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文男主今天也在求生 第257節
隨侍在旁的總管太監此刻光是旁聽著就已是冷汗涔涔,先前陛下看了虞相的奏折就已是火冒三丈,褚編撰來的時機不湊巧,聽陛下這聲音,顯然是怒上加怒,這位新晉的狀元郎只怕是要遭殃嘍。 總管太監在心里嗚呼哀哉,不想被殃及池魚,連頭都往下又埋了幾分,下巴都貼到了脖子,只盼著誰也看不見他才好。 褚晏垂在身側的指尖微動,這件事情,他上輩子初入翰林院沒有參與,這輩子,他也大可按照上一世的軌跡避開,但是,他既然來了,再加上他身份敏感,自然是做好了要表態的準備。 反對是死路,但與之相反的,卻是一條生路,一條……極有可能扶搖直上的生路。 這么多年,他也算是看清虞秋秋的真面目了,順著她是死,逆著她估計下場也好不到哪去,橫豎都是死,無非是個早死晚死的區別罷了。 既如此,那他何不自己選個死法? 虞秋秋不是想要在他登到最高處時給他致命一擊么,那便如她所愿好了。 他要在臨死的時候,告訴虞秋秋自己能夠聽到她的心聲。 生前,他在虞秋秋心里占據不了半點位置,死后,他要讓她追悔莫及,余生都活在悔恨中! 褚晏抬首,心如死灰,無所畏懼。 只聽他出言道:“臣認為——” 第169章 第169章 “臣認為, 開鑿運河乃是件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事情?!?/br> 晟帝預設了他的回答,早已經做好了發威的準備,怒氣已然是箭在弦上, 正要射出,卻猛地眼皮一跳。 他說什么? 晟帝看向褚晏。 功在當代……利在千秋…… 晟帝的眼神逐漸發亮, 這句話當真是說到他心坎里去了。 這可不就是件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事情么!這是他的江山,他難道還能害了百姓不成?一旦運河建成,那可不就是國利民的大好事兒么,到時候水路直通江南, 假以時日, 沿途不知會多富庶。 也就是虞青山那老古董,事事瞻前顧后, 先前他只不過是召了幾位重臣,小范圍地討論了一下, 誰料, 之后竟是接連收到了好幾張奏折, 翻來覆去在勸他打消這想法, 看得他很是窩火。 說什么勞民傷財, 再遇上天災很容易引來群狼環伺, 要他三思……他的大雍如今分明就是太平得很, 連年豐收, 天都在保佑他大雍,哪里就像虞青山說的這般脆弱了? 到時候運河一接通, 幾年也就緩過來了,就算前期勞民傷財, 那又能傷到哪去? 只待運河建成,便能利好后世千千萬萬的子民, 何樂而不為? 他這是在為后世計長遠謀福祉,虞青山那眼睛只能看到面前這方寸之地的明白什么! 那些個說辭,分明就是在咒他大雍!咒他會做亡國之君! 想起剛才被他扔掉奏疏上寫的話,晟帝那是又起了一肚子火。 還說什么要他三思,依他看,最應該多動腦開智的就是虞青山! 他這根本就不是一拍腦門冒出來的想法,他是了解過的,前期的投入雖然的確會大一些,國庫會出現暫時的捉襟見肘,但那總歸只是暫時的,待來年的賦稅征收上來,也就沒那么緊巴了。 就這,他還沒上朝上去說,虞青山就已然是跳腳跳得三丈高了,他要是說了,怕不是要當朝給他來個死諫? 連日里盡是些潑冷水的,今兒突然來了個和他英雄所見略同的,晟帝舒了口淤氣,這會兒看褚晏竟是越發地順眼了起來,他微微點了點頭,不愧是他欽點的狀元,和那等思想迂腐守舊的老臣就是不一樣。 “來人,賜座?!标傻鄯愿赖?。 難得碰見個和他意見一致的,他要與人詳談一番。 “你再具體說說,你認為這利千秋都利在了哪?” 晟帝心情愉悅,嘬了一口茶,人的壽命有盡頭,可那運河一旦建成,卻是會世世代代都在那里,子孫后代都將會受到他的福澤,到時候,人們只要一看到那條河,就會想起他,如此,他雖不能比肩開國之君,卻也是個盛世的奠基者了。 想到這,晟帝看向褚晏的目光都不由得帶上了些鼓勵的意味:多說點,朕愛聽。 褚晏嘴角抽了抽,陛下還是這么喜歡聽人拍馬屁…… 前世陛下就是個好高騖遠的,即便因著私人恩怨,褚晏對虞青山多多少少有些怨氣,但也不得不承認,虞青山的所作所為,從大局來看是對的。 運河一旦建成,當然是項有利于后世的偉大工程,可也正是因為其規模大,在短時間內完成,對于一個王朝來說,負擔太重。 真若是為民著想,那便應當放下急功近利之心,一代人接一代人地徐徐而圖之,而不是急于求成,在短時間內,給江山社稷壓上這頂不可承受的重擔。 須知,狗被逼急了還會跳墻,百姓也不是什么面人,真被逼急活不下去了,橫豎都是一死,官逼民反,也只是一念之間。 但顯然,眼前這位急于建功彪炳史冊的帝王沒有這樣的耐心。 褚晏看向晟帝,許是在虞青山那里接連受挫,他現在急需要一個人來肯定他,而他現在,就是被選中的那個人。 他知道,只要順著陛下的意思,假日時日,他便能很輕易地到達前世的位置,又或者,取虞青山而代之,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縱使局面分析得已然清晰明了,他也明知道自己應該做什么,他卻還是猶豫了。 真的要這樣嗎? 心里仿佛有一個聲音在問他。 褚晏搭在腿上的手,指尖蜷縮,在衣袍上劃出了幾道痕跡。 “無事,你放心說便是,不必拘謹?!迸埋谊瘫蛔约合惹暗膽B度嚇到,晟帝又特意鼓勵了他一下。 褚晏指尖陷入掌心,他到底在猶豫些什么?終是下定決心,他深吸了一口氣—— …… 一時間,君臣相談甚歡,總管太監給褚晏上茶的時候,都不由悄摸打量了他一眼。 這位褚編撰雖是虞相的女婿,可這政見卻是和虞相大不相同,不似他想象的那般寧折不彎,倒是個懂得變通之人。 因著這場極合乎他心意的交談,直到褚晏離開,晟帝的愉悅還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 在旁伺候的總管太監見其龍顏大展,也跟著松了口氣,這些時日他在皇帝跟前伺候,那真真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生怕一個不慎,觸了陛下霉頭,遭至池魚之殃,如今,心里緊著的那根弦兒,總算是可以松快一會兒了。 眼看時間快到中午,總管太監請示道:“陛下今兒中午可要去哪位娘娘處用膳?” 晟帝晟帝站在檐下,看著褚晏走遠的背影,神情忽地怔住,不知是想起了什么,雙目有些失焦,整個人仿佛陷入了回憶之中。 “陛下?”總管太監又輕輕喚了一聲。 晟帝回神,眼底似乎透著一股nongnong的思念,良久后,他道:“把淑妃的畫像拿來?!?/br> 總管太監心中一驚,這離淑妃的忌日還有些日子,陛下怎么…… 按下心中的驚訝,總管太監很快便將畫像給取了出來。 因著淑妃逝世那日正逢十五,乃是月圓的日子,后來陛下每每看見圓月,便總會想起淑妃,先頭那幾年,即便十五依禮應當是去中宮的日子,陛下也總是一個人宿在養心殿,對著淑妃的畫像黯然神傷。 后面隨著年頭日久,倒是不再月月傷神了,可每到了淑妃忌日,卻還是會罷朝一日。 畫軸被輕輕地展開,正值壯年的帝王,此刻竟是是露出了些蒼老的神態,畫中之人,容貌傾城,晟帝的手緩緩向其臉龐觸摸了過去,一點一點,鐫刻著nongnong的思念。 總管太監侍立在一旁,心中一片嘆息,淑妃娘娘死在了圣眷正濃之時,自那之后,便成了陛下心中消磨不去的一道傷痛,這些年,宮里也進了不少的美人,相比起在陛下心中的位置,卻是再無人能越過淑妃娘娘去,就連每逢十五陛下都不去中宮,皇后也不敢有半句微詞。 “看看,你還年輕,朕如今卻是老了?!标傻蹞崦嬌先说哪橆a,苦笑著感慨道。 當年,五皇子毒發身亡,后來其母淑妃不久也中了同樣的毒,同他的五皇子一道離開了人世。 他的五皇子夭折時還那么小,甚至都沒來得及學說話開口叫他一聲父皇,他們母子這一去,那真是一個念想也沒給他留下。 “朕今年點了個狀元,若是咱們的五皇子還活著,也該像他那般大了,都說子肖母,想來也定會是個英俊的少年郎……”晟帝對著畫像絮絮叨叨。 總管太監正在添茶,聽到這話,竟是一不小心將茶給灑了出來,他趕忙抽出帕子,將溢出的茶水擦干凈,好在陛下似乎還陷在回憶之中,并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動靜,他驀地松了口氣,一邊心下懊惱自己今兒怎會如此毛手毛腳,一邊又對陛下因見到褚編撰而想到五皇子一事而感到心驚。 添完茶,他默默退至一邊,心想著,這位褚編撰當真是走了大運,入了陛下的眼,不僅讓其回去起草開鑿運河的章程不說,還有了這一層保障,日后只怕是有大前程。 …… 回到翰林院,已是午時,褚晏沒什么胃口,本不打算吃飯,誰料,回到位置的時候,桌子上已經放著份打好的飯菜了。 褚晏眉頭微凝,這是誰給他打的?難不成是周崇柯? 他往周崇柯的位置看了一眼,上午的時候周崇柯就沒有來,這會兒他桌上的擺設,與早上那會兒如出一轍,全然沒有人來過的痕跡。 褚晏疑惑,不是周崇柯,那會是誰? 沒一會兒,林修遠從外頭進來,笑容滿面:“褚編撰,你可回來了,飯我給你打好了,你直接吃就行?!?/br> 褚晏沉默,這林修遠今天是怎么回事,早上的時候就怪怪的,這會兒又主動幫他打飯,無事獻殷勤…… 褚晏雙眸微微瞇了瞇,上輩子這人心思沒放在正道上,一心想著攀附權貴走捷徑,偏偏又不得門法,骨子里持著些清高,不能全然彎下腰去,全都是半截子工程,最后自然是一個也沒攀著,后來不知道去了哪個地方做縣令,他之后便再也沒有聽說過他的消息,更別說見他了。 只是他唯一不解的是,上輩子林修遠在其他人處碰了一次壁就不會再往前了,唯獨在他這兒,卻是屢敗屢戰、斗志昂揚,活像是貼狗皮膏藥甩也甩不開。 上輩子,林修遠是變著法的打主意要把meimei塞給他,這次,他已經成婚,想來就是給林修遠十個膽,他也不敢去撬虞秋秋的墻角。 既然不是為了將他meimei塞給他,那他所求的應當就是他自個的仕途了…… 褚晏頭痛地揉了揉眉心,翰林院這么多人,這林修遠怎么就不偏不倚又在他這耗上了,難不成他看起來很有親和力? “褚編撰,你這是哪里不舒服嗎?”林修遠不放過任何拉近關系的機會,立馬關心問道,順便還誠摯地提出了建議:“濟藥堂有個老大夫,據說醫術不錯,我上次風寒,在那抓了兩貼藥就吃好了,你有空可以去那看看,或者你哪里不舒服,說給我聽聽,我回家正好要從那醫館門口過,可以幫你進去問問大夫?!?/br> 褚晏:“……” 雖然他沒病,但濟藥堂這名字聽著卻是怪耳熟,想起上輩子自己常去的那家醫館似乎就是叫這個名字,褚晏嘴角抽了抽,但凡那老大夫有上輩子的記憶,大抵……都不會想要見到他…… “不必了?!瘪谊袒亟^了他的好意,人活在世,還是得積點德,上輩子已然是讓人家為了攻克他的疑難雜癥愁得不輕,這輩子,沒病還是不要再去麻煩人家了。 “你真的沒事嗎?這人啊還是不要諱疾忌醫,不然小病拖成大病可就不好了?!绷中捱h勸道。 褚晏閉眼深吸了一口氣,一股無力感席卷而來,這人怎么就聽不懂拒絕呢? “我沒病?!彼苯亓水數刂厣甑?,語氣稍微重了些。 褚晏態度之冷硬,直接令林修遠往后退了一步,神情很是受傷,一整個下午,都苦著張臉悶悶不樂,仿佛前路無光、人生已然灰敗了一樣。 褚晏:“……” 這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褚晏看著他那樣子,竟是生出了一絲負罪感,可仔細一琢磨,自己好像也沒拿他怎樣。 頭痛。 臨到下值時,褚晏良心復蘇,到底是叫住了他:“林編修?!?/br> 林修遠忽地頓住了腳步,似是有些不可置信,而后快速回過頭,看向褚晏一臉驚喜:“褚編撰你叫我?” 褚晏看著他,薄唇微抿,一聲嘆息過后開口道:“我近日需要查閱一些資料,你有空的話,可否幫我摘錄一些?!?/br> 林修遠眼睛一亮,整個人都仿佛激動了起來,點頭如搗蒜:“有空!我有空!有什么事你盡管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