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朱羲 第5節
姜瀅聽出了老太太聲音里的沙啞,身子微微一僵,但很快她便起身恭敬道:“多謝祖母,孫女這就去祠堂?!?/br> 老太太盯著那道身影許久都未動,直到王mama進來,她才嘆了口氣,道:“這孩子心里藏著事?!?/br> 王mama一愣,正想詢問便瞥見老太太微紅的眼眶,連忙止住話頭開始勸慰。 而出了壽寧堂的姜瀅,眼中飛快落下一滴淚。 青裊嚇了一跳,忙問:“姑娘這是怎么了?” 姜瀅搖了搖頭:“無事,風大了些?!?/br> 她放不下仇恨,可這條路太難走,隨時有可能喪命,此時疏遠些,將來她若有個萬一,祖母也不至于再像十年前那般痛苦。 - 姜瀅調整好狀態,去祠堂傳老太太的話,青裊沒有跟進去,而是去喚醒祠堂外打瞌睡的婆子,和各房的貼身丫鬟小廝。 而姜瀅卻在看清祠堂里的情境時,微微一怔。 姜笙靠在姜澈的背上睡得正酣,旁邊的姜蔓則蜷縮在軟墊上,身上蓋著姜澈的外裳。 姜彤頭枕在兄長姜豐的一條腿上,姜豐的外裳從她的肩頭滑落,松松搭在背上。 姜葶披著姜錚的外裳靠在他的肩頭。 這一幕雖然瞧著狼狽,但卻叫姜瀅看出幾分溫馨和睦之意。 若是兄長也在...... 姜瀅眼神一閃,垂眸斂住心神,她先是去仔細瞧了眼幾位姑娘,雖說都掛了彩,但確實無傷大雅,只是形容稍顯狼狽,而幾位公子則有些慘不忍睹。 姜豐眼角與嘴邊都有很大一塊烏青,臉上有好幾道抓痕,胳膊上纏著細布,四仰八叉躺在地上,時而傳來鼾聲。 姜錚額頭有一道砸傷,脖頸上纏著的細布還隱約見紅,許是想要靠在他肩上的姜葶睡得舒服些,他連睡著都是跪坐著,只朝一側垂著腦袋。 姜澈與胞妹姜笙背靠著,睡著時少了些平日的老成,加上嘴角破了塊皮,頭發也不如平日那般整齊,竟能瞧出幾分不羈和倔強。 姜瀅一言難盡的嘆了口氣,撇開目光看了眼旁邊的幾張書案上。 堆積的紙山有高有低,字也是…各有千秋。 其他的尚且能看,唯有其中兩沓實在有些不堪入目,姜瀅不用細看便知分別出自二哥哥,三jiejie之手。 那樣龍鳳鳳舞的字她前兩年都見過。 若要再從這兩人的字跡上分個高低,原諒她真的分不出來。 姜瀅熟練的伸手將它們反過來蓋上,才去喚醒沉睡的公子姑娘們。 青裊也在姜瀅的授意下,領著各房的下人進來伺候。 主子們各自狼狽,沒有誰比誰有臉面,也就沒有了平日見面的針鋒相對,丫鬟小廝們安安靜靜的替自己主子整理形容。 “快些快些?!?/br> “頭發可還亂?!?/br> “瞧瞧還有哪里不妥,別叫六meimei看了笑話?!?/br> “……” 等候在外頭的姜瀅聽的里頭時而傳來的聲音,微微垂眸,片刻后她朝青裊道:“你留在這里,待公子姑娘們出來,替我傳達祖母的意思,再代我請父親母親,叔父,叔母今晚去壽寧堂用飯,就說…是祖母的意思?!?/br> 青裊聞言一愣,神色復雜的看著姜瀅,前兩年這個時候都是姑娘親去請的,今年怎么…… 但觀姜瀅神色淡漠,她也不敢多問,只恭敬應下:“是?!?/br> 姜蔓最先跑出來,正好瞧見姜瀅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她眼底的光頓時暗了不少,隨后便重重一哼,道:“裝什么好人!” “誰稀罕她求情!” 姜蔓說罷便氣沖沖離開了,隨后出來的姜笙望著轉角處怔愣好一會兒才收回目光,朝丫鬟溫聲道:“回吧?!?/br> “是?!?/br> 六jiejie待她們是愈發疏遠了。 姜澈幾人而陸續出了祠堂,踏出門口時都下意識望了眼周圍,瞧見只有青裊時神色各有不一。 作者有話說: 男主下章就出來了呀。 第5章 姜瀅從祠堂回到銀霜院后,透過窗戶盯著院中的桂花樹看了許久。 再過一月參與大選的名單就要呈上去,父親已經同意她入京,她最晚年后就要離開。 之后的路每一步都無比艱險,她無法預料自己會做到什么地步,所以,她不能將姜家牽連進去。 按照她的計劃,在她入京前會與家中離心,大選結束再想辦法與姜家斷絕關系,將她的名字從姜家族譜上剔除,屆時就算她失敗,也不會連累家人。 她要踏的是刀山火海,不能有軟肋,也注定沒有親情緣,所以此時又何必交心。 她該離他們越遠越好,在她有個萬一時,家中才不會為了她涉險,最好,連傷心都不要有。 如此,她才能無后顧之憂,才能堅定的走上這條復仇之路。 姜瀅將心中的柔軟狠狠的壓下,用晚飯時,面色比白日還要淡幾分。 原本她想盡快離席,可想著或許今后很難再有這樣的機會,所以用完飯后,還聽完了一場戲才回銀霜院。 她的態度雖始終淡淡的,但卻無人責問,因為都知道,過兩日便是齊氏與大公子的忌日。 - 八月初一,下了場雨。 姜家除了老太太外都去了祖墳,祭拜完畢眾人陸續離開,姜瀅如往常一樣留在最后。 待眾人走遠,姜瀅才朝青裊道:“我同母親兄長說會子話,你去外頭等我?!?/br> 青裊自應下,將傘遞給了姜瀅。 察覺到青裊的腳步聲消失,姜瀅才走至母親墳前,她半蹲下緩緩伸手觸碰墓碑上母親的名諱,眼淚不知不覺落下。 “母親,歲歲來看您與兄長了,歲歲好想念母親兄長啊?!?/br> “母親,歲歲昨夜又夢到您去南城那日的情景了,歲歲求母親帶歲歲一起走,可母親怎么也不同意,兄長也不同意,一轉眼,母親兄長就不見了…” “父親房中仍舊掛著母親的畫像,祖母屋里還留著母親的許多舊物,我們都很想念母親的?!?/br> 姜瀅手中的傘掉落,她的身子往墓碑上靠了靠,任由雨水混著眼淚一道落下,偏頭看著旁邊姜家嫡長公子姜慕年的墓碑,喃喃道: “兄長,前兩日在祠堂瞧八meimei,五jiejie被胞兄護著,歲歲就在想,若是兄長也在該多好啊,兄長一定也會像二哥哥,七弟那樣,護著歲歲?!?/br> “但兄長比二哥哥,七弟都厲害,一定不會叫歲歲受傷的,可是……” 姜瀅哽不成聲:“歲歲只要兄長活著,便是不厲害也成,不要年少成名,也不要名噪蘇州城,歲歲只要兄長活著?!?/br> 雨不知何時落得稍微急了些,姜瀅微微仰頭,一張絕美的小臉任由雨水肆意擊打,蒼白可憐,極惹人心疼。 “不過兄長放心,家中兄弟姊妹都很疼歲歲,三jiejie啊最傻,知道每逢這時歲歲會格外想念母兄,便每年都要在府中折騰一場,好叫歲歲出銀霜院,一起熱熱鬧鬧吃頓飯,七弟八妹也每每都配合三jiejie……” “可今年竟然都動上手了,二哥哥傷的最重,還有七弟八meimei…總是一副深沉端莊樣,歲歲是真沒想到他們竟也會打架?!?/br> 姜瀅輕輕抽泣道,“聽珠翠閣的伙計說,七弟是為了三jiejie動的手?!?/br> “可是…歲歲年后就要入京了,前路未卜,只能狠心與祖母,父親,兄弟姊妹離心?!?/br> “母親,兄長,歲歲一定會為你們報仇的?!?/br> 不遠處一棵青松后,立著一個中年男子,一身素衣,也未撐傘。 他看著雨中縮在母親墓碑旁那小小的一團,垂在兩側的雙手緊握成拳,眼中覆著一層深深的心疼和痛苦。 “家主?!?/br> 青裊上前擔憂道:“姑娘身子弱,經不起這番折騰,家主可能勸勸?!?/br> 姜洛白閉上眼,緩緩搖了搖頭。 青裊見此只能退后幾步,隔著雨遠遠的望著姜瀅。 不知過了多久,雨中的聲音漸漸小了,墓碑旁的身影倒在了泥地里。 姜洛白這才動了,他神色焦急,步伐急切,青裊追過去時,他已經將昏迷過去的姜瀅攔腰抱起。 “回府?!?/br> “是?!鼻嘌U急忙撿起傘,跟了上去。 而姜瀅這一病,便是半月。 - 中秋前夜,徐府,湖心閣中,歌舞升平。 上座的男子輕輕闔上雙目靠著椅背,若非修長的手指隨著歌姬婉轉悠揚的嗓音在腿上輕點,還道他已然沉睡。 一曲終,蕭瑢緩緩睜眼,眼神似帶著鉤子般盯著跪在中間的歌姬。 湖心閣處于湖泊中心,夜里陰冷,歌姬卻穿著極其輕薄的藍紗裙,細白的脖頸,誘人的鎖骨一覽無余,不堪一握的纖腰同那隱隱裸|露在外的腳踝上都環著細細的鈴鐺,勾人至極。 歌姬能感受到來自于上座,從她身上緩慢掃過的灼熱的視線,她既緊張又有些得意。 原本奉大公子命今夜要來陪侍一位貴客時,她很是抗拒,眾所周知她賣藝不賣身,從不陪侍,可徐府,mama得罪不起,便威逼利誘將她送了來。 而在她看到這位貴人的第一眼,所有的不滿,抗拒盡數消散。 她從未見過這樣好看的男子。 那張臉完美到挑不出一絲瑕疵來,氣質又溫潤儒雅,舉手投足皆是與生俱來的貴氣,她雖見識短淺,但也曉得這份尊貴氣兒定不是朝夕之間養得出來的,那是處于長期上位者才有的氣場。 以往她總認為徐府長公子最是溫文爾雅,容貌也最是俊美,可如今與這位京中來的貴人相比,便顯得很不夠看了。 如今別說陪侍,只要能跟著他,就是做端茶倒水的丫鬟,她也甘之如飴。 這樣的男子,能有幸一見那都是天賜的福氣。 在他面前她不免自漸形穢,生怕無法入他的眼,便使出了渾身解數,好在,她成功的得到了他的注視。