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過的白月光來找我了 第34節
以華胥先生能培育出七夜白的水準來說,四重變換的陣法確實有些太簡單了。 “也許是廢棄洞府,不太當回事?”沈如晚也在邊上皺眉。 陣法完整,毫無破解的痕跡,看靈氣流轉的流暢度,想來很久沒有人進入過陣法了。 她滿以為鴉道長大費周章,最終想要進入洞府,應當是千難萬險——起碼比匯聚八方靈脈于一處難多了吧?誰料到了這兒,竟然只是一座四重變換的陣法。 饒是她見多了難纏的事,也不由有種古怪的感覺,想感慨一句“就這?” “雖然簡單,但很堅固,不是凡人能暴力破開的,鴉道長又沒法自己解開,只能大費周章?!鼻辉円埠退黄鸪了?,“我聽說,有些人也許在某些領域內天縱奇才,但偏偏會對另外某種道法一籌莫展,甚至還比不上尋常人?!?/br> 四重變換的陣法很難嗎?對一般修士來說也許有些難度,但絕對遠遠比不上匯八方靈脈于一處——這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事。 然而偏偏就是這樣難易懸殊的兩件事,鴉道長能做到更難的后者,卻對更簡單的前者束手無措,真是不可思議。 沈如晚想了半晌,感慨,“鴉道長真是一位……出人意表的奇人?!?/br> 解開陣法,兩人輕易進入洞府中,四下空空,什么也沒有,甚至連把椅子都沒剩下,窮得就像是有誰來這兒打劫過不止一輪。 兩人不由都怔住。 真是從來沒見過哪個修士的棄置洞府能干凈到這種程度的……可謂是大開眼界。 一眼望去,只有一張瘸了腿的桌子,歪歪斜斜地立在中央,上面擺了個方匣。 曲不詢走到桌邊,伸手,神色微沉,提防著其中機關,卻沒想到入手輕飄飄的,仿佛里面什么也沒有,一下子便被拿了起來,也不曾有什么機關被觸動。 他微微蹙眉,打開方匣,里面靜靜躺著一張紙條。 展開紙條,入眼一看,他便怔住。 沈如晚看他久久不動,不由皺眉,“上面寫了什么?” 曲不詢看了她一眼,臉上猶帶著些不可置信,仿佛猶疑了一下,這才慢慢伸手,把那紙條遞到她眼前。 沈如晚一把從他手里抽出,攤在眼前一看,神情瞬間也凝固。 只見那紙條上寫著兩行龍飛鳳舞的大字: “吾徒多年不見,為師甚是想念,特設一陣法加以考校,予以口頭獎勵一次?!?/br> 下面一行小字: “為師的漏沒得撿,什么也沒有,傻了吧?” 落款:孟華胥。 沈如晚久久凝視著這張白紙,捏著紙的手微微顫抖,臉上漸漸涌上一絲殺氣。 作者有話說: 海棠不惜胭脂色,獨立蒙蒙細雨中。 ——陳與義《春寒》 第31章 殘荷留聽雨(二) 曲不詢本來心情也很復雜, 然而站在邊上看見她眉眼殺氣盈然,趕緊把紙條從她手里抽回來,“別別別, 為這生氣不值當?!?/br> 沈如晚緊緊抿著唇, 神色冰冷。 曲不詢拈著那紙條勸她, “這也不是針對你我,你看這字條上的稱呼, 分明是對華胥先生那幾個徒弟的, 咱們只是適逢其會,湊巧撞上罷了?!?/br> 話是這么說的, 但沈如晚興沖沖進來,滿以為至少能尋到些和七夜白有關的蹤跡,卻只看見這么一張氣人的字條, 又怎么能不被氣到? 神州修仙界素來有結善緣的風俗, 修士若棄置舊洞府,有些日后不用或換新的東西便會留在舊洞府里, 留給有緣人。不拘來者同為修士,又或者只是一介凡人, 能遇上都是緣份。若無東西可留, 便不再設陣法,免得來者白忙活。 就是因為神州有這樣約定俗成的習慣,沈如晚才以為能有所收獲,沒想到…… 這世上竟還有這樣愛作弄人的修士! 曲不詢看她這樣,一喟,撈著那張紙條指著。 “你看, 這個孟華胥云游四方, 他是怎么能確定他的徒弟就能找到他的舊洞府的?”他好聲氣地湊在邊上分析, “鴉道長、小章姑娘的父親,再加上我遇到的那個異人,已經有三個了,都知道東儀島。他們是孟華胥零零散散收的徒弟,說不定還有更多我們不知道的人?!?/br> 沈如晚還抿著唇,不做聲地望著他。 “這意味著,孟華胥是故意告訴徒弟自己的舊洞府的,說不定還暗示這里有寶貝,故意釣自己的徒弟來東儀島撿漏,然后耍上一番?!鼻辉償偸?,“你看,鴉道長不就上鉤了?” 沈如晚神色微動,可仍是微微抿唇。 “所以?”她終于愿意搭話,聲音還冰涼涼的。 曲不詢看著她笑了。 “你若是氣,就想想鴉道長,若他當真大費周章地撞開了陣法,進了這洞府之中,卻什么也沒撈著,只找著這張紙條?!彼麚]了揮那張紙條,笑了起來,“那可就有意思了?!?/br> 沈如晚順著他的話一想,仿佛便能見到鴉道長舉著紙條臉色鐵青的模樣,不由也是一樂,撲哧一下笑了出來。 果然幸與不幸要靠比較。 和費盡苦心的鴉道長一比,她和曲不詢遇上這紙條,竟也沒那么讓人著惱了。 曲不詢看她終于笑起來,搖搖頭,漫漫地望著她,唇角一點笑意。 沈如晚笑一下便止,抬眸望見他眼底笑影。 不知怎么的,她竟莫名有那么一點不自在,偏開目光,蹙著眉,目光泛泛地掃過空蕩四壁。 沈如晚脾氣不好,她自己當然是知道的。 難說這是渾然天成,還是世事磋磨使然,總之自她記事起,便有些不為人知的牛心左性,只是從前還在蓬山時,知道沒人會容她讓她,便全都好好藏了起來,做個旁人眼中玲瓏心思會做人的好姑娘。 再后來,沈氏事發,她性情大改,再無顧忌。 直至退隱小樓,壞脾氣全都養了出來,總歸沒人受害,折騰她自己罷了。 沒人有義務忍讓她的壞脾氣,也沒人有資格讓她管束自己的脾氣。 忽而有人順著她脾氣來,竟倒讓她古怪得很。 曲不詢見她笑著笑著忽而又不笑了,不由又是不解,“怎么?” 沈如晚本是不愛嘆氣的。 可她抬眸看他,莫名竟輕輕嘆了口氣。 出奇的很,明明是嘆,卻沒什么苦。 曲不詢更覺詫異。 沈如晚搖搖頭,目光一轉,落在方才那裝著紙條的方匣上,忽而伸手拿了起來,往底下一掀,又找出張字條。 “夢弟性好促狹,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琢磨可見真洞府?!?/br> “蠖江人鄔夢筆留字?!?/br> 這張字條上的字跡同孟華胥留下的筆跡全然不同,顯然是另一個人寫下的,而且定然是熟識孟華胥的人,在看到上一張紙條后,給后來者留下的提示。 照這個叫鄔夢筆的人所說,眼前洞府不過是孟華胥留下戲耍后來者的假洞府,還有一個真洞府。而真正的洞府也在東儀島,只是還要再尋。 “蠖江是鄔仙湖源流之處,離這里也不太遠?!鄙蛉缤沓烈?,“這個鄔夢筆多半就是姚凜遇到的那個修士了,傀儡也是鄔夢筆留下的?!?/br> 之前他們猜測是孟華胥回了東儀島道破姚凜的身世,卻是猜錯了。 曲不詢皺起眉頭。 “鄔夢筆這名字我仿佛在哪聽過?!彼枷肓税肷?,可那記憶太過遙遠,仿佛還是在蓬山時聽見的,實在想不起來,慢慢搖著頭,“只是想不起來到底是什么人?!?/br> 沈如晚攥著那字條看了一會兒。 “鄔夢筆,鄔,會不會和鄔仙湖有什么關系?”她突然說。 曲不詢一怔。 不怪他想不到,常人實在很難把玄乎其玄的傳說同真實存在的人聯系在一起,可若是聯系起來了,又覺得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說,“孟華胥和這個鄔夢筆交情匪淺,故而來鄔仙湖附近尋了洞府培育七夜白,而孟華胥的徒弟都對龍宮傳說深信不疑,自然是聽孟華胥這個師父說的——難道這鄔仙湖里真的有龍不成?” 話到尾音,難免透著十二分的驚異。 鄔仙湖說大不大,不過千頃,他和沈如晚兩人一起搜尋過,若真有龍,怎么也該找到了。 沈如晚也擰著眉頭不解。 實在捉摸不透,拈著那字條走出洞府,抬頭一望,頭頂飛虹還未散去。 她忽而心念一動。 “他們說東儀島可通龍宮,”她若有所思,“龍宮會不會不在水中?雨霽虹飛,龍宮始現,這飛虹是否才是真正的通道?” 沈如晚一向是想到便要驗證的脾氣。 她輕輕抬步,化作流光,轉眼便登上那橫跨東儀島的飛虹,淡淡白光閃動,她竟真的進入到一方秘境之中。 東儀島云端,竟還藏著個她沒發覺的秘境! 沈如晚不無驚愕地四下望去。 說是秘境,其實小得可憐,更像是個小菜園子,半畝荒田,架著個簡陋的茅屋,田里盡是荒草,已無人跡。 “這就是龍宮?”曲不詢在她身后挑眉。 未免寒磣了點吧? 既沒有龍,也半點都不氣派,辜負了這個名字。 沈如晚抬手一指。 曲不詢順著她指向一望,啞然。 那破茅屋上還掛著個木牌子,歪歪扭扭地寫著“龍宮”兩個大字,渾身上下都透露著草率。 田里只?;牟?,屋里倒是有本半新不舊的冊子。 “這是孟華胥的筆記?!鼻辉円环_,眉眼便沉凝起來,緊緊盯著紙頁。 沈如晚倒也沒和他搶。 她抱著胳膊,幽幽地站在邊上,凝眸看他。 沒一會兒,曲不詢果然抬頭,神情訕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