米朵說你喜歡徐記的菜,這邊外賣點不到,我去買了?!?/br> 她愣了一下,話到嘴邊,“你對…炮友都這么貼心的嗎?” 陸淮安攤攤手,“你是第一個?!?/br> 倪霧揚起一個笑,“你也是?!?/br> 然后把煙摁了扔進垃圾桶,去洗手間刷牙了。 她邊刷牙邊想,沒吃過豬rou也看過豬跑,特意跑去打包她愛吃的菜這種事情不知道還以為是在談戀愛。 …… 她不想,至少現在不想和陸淮安這樣的男人有什么感情糾葛。 社會精英的世界,一個字。 累。 吃完飯倪霧表示該回家了,陸淮安拿上傘跟著她下了車庫。 電梯里。 陸淮安開口,“我可以約你明天出來逛逛嗎,剛到寧城不太熟悉?!?/br> 倪霧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是個路癡。連我從小住到大的家附近都沒逛明白?!?/br> “…那我做個攻略帶你出去逛逛吧?!?/br> 陸淮安表情十分真誠,似乎完全沒想給她留下拒絕的余地。 倪霧:“?不去?!?/br> 陸淮安繞到右邊替她開車門,“怎么,倪小姐把人吃干抹凈勞務費也不給?” 倪霧坐上去后,他又傾身來系安全帶。 兩人貼得極近,近得可以感受到呼吸的熱氣拂過皮膚。 “昨天來了那么多次,我看陸先生好像更欲求不滿一點。你沒爽到嗎?” 陸淮安心下又一陣燥,幫她把鎖扣摁進去,關好門。 車子開動之后,倪霧看著前方說了一句。 “陸淮安,雖然我可能有點自作多情。但你千萬別喜歡我?!?/br> 男人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一下,隔了幾秒才說,“你沒自作多情?!?/br> “可這句話你昨天應該一見面就說的,現在晚了,怎么辦?” 挺會打直球。 倪霧低頭看自己的指甲,長長了,該剪了。 “那你控制一下,喜歡我沒什么好結果?!?/br> “上一個喜歡我的人已經被車撞死了?!?/br> 陸淮安對這個說辭持疑問態度,感覺她就是來恐嚇他的,心情十分復雜。 一路開到倪霧家的老破小區外面,她下車前留下一句,“不喜歡我的話,我們還能做床伴?!?/br> 她早上起床沒化妝,素顏,唇色是淡淡的粉,笑了一下,“畢竟你活還不錯,死了多可惜?!?/br> 陸淮安顯然沒想到,自己活了二十八年,自認家世相貌學歷職業都還不錯,被倪霧肯定的時候只剩一條——活好。 他彎唇一笑,“謝謝夸獎,我會再接再厲?!?/br> 倪霧轉身就走了。 陸淮安一直以來沒怎么被拒絕過,因此也完全不打算退縮。 不就是喜歡嗎,總是可以慢慢培養的。 倪霧爬樓的時候有點累,大腿內側酸得很,而且還穿著高跟鞋。 但樓道實在稱不上干凈,她也就打消了脫掉鞋子光腳走的念頭。 還沒走到三樓就聽見樓梯間隱隱傳來的哭聲。 如果沒猜錯的話是四樓的女孩。 她其實不喜歡小孩,覺得他們弱小,吵鬧,無用。 可還是沒有辦法無視掉。 她加快了上樓的速度,聽見四樓的爭吵。 天熱,門敞開著。 “我說了這錢要給軒軒買玩具,你怎么就花了!我打死你個賠錢玩意兒!” 有什么打在皮膚上的聲音,女孩子哭著說,“這是姥爺給我的壓歲錢?!?/br> “反了天了!你還不知錯是吧?” … 聽著都窒息。 倪霧默念了一百遍不要多管閑事,但還是走進去了。 女孩的父親穿著個大背心,皮膚黑,瘦,一臉兇相。拎著女孩的衣領在抽她的背,看見她進來停了動作,愣了一下。 “你是誰?” 倪霧擠出一個禮貌的笑,“我是住你家樓上的鄰居?!?/br> “有事嗎?” 男人松開抓著女兒的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似乎長得好看也只有這點好處,跟人說話時會讓人下意識放松警惕,表現出溫和的一面。 “您女兒這么大了,還是不要動手打她了吧?!?/br> 女孩不敢動,縮在地上,也不敢發出什么聲音,肩膀起起伏伏,斷斷續續地抽噎。 其實已經高一了,算不上是什么小孩,但因為瘦瘦矮矮的,倪霧總覺得她看起來才十一二歲。 男人臉色又一變,“這是我們的家事,跟你沒什么關系吧?!?/br> “確實沒什么關系,只是這房子隔音不好,您的動靜非常擾民罷了?!?/br> “如果有下次,我會報警,你應該也不想被警察帶去進行思想教育吧?!?/br> “順便一提,我男朋友就在市公安局上班?!?/br> 男人一陣煩躁,看向地上蹲著的女兒,“哭什么哭,滾回房間寫你的作業去!” 倪霧也轉身出了門。 她現在十分需要躺著,然后希望能夠一覺睡到周一去上班。 ……雖然不現實。 米朵實在是很八卦,在屏幕那邊問了她八百次昨晚怎么樣。 她懶得打字,撥了電話把手機放一邊。 在沙發上閉上眼睛。 “喂,五五,昨天晚上怎么樣?” “平心而論,我學長是不是還不錯?” “還不錯,差點沒起得來床?!?/br> “哇——那你們打不打算發展一下?”米朵的聲音一下興奮起來,“你想想看啊,陸淮安人帥學歷高有錢還活好,普通男人站一條就已經尾巴翹上天了,但他是真的很有禮貌又尊重女生!你打著燈都在寧市找不到這樣的男人!” “巧了,我有完美男人恐懼癥,高攀不起?!?/br> “得了吧,你長這么好看,和誰在一起都是誰高攀好嗎?而且談戀愛開心就好了,有什么的?!?/br> 倪霧沉默幾秒鐘,又想抽煙,但不想睜眼。 “我今天突然想起了我前男友?!?/br> 米朵也不說話了。 倪霧的前男友是個雷區。 評價不得,夸不得,也罵不得。 好像叫辛南越吧。 半晌才回了一句,“這都多久了?!?/br> 倪霧閉著眼,睫毛顫了顫,多久了呢。 北城的梧桐葉黃了十三個秋,她的愛恨嗔癡熱望理想都在那里。 怎么去喜歡別人呢。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